“迈克，我们当然很想与巴里合作，但他的新剧本实在是太缺乏卖点了。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接受2500万美元的预算。”
    “我明白你们的心思，西德，派拉蒙肯定也期待能从丹妮莉丝娱乐那10部电影中获得一两个项目，但因为你们用不太光彩的手段从西蒙·维斯特洛手中抢走了《火箭专家》和《火鸟出击》，你觉得他和你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迈克，正是因为我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才会有你我今天的这次会面，我猜其他制片厂大概都不愿意再和你讨论这个项目了吧？”
    “……”
    好莱坞派拉蒙影城。
    派拉蒙影业总裁西德尼·加尼斯和迈克尔·奥维茨正在讨论的是巴里·莱文森的新剧本《阿瓦隆》，阿瓦隆（Avalon）是欧洲神话传说中的‘极乐之地’，故事讲述东欧移民克里钦斯基一家在这个世纪初移民美国后几代人的奋斗故事。
    《雨人》那个项目，虽然达斯汀·霍夫曼还是拿到了他的第二个奥斯卡小金人，算是挽回了一些面子，但实际上，巴里·莱文森等一干主创都颇为狼狈。
    巴里·莱文森上半年一直都在专注于创作自己的新剧本《阿瓦隆》，希望能够凭借这个项目一雪前耻。7月初，莱文森终于完成了《阿瓦隆》的剧本，好莱坞几家制片厂也都对《阿瓦隆》表示了兴趣，各方开始接洽。
    然而，随着丹妮莉丝娱乐突然宣布10部对外合作电影计划，事情便开始急转直下。
    原本对《阿瓦隆》感兴趣的迪斯尼、哥伦比亚和华纳兄弟几家纷纷态度坚定地表示了拒绝，只剩下派拉蒙还没有把话说死。
    这些日子，迈克尔·奥维茨不止一次地暗暗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巴里·莱文森等人试图推卸责任的行为，现在，整个CAA都被列入了丹妮莉丝娱乐的黑名单。
    沉默了片刻，迈克尔·奥维茨道：“西德，我们坦白一些，说说派拉蒙的条件吧？”
    “巴里这个新剧本应该是为了冲击奥斯卡，票房潜力不大。所以，派拉蒙最多只能给出1200万美元的预算，其中200万美元是巴里的片酬，当然，我们可以再附加一份净利润10%的分成条款。”
    迈克尔·奥维茨有些生气：“西德，200万美元，你觉得这可能吗？”
    巴里·莱文森七十年代出道后很快就晋升一线编剧，转行导演，哪怕不算《雨人》，《早安越南》等卖座影片也足以让他跻身导演片酬500万美元打底的一线行列。
    更何况，谁也不能完全否定巴里·莱文森对《雨人》的贡献。
    眼下，连续两部《早安越南》和《雨人》之后，派拉蒙却只愿意为巴里·莱文森自编自导的新片开价200万美元，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西德尼·加尼斯没有理会迈克尔·奥维茨语带嘲讽的质问，抬腕看了下手表，道：“我马上还有一个会议，迈克，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决定后打电话给我。”
    心情沉郁地离开派拉蒙影城，迈克尔·奥维茨一路上都在考虑该怎么和自己的客户谈起这件事。
    派拉蒙明显是在趁火打劫，但巴里·莱文森并没有太多选择。
    或者。
    暂时让巴里放下这个项目，开拍一部卖相更好的商业片。
    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奥维茨打消。
    当初与西蒙·维斯特洛有过纠葛的马修·布罗德里克已经彻底废了，现在，丹妮莉丝娱乐虽然没有公开放出什么话来，好莱坞敢冒险继续与巴里·莱文森合作的电影公司根本不多。
    甚至，就算是CAA内部，很多明星现在都在刻意回避着巴里·莱文森几人。
    回到世纪城的CAA总部，刚刚在办公桌后坐下，公司的一位经纪人理查德·洛维特就过来汇报，库尔特·拉塞尔和歌蒂·韩夫妇打算离开CAA。
    迈克尔·奥维茨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CAA面临的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乔纳森·弗里德曼担任WMA总裁之后，野心勃勃地想要将当初从WMA流失的客户重新抢回。库尔特·拉塞尔和歌蒂·韩都是三年前WMA前任总裁斯坦·卡门去世时CAA趁机挖过来的一线明星，这次明显是WMA的反击。
    拿起桌面上的话筒打了几个电话，迈克尔·奥维茨很快联系到了库尔特·拉塞尔。只是，想要约一下晚餐的邀请直接被拒绝，库尔特·拉塞尔言语间虽然非常客气，却表示后续事宜都会有夫妇俩的律师负责。
    这件事显然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而且，拉塞尔夫妇已经不是最近出走的第一波明星。迈克尔·奥维茨很清楚，不只是WMA，最近好莱坞其他人才代理公司都在针对CAA挥舞锄头。
    迈克尔·奥维茨一度雄心勃勃地想要挖空好莱坞其他所有人才代理公司的‘精华’，依靠CAA独特的打包机制为明星争取的越来越丰厚的酬劳，这件事原本非常顺利。然而，西蒙·维斯特洛出现之后，最近两年，迈克尔·奥维茨发现自己简直事事不顺，曾经想要揽入CAA麾下的很多客户，罗伯特·德尼罗、凯文·科斯特纳、布莱恩·德·帕尔玛等等，全部都没有成功。
    现在，随着丹妮莉丝娱乐声势愈盛，CAA甚至开始被反过来挖角。
    CAA的打包策略并没有过时，反而越发流行，不过，奥维茨也明白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
    归根结底，还是好莱坞的资源竞争问题。
    前些年，因为成功推出了《窈窕淑男》、《走出非洲》等一大批票房非常成功的打包项目，CAA在好莱坞可谓无往不利。不但成功招揽了大批一线明星加入，涉及到CAA的项目也能够从制片厂获得档期银幕等各方面的资源倾斜。
    然而，丹妮莉丝娱乐的崛起让CAA很快失去了这些优势。
    因为依靠丹妮莉丝娱乐一系列卖座影片咖位大增的很多非CAA客户引起了好莱坞制片厂的更多关注，有着更加卖座影片的人气打底，罗伯特·德尼罗、凯文·科斯特纳、桑德拉·布洛克这些明星同样可以向制片厂索取更优质的资源。
    相比起来，旗下明星商业表现明显不如丹妮莉丝娱乐的电影，CAA在这方面就逐渐沦入劣势。
    现在，丹妮莉丝娱乐的10部电影计划，一旦全部排除CAA明星的参与，无疑会将这种差距拉得更大。毕竟，这10部电影，肯定会占尽接下来两年的最优质档期、最慷慨的宣发和最丰厚的银幕数量。
    同时，谁也不会怀疑又有一批明星的咖位会大幅提升。
    此消彼长，CAA的一些一线明星很可能在一两年后会被挤入二线。
    迈克尔·奥维茨不由又想起近期的索尼收购哥伦比亚交易，作为这次并购案的牵线人，索尼此前也表露出了让他担任索尼影视娱乐业务一把手的意图。现在，并购案基本尘埃落定，索尼却不再提这件事。
    人才代理公司没有任何固定资产，注定很难做大。
    眼看西蒙·维斯特洛、迈克尔·艾斯纳、巴里·迪勒等人在制片行业风生水起名利双收，奥维茨当然也有着类似的念头。
    结果，还是因为西蒙·维斯特洛。
    反复权衡思索了良久，迈克尔·奥维茨还是重新拿起电话，没有查询通讯录就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维斯特洛却不在公司。
    迈克尔·奥维茨和那边聊了几句，对方只表示会进行转达，却没有帮他转接电话的意思。
    放下话筒，奥维茨正考虑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办公室内的传真机就响了起来。
    从传真机里抽出一页纸，上面只有四个名字：巴里·莱文森、达斯汀·霍夫曼、汤姆·克鲁斯、梅格·瑞恩。
    纸页右下角还有一个手写的‘W’标识。
    W，维斯特洛（Westeros）。
    稍微愣了下，奥维茨就立刻明白，西蒙·维斯特洛的意思是，CAA必须与这四人划清界限，双方的纠葛才能化解。
    西蒙·维斯特洛显然完全忽略了此前转入CAA旗下现在已经彻底废掉的马修·布罗德里克。
    划清界限，肯定就是要和这四人解约。
    只是。
    CAA能这么做吗？
    且不说这四人都是好莱坞顶级的一线大咖，如果为了自保与这四位明星解约，CAA旗下的其他客户会怎么看？
    然而，短暂的愤怒之后，奥维茨突然意识到，或许，公司旗下的其他客户并不介意他这么做，甚至可能期待着他这么做。
    毕竟，巴里·莱文森四个人离开CAA，其他大型人才代理公司显然不会轻易接收，小型代理公司大概就更不敢招惹丹妮莉丝娱乐，他们只能单干。
    好莱坞单干的明星并不是没有。
    杰克·尼克尔森这些年就一直游离在几大人才代理公司之外，依旧混的风生水起。当初加入WMA之前，罗伯特·德尼罗也一直处于单干状态。
    然而，本来就遭到丹妮莉丝娱乐打压的这四个人如果单干，失去了CAA这样大型人才代理公司的资源人脉支持，好莱坞各家制片厂又不敢轻易与之合作，那结果就只能用前途未卜来形容了。
    人都是自私的。
    这四位一线电影人咖位跌落，其实就意味着其他人的机会。
    而且。
    迈克尔·奥维茨也不得不承认，这无疑是对CAA最有利的处理方法。
    不过，奥维茨却很难说服自己向西蒙·维斯特洛屈服。
    心情正糟糕间，外间的助理敲了敲门，奥维茨抬头，看到CAA旗下一位编剧客户出现在门口。
    这是乔·埃泽特哈斯，因为《闪电舞》、《血网边缘》等影片的成功，埃泽特哈斯目前是CAA旗下身价最高的编剧之一，他此前几个剧本的最高成交价高达125万美元。
    想起这是下午确定好的一次会面，奥维茨暂时收起刚刚的愤懑，笑着起身，迎上去与埃泽特哈斯握了握手，道：“乔，进来坐吧。”
    乔·埃泽特哈斯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与奥维茨在会客区坐下。闲聊几句，捧着秘书刚刚送进来的咖啡喝了一口，埃泽特哈斯说道：“迈克，是这样的，我原来的那位代理人，盖伊·麦克艾尔怀因，你还记得吗？”
    奥维茨点点头，道：“他不是去了哥伦比亚做制片人吗，倒是好久不见了。”
    “你也知道，”埃泽特哈斯继续道：“索尼马上就要收购哥伦比亚了，盖伊发现自己并不是太适合当制片人，他想重新回代理行业。”
    奥维茨回忆了下盖伊·麦克艾尔怀因的资料，爽快地点头道：“盖伊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能力的，既然这样，让他直接回来就可以了，我们抽空约时间谈谈。”
    “不是，不是这样的，”埃泽特哈斯摇头，脸上更多了几分尴尬，道：“盖伊已经确定会去ICM，我这次，其实，你知道的，我和盖伊的关系非常不错，我想继续让他做我的代理人。”
    奥维茨收敛起表情：“乔，你想离开CAA？”
    乔·埃泽特哈斯点头道：”是的，迈克，希望你能理解。”
    今天一连串事情已经让迈克尔·奥维茨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听到CAA这些年来一直不遗余力支持的客户要离开，他的糟糕心情顿时突破了某个临界，毫不犹豫地摇头，冷声道：“乔，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乔·埃泽特哈斯没想到奥维茨语气会这么生硬坚决，愣了愣，说道：“迈克，我可以支付违约金。”
    “不行，”奥维茨再次摇头，道：“乔，你是CAA最珍贵的资产，我是不会同意你离开的。”
    乔·埃泽特哈斯不满道：“我不是CAA的资产，我是一个人。”
    “好吧，你是一个人，无论如何，你不能离开，至少，在你合约结束之前，你别想离开CAA一步。”
    “迈克，我刚刚还听说，库尔特·拉塞尔和歌蒂·韩夫妇已经离开了，你为什么要为难我？”
    “为什么，乔，你知道CAA这些年为你投入了多少资源吗，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吗。总而言之，你想要提前解约，这不可能。”
    感受到奥维茨蛮不讲理的坚决语气，乔·埃泽特哈斯也愤怒起来。
    两人的声音不由越来越大，很快化作了争吵，奥维茨的咆哮声更是传到了走廊上。
    “……你不要忘了，是CAA给了你125万美元的身价……离了CAA，你什么都不是……你想都不要想，我会用诉讼轰炸缠住你，让你一步都无法接近打字机，让你彻底废掉……我让你吃屎，你就得吃屎……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吗，你想要逃走，CAA的步兵战士会把你从任何地方找出来，然后砸烂你的脑袋……我才不在乎外界会怎么看，那些家伙想要的不过是给罗伯特·雷德福写剧本而已……”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直到奥维茨的几位助理感觉大事不妙冲进办公室，才及时制止了一场肢体冲突。
    然而，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天，乔·埃泽特哈斯就以公开信的形式将这次会面的详情公布在《好莱坞报道者》上，控诉奥维茨对他进行人身威胁的暴虐行径。
    迈克尔·奥维茨在好莱坞的形象一直是低调神秘又无所不能，无论是好莱坞制片厂高层还是一线明星，最近几年都对奥维茨颇为敬畏。乔·埃泽特哈斯的公开信一经发布，无论是好莱坞内部还是外界媒体都一片哗然。
    迈克尔·奥维茨多年来精心营造的个人形象一时间陷入崩塌，丹妮莉丝娱乐有意无意的压制下，CAA的境况也因此变得更加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