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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56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分卷阅读256

    就微笑,心想,柳五大概是太寂寞了,便连厌恶的人的陪伴,也成了必不可少的消遣。迁离南京,脱开熟悉的环境,对任何人都是有影响的。在老地方时能够忍受的事,进了新环境,便觉得难以忍受;在老地方时不屑一顾的人,到了新处所,便也觉出其有价值的一面。柳随风,大约就从唐灯枝身上发见了可消遣的一面,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消遣。

    因了自身在重庆社交界的活动,赵师容颇为听到某些传闻,说“你的那个东家呀,好的可是旱路那一口……”又说,“唐家私底下好旱路的很多,可不是不娶妻,不娶妻在唐家是大罪,被唐老太太扇嘴巴子扇出血,敢叫你不娶妻!不过娶妻归娶妻,那一口愣是丢不掉,唐老太太抱着了重孙,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懒得管了。不过你那个东家呢,扛到现在,不说结婚,也不说不结婚,非跟老太太做对。老太太念叨过他几次,就没了下文。他们那一脉,本不是唐家的嫡系,自生自灭的,老太太估计也不想操那个心了……”

    赵师容的心里,便生出点诧异的好笑。想到柳五跟唐灯枝的往来,暗想其中未必没有文章。不过无论有无文章,有甚文章,都跟她没有关系。柳随风自可以去寻他的消遣,而她,也正找到了她的寄托。李沉舟离开后的空白,当然无人能够填补,但是她自身的情感,源源不断的情感,却需要与人互动和宣泄。非常幸运地,她找到了这么一个人,或者说,她再次跟他相遇了。这一次,她不会再失手了。

    “泰和春”里间,隔着两道九曲画屏,透过画屏上青青春草,脉脉春水,可见柳随风和唐灯枝,一卧一坐。中央的桌上,铺陈着道道热菜,皆是重庆出了名的重味辣肴。空气中飘溢着花椒暴烈的挑逗气息,露骨地勾引着人嘴里的唾液和肚中的胃液。两厢泛滥,一场屠戮即将开始。

    柳随风斜靠在榻上,慢慢地吸着烟。胳膊支在脑后,眼望着房顶,于菜肴的香味无动于衷。这些日子,只要跟唐灯枝相聚,便是一桌子的川菜,肥甘厚味,让唇舌欢欣,肠胃受罪。靠了加大剂量的胃药,柳五才没让自己的胃出什么大事,然而某天半夜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之后,他到底心惊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十几岁上无惧无畏的街头少年,揣着把客舍青青就敢单挑整个世界。如果他再不好好养护自己的身体,他很可能彻底栽在这个胃上,从此成为一个废人。然而,拖着个娇生惯养的胃,独自迈入那漫长枯寂的暮年,似乎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前景。所以他仍然接受唐灯枝的邀请,来嗅一嗅这暴烈的花椒,欣赏欣赏唐灯枝小丑般的献媚,以及逃离那跟唐家老宅一般巨大陌生的如影随形的空虚感。

    外面世道惶惶,日本人的飞机,也已经飞过来那么几次。响着压迫人耳膜的嗡嗡声,从重庆上空飞掠,丢下几枚炸弹。第二天的报纸上,就是铺天盖地的有关空袭的伤亡报道,满街的人口口相传,一个个大惊小怪,庆幸着自我的尚自全存。柳随风从这些人中间走过,脚踩上被人扔掉的报纸,心中是平静的漠然。他不关心日本人的空袭,不关心日本人已经攻到了哪里,更不关心哪里有人死去、有人失踪。记得日本人第一次空袭重庆,他正在自己的屋里倒酒,楼下的老妈子叫成一片,全都向后院的防空洞里跑。整个大地似乎都起了震颤,咻咻地是炸弹飞坠的声音。柳随风手里稳稳地持着酒杯,站在窗前,站在唐家老宅的最高处,眺望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那金橘的火焰,那汹涌的黑烟,那瞬间被吞没了的房屋地田。他缓缓抿下一口酒,眼里是毫无旨趣的冷然,像在观看一出半点都不精彩的戏。

    柳随风痛恨看见世人幸福安乐,可是看到他们被像苍蝇般打击致死,好像也不是赏心乐事。满街的难民,那脸上眼中流露出的被生活所控制、吞噬的表情,简直令他作呕。这些人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从容,也不晓得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得淡定漂亮些。他不指望这些人能学会这一点,当年他流浪街头时,对这些所谓“平民百姓”的脾性,就很了解了。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是批着人皮的动物——或者换一个词,牲畜。你不能指望牲畜对“风度”“尊严”这些东西感兴趣,因为果真如此,他们也许会死得更快。当然,这不是说,那些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就不是批着人皮的牲畜了。你给一头猪穿西装打领带,把他塞进汽车里,并未改变其猪猡的本质,不是麽?

    “五爷,尝尝这鱼肉看看……”唐灯枝坐在桌边,夹了鱼肚肉,连着几根大骨。他仔细地剔了骨刺,蘸了鲜卤,一块块地放到柳五的碟子里,“趁热吃,味儿才鲜美……”

    话音轻柔,像是不受宠的姨太太侍候着自家男人。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可是不介意,只愿他能赏脸吃一口自己挟给他的菜,便很满足了。

    柳随风斜撩了眼皮,徐徐地向他望去,直望到唐灯枝局促地垂了眼,一颗春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

    柳五心里嗤笑,急促、尖锐的一声,一笑即收。笑过之后,是一如既往的毫无兴味、叫人无可恋的现实,鸡肋一般,不想继续,却也做不到潇洒地放弃。

    目光转到碟子里的鱼肉上,香烟搁下,执着红漆骨筷,将雪白而滴着红卤油的鱼肉挑在筷尖,一路送到口中,舌头一卷,裹住筷头。红漆骨筷再次滑出口时,鱼肉已经不见,唯余一只跟鱼肉一般白的擎着筷子的手。筷子乌红,手雪白,两下陪衬,刺亮了唐灯枝的心和眼。那只手,尽管白得耀眼,形状却绝非一般的纤纤柔荑。不,不是柔荑,甚至是柔荑的反面,那修长的指、微凸的骨节、蓄势的手型,都是跟柳随风整个人的气质相辅相成。傲慢的、冷淡的、极具爆发力的柳五爷,有一双傲慢的、冷淡的、极具爆发力的手。唐灯枝看着那只手,仿佛都可以想像得到要是被这双手紧紧攫住,掐进皮肉里,暴戾地索取、无止尽地揉搓,将是怎样一副欲生欲死的妙境。进一步推导,光是这双手,便是如此蓄满魔力,让人心甘情愿地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话,那柳随风的胯/下那物,岂不要更叫他如痴如狂、万劫不复……

    在这种自发的想象中,唐灯枝从头到脚,都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腹内烈火熊熊,手心冷汗涔涔,下面的裤裆,也有一些紧绷。嘴里的舌头,燃着滚烫的燥意。一时间,他好像置身于焚身的炼炉,穿着的衣衫,也觉得多余,渴望有人将它们撕了,然后再把自己给撕了。

    柳随风筷尖抵在唇上,注意到唐灯枝忽红忽白的脸色,他眼里似笑非笑地,“唐兄这是怎么了?不舒服麽?”声音里有明知故问的讥嘲,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可怜的唐灯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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