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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1

    淡彩 作者:十九瑶

    分卷阅读51

    迹般地在一夜间恢复了清醒。

    仿佛冥冥之中感知到了危险。

    他不再成天计数,漂亮的眼眸也明亮起来,似晨星闪耀。他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礼貌,懂事,格外惹人喜欢。

    就这样,颂然顺利留在了福利院。

    老师和护工们见他康复了,偶尔会善意地打趣,说颂然还没上小学就能数五六万,今后一定是个数学小天才。颂然乖巧地朝她们笑一笑,又摇摇头,谦虚地说自己没那么厉害。

    这时候脑仁总会尖锐地痛起来,他必须低下头,咬住牙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忍耐。

    八岁那年,颂然上了小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数学成了他成绩最差的一门课。印在纸上的数字如同一场噩梦,他无法直面,连最简单的四则运算也完不成,原本的数学天赋就此戛然而止,彻底荒废。

    但最让他害怕的不是数学课,而是体育课。

    因为上课之前,老师会要求大家站成一排报数。

    嘹亮的报数声一起,他就失控地陷入了恍惚,忍不住跟着数下去,仿佛父亲将随时出现在操场的某个角落,身穿旧冬衣,肩扛蛇皮袋,笑着向他伸出手,要接他回家。他只有把指甲掐入掌心肉里,逼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才能摆脱欲望和幻觉的掌控。

    十七年过去了,颂然的病症反复发作,时而轻,时而重,一直不曾痊愈。

    他与数学擦肩而过,没能做成一个会计或出纳,而是机缘巧合地成了一名插画师。他千里迢迢回到了南坞乡下溪村,父亲不在那里,也从没回去过。村庄早已翻天覆地换了模样,左邻右舍的老宅子一栋栋推倒重建,幼年的玩伴离开了,记忆中的老人们故去了,没有谁还记得村口曾有一户姓颂的人家。

    今年颂然二十三岁,活得很清醒。

    他明白父亲不会再回头,自己也早已离开了那个长久等待的地方。他应该找一个相知相爱的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在这个家庭里,他将承担起男人的责任,而不能躲在记忆中,继续扮演一个被宠爱的孩子。

    可未达成的执念就像附骨之疽,还牢牢藏在病症里。

    那个扛着蛇皮袋挤上公交车的疲惫身影,迄今仍未从他的视野中淡去。

    第二十四章

    day 09 21:51

    故事讲完,久远而沉痛的回忆聚作一潭黑水,吞没了孤独的叙述者,房间里空余一声声轻颤的呼吸。

    他向贺致远剖开了心扉,如同一只圆蚌面对尖锐的鹬喙张开了两片壳,露出毫无防备的软肉。这时尖喙若啄来,它连完好的尸首都留不下。

    颂然相信贺致远不会伤害他,却仍是畏怯地瑟缩了一下。

    “贺先生,贺先生……”他冷极了,钻在被窝里磋磨冰凉的脚趾,不断呼唤对方,迫切想要讨得一些抚慰,“你还抱着我吗?”

    贺致远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撑着床沿坐起来,温声说:“我在,我抱着你呢,别怕。”

    别怕,宝贝儿。

    语气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柔和。

    这时候的颂然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兔子、鼹鼠或幼鹿。贺致远不由想起一周前电话里的那次争吵来,当时颂然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剑拔弩张,言辞激烈,犹如一只胀开了浑身棘刺的怒河豚。

    ——孩子、伴侣和家庭,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什么都比不上它!

    ——家庭不重要,你别生啊,繁衍那么低级,你别射啊!跟我一样做个单身汉,有大把时间让你去追求事业!

    ——我管你想几岁生孩子,布布生下来了,你就要担起做父亲的责任!

    那天贺致远是真生气了,觉得颂然上一秒还笑嘻嘻的,下一秒立刻川剧变脸,暴怒得不可理喻。他想也没想,草草涂了一张充满偏见的面具,强硬地套到颂然身上:一个蜜糖里泡大的孩子,从小被父母宠坏,二十多岁还娇纵自我地活着,以为全天下都该是一模一样的蜜罐子,对他抚养布布的方式指手画脚,容不得半点异见。

    但事实是,颂然从来就没有什么蜜罐子,甚至没吃过一勺蜜。

    那场所谓的争执,仅仅是一个被抛弃过的孩子遇见了另一个境遇相似的孩子,想大声喊醒电话那头迷途的父亲,让他回头瞧一眼,别再冷落了布布祈盼的心。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没顾得上讲求言辞妥帖。

    这样不值一提的过失,他怎么忍心斤斤计较,乃至抛出一套看似理性的家庭观,站在高处,嘲讽颂然的“幼稚”与“粗鲁”。

    don’t judge me。

    他曾这样说。

    但那个满腹偏见、凭借一点片面信息就作出臆断的人,恰是他自己。

    贺致远没法不自责。

    他知道,颂然是不幸落在盐沼里的一株苗,根须被灼疼了、烧烂了,还是坚持向阳而生,最终长成了一棵树,给周围的草木以荫蔽。

    换成他,他一定做不到。

    早晨七点,天边的曦光渐次明亮起来,将卧室窗帘照得半薄半透。贺致远披上睡袍,推门来到二楼露台,一阵晨风裹着湿润的橙子香吹过了头发和脸颊。

    后花园很宁静,唯有几声错落的鸟鸣。

    隔着一堵藤花木头围墙,他听到了隔壁家的动静——微波炉与烤箱轮番叮当响,不锈钢刀叉敲在瓷盘上,稚龄的孩子们正在叽叽喳喳闹得欢。

    “爸爸,蓝莓酱又被乔伊拿走了!”

    “那艾瑞涂蛋黄酱吧?”

    “不,我不喜欢,我就要乔伊的蓝莓酱!”

    “我也要!”

    邻居是一户法国裔的五口之家,弟弟和妹妹坚持己见,要拿回哥哥夺走的果酱。

    “乔伊,你是个乖孩子,把果酱分给艾瑞和索菲。”干练的母亲发了话,平息了孩子们之间微小的争端,又问,“今天谁要吃煎蛋?举手。”

    餐厅立刻重归热闹。

    这对话很温馨,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日常,贺致远听着听着,心中动容,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清早起床,他和布布并排站在卫生间里洗脸刷牙,他对镜剃须、洁面、打理发型,布布则鼓起小腮帮,握着小牙刷,左边刷刷刷一分钟,右边刷刷刷一分钟。须臾,父子俩清洁完毕,厨房那边也传来了食物香气。他弯下腰,从后面推着布布的肩膀,一大一小前后脚奔向餐厅。颂然正好穿着格子围裙出来,手中端着一只托盘,里头是两碗热气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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