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琴灵
    纪贞怡求着身边侍候的婆子，为她寻个大夫，只有大夫能治好她的伤；独自一人跑到园中，用双手，去刨挖那些草根根；然后将挖来的草碾碎，敷在脸上，身上。
    那些婆子，终是没抵住纪贞怡的疯，报了上头，为她请来了太医。
    还是那个相熟的太医。
    他将手指搭在纪贞怡的腕上，试了又试，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臣，无能。”
    太医走了，纪贞怡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猜测，这废后的安静只是一时，之后还得疯的时候。
    纪贞怡拆下一根琴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琴弦勒紧脖颈，将咽喉割断。
    她终于，如愿死去。
    ——
    沁音渐渐恢复意识，发觉自己，处在一片虚无之中。
    黑色的虚无，仿佛他那虚假的身体一般。
    思绪回笼，沁音不禁生了疑惑。
    他是琴灵，以琴为体，蕴而有灵。
    虽然并非纯粹的琴灵，但也与琴身有着极深的联系。
    琴身被毁，他理应消失才对，怎么就……恢复了意识？
    耳边似有琴音响起，熟悉的音调，让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它曾是殷国公主的琴，在公主的指尖，奏出过无数乐曲。
    那些乐曲……应该很美，很美。
    可惜那时的它，还并未有完整的灵性，记不得谱子。
    六十五年前，公主来到邬国，婚礼上弹奏一曲，将它送了出去。
    之后，它的主人，便成了那婚礼的新娘，那位太子妃，之后的皇后。
    那时的它，依旧未有完整的灵性。
    不懂主人的悲伤寂寞，只会在主人抚动它的琴弦之时，发出好听的音节。
    主人用它的时间久了，它便开心。
    主人不用它了，它便乖巧的待在桌上，等着主人再来到来。
    几年时间，它的灵性愈强，已经有了知事的能力。
    它渐渐发现，主人并不开心。
    它不懂人心，不懂主人为何伤心。
    每次用它之时，都有泪珠滚落，滴在琴上……痒痒的。
    它想安慰主人。
    可未成精怪，脱不开形体琴身，便连自行发出弦音，都难以做到。
    他尽力的纳灵，想要早些成为精怪，却还是……迟了。
    那个妃子拿来的药里，带着妖气。
    它无能为力，看着主人服下。
    主人险些死了。
    是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男人冲进来，扣着她的嗓子，让她吐出了那颗药丸。
    太医来了，道士和尚也来了。
    他们救了主人，却祛除不了，妖气所自带的毒性。
    主人的相貌，毁了。
    它看着，那明黄袍子的男人抱着主人，崩溃的哭着，不停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
    可是，主人听不到的。
    主人从华贵的宫殿，搬到了一个小房子里。
    寻过死，未成。
    那明黄袍子的男人来了，只与主人说来一句话，便离开了。
    从此，再未来过。
    只有它知道，许多个夜晚，那男人都用着隐身的符箓，来到这里。
    也不做什么，便是站在一旁，看着主人。
    有时候，也会落泪。
    它终于成了精怪，能够脱离琴身，出现在主人的面前。
    那一天，太医来过。
    主人望着它，满脸泪水，根本不是他人口中的疯癫。
    她一手抚上肚子，说。
    “你是妖怪，那你能不能，让他活过来？”“我可以死，怎样都行，你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求你了！”
    那是个死胎，一个死去了几个月的，只成型一半的婴儿。
    妖毒破坏了她的身体，使得她的身体异化，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那死胎，也得以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它是琴灵，没有救人之能。
    更别说，是救一个身魂皆未成型的生灵。
    主人哭的很伤心。
    “我才发现，才发现他的存在，我才知道啊！”
    “他怎么就走了，还没出生，就走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怎么还，连死都不能……”
    它想。
    让主人笑，而不是哭。
    一根琴弦从琴身上掉落，飞起，缠在了主人的脖子上。
    主人终于不哭了。
    那一刻，她的目光里，是带着解脱的。
    它看着她的魂魄自身体中飘离，渐渐地，恢复成了少年时的模样。
    很美，很美。
    那死胎的不全魂魄，也飘了出来，依偎在主人身边。
    小小的，可怜的紧。
    它想，是时候说再见了。
    它的琴身，并非普通材料所制，而是用的高等灵材。
    所以，它才能在短短十年时间之内，得以修成精怪。
    只要它消失，琴灵的位置便空了出来，那未成形的魂魄，便能依靠琴身的蕴养，继续成长。
    直到有一天，继承它的记忆，成为新的琴灵。
    虽然不再是人类，但是……可以继续活下去啊！
    这样，它就完成了主人的心愿。
    那未成形的魂魄入了琴身，它在缓缓消失。
    临了临了，见到了主人的魂魄，随着那未成形的魂魄，扑进了琴身当中。
    ……也罢。
    抛开琴灵不弹，这琴，应当是可以承载其他魂魄的。
    毕竟是，殷国公主亲自动作，做出的琴啊……
    沁音回神，目光中，出现了些许恍惚。
    他是琴灵，也曾经是，一个人类的魂魄。
    若非造化弄人，可能会出生在帝王家，过一场，不知平淡还是跌宕的人生。
    不过现在……
    他只是个精怪，再无其他。
    当初他才入琴身，魂魄一直处在消散的边缘。
    哪怕那琴有蕴灵之能，也很难稳住他的状态。
    是母亲，自愿化作厉鬼，捕来游魂野鬼，将其中的执念吞噬，将纯净的魂力给他。
    他才能继续存在。
    从不全的魂魄，到有意识，最终成为精怪，用了很多年。
    母亲的模样，也从一开始的柔和，变得逐渐可怖狰狞。
    她吸收了太多执念，已经，不再是开始时的她。
    沁音阻止了母亲继续捕捉灵魂。
    他没多大的追求，只想与母亲，在哪琴里，在他们的小天地里，一同生活，开心，快乐。
    这样的日子，存在了一段时间。
    二十年前，母亲失控了。
    她忘记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是她的孩子。
    比如，她的夫君杀了她的父兄。
    比如，她对他……恨之入骨。
    (☆^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