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端打量了片刻,发现这未央宫正是他昨晚误闯进来的地方。
他再度推开门,走了进去,和昨夜一样的荒凉凄清,草木茂盛,仉端也看见了屋檐下飘摇的白布,但现在白雾散去,天空放晴,就没有那么重的诡异气息了,看起来只是洗晒的被单。
大抵冷宫里是有人的,走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仉端沿着小路往前走,路的尽头,是一堵爬满藤蔓的红墙。
绿得发慌,红得炫目。
仉端的心不可控制地“嘭嘭”跳起来,那堵红墙下有一口井,井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竖着高高的发髻,像壁画里的神妃仙子一样娉婷袅袅,背对着仉端,纤细的肩膀颤抖,呜咽的声音散在风中,呜呜咽咽地钻进仉端耳朵里。
仉端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青天白日,青天白日,青天白日。
我可是稷山的闭门弟子啊!
我师尊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剑修!
我师兄可是超级厉害的修真者!
仉端撑开自己的胸腔,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大声喊了一句:“喂!你为什么坐在井边?”
那个女子微微转过头,怀里搂着一个襁褓,她轻轻擦着脸上的眼泪,哭哭啼啼道:“呜呜。”
仉端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为什么哭?”
那个女子道:“我的孩子,被人偷了。”
她哭得压抑悲切,仉端心里油然生出几分怜惜之情,他早就听宫人说过,有时候,一些怀上皇子的宫女会被赶到冷宫,等生下皇子就会被位分高的嫔妃抱养。
未免太可怜了,他一想到如果是自己的母妃,那她该是多痛心。于是仉端拍拍胸脯:“喂,你跟我说吧,我是七皇子,我一定帮你查明真相。”
“真的吗?”那个白衣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她太老了,仉端吓了一大跳,满脸皱纹,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了。
可明明看背影,仿若少女。
仉端的目光移到她臂弯里,她怀抱里的襁褓微微动了动,女子瞬间温柔下来,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辉,轻轻拍了拍襁褓,哼歌道:“燕分分,劳恨恨,巢里巢外无缘分……”
仉端等了一会儿,小声道:“你……你知道谁把你孩子偷了吗?”
“啊。”女子忽然抬起头,目光瞬间变了,雪亮的眼睛,透出了犀利的目光,她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是!皇!帝!”
“什么?我父王?不可能!”仉端脱口而出。
那个女子霍然站了起来,怀里的襁褓“啪叽”摔在地上,仉端吓了一跳,手一抖。
襁褓摔在地上,微微一动,一道黑影窜了出来,朝仉端叫唤了一声“喵”。
那居然是一只——狸花猫!
就在他诧异的时候,那个女子愤愤冲到他面前,面目狰狞,掐着仉端的脖颈:“就是你!你是狗皇帝的儿子?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我孩子!你还给我!”
“我……咳咳……”仉端想要挣扎,可女子就像爆发的母兽一样,仉端喉间发出咔咔的声音。
“漳河!漳河!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啊!”
仉端两眼一翻,眼前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
仉端在睡梦里感觉额头冰冰凉凉的,他打了个惊厥,从梦里惊醒。
“皇兄!”仉璋握住他的手,扶着他的肩膀,缓缓把他摁回床上,语气柔和,“皇兄,我在。”
仉端惊惧地四处看了看,这里是他的寝宫,燕巽关切地坐在他床前,云无渡则倚靠着窗棂,白玦站在他旁边。
宫殿外传来了一声声敲钟摇铃声,还有阵阵袅袅青烟从窗户飘进来。
仉璋扶着仉端坐起来:“皇兄,你昨天怎么了?一个小太监跑来说你晕了过去。”
“啊……”仉端扶着脑袋,脑子突然抽疼起来,他和仉璋说了他昏迷之前的场景。
仉璋犹豫着道:“那个女人穿了一身白,跟鬼似的。”
“不怕,皇兄。端娘娘找了道士,另外父皇也派了人来,在外面替你祈福呢。”
原来外边敲锣打鼓的是做法的修士。
云无渡倚在窗边看着,外头两波修士,衣服不一样,看不出来分属哪个门派,架势衣着有模有样,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颇有几分可信度。
现在正针锋相对地作法比试着。
满宫人心惶惶,尤其是仉端昏迷着被抱回来的时候,好几个宫人脚软跪了下去,现在已经被拖走了。
仉端张了张嘴:“我自己就是道人!”
仉璋含笑说:“你不怕么?”
仉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云无渡平静转过身:“事在人为,这世上本没有鬼,作恶的人多了,就有人心叵测……”
“我懂。”仉端抢答,“封建迷信。”
应天欢稷山必修理论里,就有这一条教诲:这世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
仉端握拳,掀开被子,义薄云天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今晚必须再去看看!”
这回他学精了,不再一个人去,而是拉上了云无渡等人,五个人浩浩荡荡到了冷宫外,一进去,刺骨的寒气沿着脚踝爬上脊柱。
冷宫里,似乎比外面要冷许多。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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