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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 第81章 借花献佛

第81章 借花献佛

    长夜青山间, 一簇流光追逐着另一点星火。
    流光之间,飞花如梭, 逐渐迫近后者。
    花落如刀剑,杀机眨眼而至。
    眼见再不躲避, 花雨会将他淋作筛子,前方奔逃之人猛然停步,拔出腰间一把寻常长剑,反手划破掌心。
    滴红之际, 他扬起手掌, 数滴血滴凌空而飞,而他就势速速绘出一片法阵,口中诵念经文, 声气低柔温和,倒是个好整以暇的模样。
    大半飞花被气盾挡下, 几片花瓣则擦身而过,将他的素袍裂开几道。
    前方人脚步一停,常伯宁转瞬间便踏风追到, 一言不发, 棠棣剑身尽化夺命落红, 裹挟惊天剑气, 訇然而来!
    韩兢微叹了一声,单指轻抚剑身, 一丝淡蓝清光迅速沁入。
    他举剑启开云端, 一股清气与溟涬同科, 共天地浩然。
    下一瞬,漫天飞花就似是遭到了什么干扰,失了方向,四下里旋转飞舞,杀意顿作满天春色,挥洒天地之间。
    常伯宁觉出异样来,心中吃惊。
    此人……竟能准确找到扼制踏莎剑法的命门?
    踏莎剑法,本质是以花为剑,是上上凶法,内中奥妙无穷,却要借风势移气。能用细小剑气准确贯破踏莎气门,打乱章法,需得精研多时,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踏莎剑法正式现世,只在十年前的“遗世”之中。
    ……魔道恶徒!
    怪不得会伤了如故!
    他心中猜到此人身份,胸臆中怒火愈盛。
    时至今日,常伯宁仍不明白何谓杀性,只知道如故既然受伤,他便非要伤他之人的性命不可!
    他静心提气,纷乱落花再度成势,漫卷狂云,重袭而来!
    榴花照眼,殷殷如血。
    韩兢被这一道罡气横溢的红风笼罩其中,表情未变分毫,简直像是不知何谓恐惧。
    他以大巧不工的寻常剑招,驾驭至清内气,准确点中绚烂花阵中的十数气门,一处不落。
    花失了煞气,纷纷落入泥土,也落在韩兢肩膀。
    落花满肩、身姿笔挺的韩兢,宛如苔枝缀玉,客气躬身,语气温和:“谢端容君赐花。”
    两招过后,常伯宁确定此人绝不简单,暗自咬唇,闭目凝神,索性祭出全副灵气。
    刹那间,袭人淡香绕身而转。
    百花皆在常伯宁身侧翻旋,山茶灼然,菊瓣含英,梨花溶溶,绣球飘落。
    韩兢见他动了此等凌厉杀招,略略叹息:“如果不见血,你就不能出气,是吗?”
    常伯宁不与他多言一字,花锋又至!
    百花过处,万物俱残。
    那恶徒终是落在了险境之中,左右支绌,似是有些为难。
    然而,穿过无尽飞花,韩兢眼里只看到了那枝怒发冲冠、又秀出绝伦的杜鹃花。
    ……
    “韩兄。”
    尚年轻的常小公子到丹阳峰串门时,远远冲正在练剑的他一躬身,未戴冠的长发顺耳侧垂落,露出乌发里用红绳编着的小麻花辫。
    他走近了些,继续道:“踏莎中的‘百花杀’,我已有些心得了。”
    韩兢笑言:“这样便好。只是如何定了这么个杀气腾腾的名字?”
    常伯宁说:“是如故起的。他说我的剑杀性不足,要想进益,得从名字就开始补起。”
    “踏莎”取自词牌名“踏莎行”,是以韩兢花了数夜,提笔蘸青墨,为常伯宁寻遍词牌,取了“一萼红”、“风敲竹”等百余剑式名,又将名卷赠予常伯宁做礼物。可这“百花杀”一出,便大大破坏了整体之美了。
    韩兢默然片刻,问:“‘折花令’这个名字你不喜欢吗?”
    常伯宁不好意思地摸一摸耳尖:“可如故觉得‘百花杀’更好呢。”
    韩兢垂目笑笑,惯性迁就地想,他欢喜就好。
    他问:“那可有空叫我赏一赏这‘百花杀’?”
    常伯宁软声道:“好,剑术切磋,点到即止。”
    韩兢放下“春风词笔”,从储物玉戒中取出一段三尺青竹,凌风比出两式剑招,温文尔雅道:“请。”
    ……
    如今,百花今非昔比,昔人不复昨日。
    他收回心神,接连破了“百花杀”的几十处气门,却在百花杀势将尽时,放了一个小小的空门。
    三四片白色扶桑花卷过空隙,瞬间在他肩膀处钻飞了一大片血肉。
    他肩膀后方血花四溅,甚是骇人。
    韩兢却像是不知痛,抬手掩了掩肩膀伤处,淡淡发声:“……啊。”
    花了风静,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相对而立。
    韩兢轻声问:“气可消了一二?”
    常伯宁再是迟钝,也察觉此人待自己不很寻常,索性止住剑势,背剑于身后,皱眉打量他。
    眼前人也不再奔逃,由得他打量。
    二人分立两边,淡薄的天光自东方而落,照着摇落一地的芳华,有几分难言的凄凉之意。
    面对一张与自己全然相同的脸,常伯宁胸膛微微起伏。
    一想到如故竟是被顶着这张脸的人所伤,他便心痛如绞。
    常伯宁乃是前朝尚书的官家小公子,想要为病母祈福,方自万丈红尘中踏出,遁入道门,直到得成君名。他自小家教便极好,如今气怒上头,觉得总该骂上一骂,努力思索了封如故平日里损人的字眼,想要开口叱骂,努力几番,终是张不开嘴。
    他呵斥道:“揭下你的面皮!”
    韩兢平心静气:“哪一张?”
    常伯宁:“这一张!”
    韩兢:“但端容君能确定下面那一张,就是我的真容吗?”
    常伯宁:“……”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便自己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将话题转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去:“你为何伤我师弟?”
    严重的肩伤似乎带不给对面之人任何疼痛感,他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只是过度的失血,叫他的脸色白上了一层,颇有几分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意味:“一个魔做坏事,需要理由吗?”
    常伯宁:“你不是魔修。”
    就算初初交手看不出来,数招过后,常伯宁不可能看不出,此人非是魔类,而是与他一样的修道之人。
    韩兢笑了,只是那笑与他眼中的情绪一样淡,淡得几乎难以分辨:“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坏道之人。”常伯宁笃定道。
    “能伤你师弟的,不是魔道恶徒,便是坏道之人?”
    常伯宁斩钉截铁地护犊子:“自然如此。”
    韩兢:“你爱他,才作如此想。”
    常伯宁懵懂不知爱,因此异常直率道:“我自然爱他,有何不可呢。”
    韩兢微微颔首,眼中含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情绪。
    ……或许你不信,我是懂你所想的。
    因为你在我心中,亦是另一个有何不可。
    常伯宁继续执着于那个问题:“为什么要伤害如故?”
    “我心求道。”
    “你求何道?”
    “人间正道。”
    这怪人的回答叫常伯宁很是摸不着头脑:“你伤害如故,是要求一个正道?”
    “是。”韩兢道,“所谓正道,不为护一人,而为护天下。封如故身既入魔,就该让其归到该归之位。”
    常伯宁耳畔轰然一声。
    他骇然道:“你怎知……”
    韩兢:“……”
    见常伯宁自知说漏嘴后瞬间火红的耳尖和苍白的面色,他实在有心欺负他一下,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舍得:“你放心,我早已知道此事,不是有心诈你。”
    常伯宁立时认为自己发现了事情关键,棠棣剑急急入鞘,道:“这位先生,如故就算入魔,也不会为祸正道的。他是我一手带大,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韩兢安抚他:“我知道。”
    韩兢知道常伯宁的所有心思,但常伯宁并不明白他,哪怕一点点也不明白。
    他只以为韩兢是一名仇魔至极的正道人士,得知封如故体内有魔气封存后,担心他将来以邪侵正,便来斩草除根。
    他恳切道:“先生维护正道之心,伯宁明白。然而正道是为匡扶天道而生,而非是为了排除异己而存。”
    韩兢很想说,我的心思与你一般无二。
    所谓天道,阴阳和合也。只有影,方能衬出光,只有逆,才能衬出正。
    正道与魔道本是共存,当后者被打压至底,二者无法相争后,正道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内耗。
    曾为正道长盛流下满谷碧血的清凉谷,成为了第一个内耗下的牺牲品。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个。
    若想要正道风清气正,从无妄的权力执念中解脱,魔道绝不可轻易衰落。
    不世门,就是韩兢所选定要扶植的魔道势力。
    封如故,则是韩兢所需要的不世门之主。
    无论是心性,才能,名声,是他现今壮怀难酬的境地,还是不世门中的卅四能为他提供的庇护和助力,他都该离开那座监牢,来到不世门。
    只是,他无法向常伯宁解释他的心。
    他清醒地知道,常伯宁有多疼爱这个师弟。
    ——如果真的有能从你心里剜下一块肉,又不叫你太痛苦的办法,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韩兢的声音都轻淡缥缈了几分,听起来有些虚弱,也有些空灵:“正道现在最需要什么,我心中清楚。……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平生求,又皆非我平生意……”
    说话间,他的影子淡了,形容也跟着模糊了。
    常伯宁总算察觉了不对,心道不妙,快步上前,试图去抓他肩膀,抓到手的,却是一穗冷冰冰的玲珑翠竹。
    ……是“儡”?!
    常伯宁低头看向韩兢方才站立的地方,懊恼发现,从他创口流出的鲜血,受他灵力影响,竟在地上流构出了一个完整的儡阵图案!
    所谓“儡”,乃是借助外物,移形换魂之术。施术者往往会先在他处找一样东西,在上面画出儡阵。在这之后,只要施术者再在另一处画上另一面儡阵,二者遥相呼应,阵法便能启动,哪怕相隔千里,外物也能与施术者交换位置。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逃遁之法!
    他利用了扶桑花打穿的肩膀,利用和自己对谈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在脚下画出一方小小儡阵!
    待常伯宁发现,他的□□心魂尽皆脱去,不知去了何方,只剩下被他当做“儡”使用的外物,尚留在原地。
    一株丰茂的修竹,立于晨光之下,竹叶萧萧,叫常伯宁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样好的苍竹。
    他一时惘然,分不清此人善恶几何,又担心此人是否会向其他道中人如故的秘密,更是不安。
    待他细细观察竹子,想要找到一些关于他身份的蛛丝马迹时,常伯宁发现了一点异常。
    ……有一片竹叶上用血字落下了寄语。
    常伯宁正欲摘叶,忽觉发间有异物,取下一观,只见一朵纯白花朵开在斜斜逸出的竹枝上,花朵取自栀子、茉莉、白牡丹等十数种雪白花瓣,中心一点通红,是染了血的白扶桑花,正是一派剪云披雪蘸丹砂的妙景。
    他右手持花,摘下写了字的竹叶。
    竹叶言道:“谢端容君赐花,借花献佛,聊作独秀一枝,供君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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