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陆岌抬头多看了他两眼,“你似乎长高了,看来过年的时候要给你置办几身行头了。”
程岁杪不知道陆岌这话里是否还藏了其他的含义,他笑笑没拒绝。
刚扔了一身衣服,能有新衣服也不错。
程岁杪挽了袖子捞起毛巾拧干,再回身时陆岌已经褪去了上身的衣服,背对着他。
热毛巾沾上皮肤的瞬间,程岁杪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陆岌的轻微喟叹。
程岁杪心无旁骛地帮陆岌擦身,整个过程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到陆岌开口说话。
“刚晕过去的时候,我还有一些意识。”
程岁杪手下顿了顿,不知道陆岌想说什么,还伸长了脖子疑惑地去看他。
陆岌仰头对他微笑:“我听到了你说的那句话。”
哪一句?
程岁杪下意识就想开口询问,但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略略回想了一下。
他当时说了什么特殊的话吗?让陆岌如此在意……
“啊……”程岁杪想起来了。
当时他一心想把陆岌带回来,但是秦婧北不愿意,自己就顶撞了她,还大言不惭地说——
“若是少爷没了,小的自然去陪他,这点夫人不必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十足,事后其实也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陆岌突然提起,再过几天他恐怕会完全忘了这件事。
偏偏现在这个时候被陆岌提起,程岁杪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那个啊……”
陆岌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认真:“那是你随口说的?”
“当然不是。”
程岁杪一边恢复了手下之前的工作内容,一边轻声开口:“少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件事,救我,于你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着实意义重大。”
忙碌结束了,程岁杪把毛巾放回到水盆里,然后绕到陆岌身前帮他穿衣服。
最后捋好前襟的时候,程岁杪看着陆岌的眼睛开口了。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记得这件事,会记得少爷对我的好。”他咬了咬嘴唇,道:“我这条命给你留着,若你想要,随时拿去。”
这话说得如此真,如此重,似乎把陆岌震慑到了。
陆岌看着他安静地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岁杪笑笑,整理好东西准备出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陆岌的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
“你是知道我拿了你的命也没用,才这么说的吧?”
程岁杪回身,含笑看着陆岌:“少爷很聪明,也很了解我。”
等程岁杪把自己彻底收拾干净,准备睡觉的时候,陆岌已经熟睡了一段时间。
程岁杪躺着,却有些睡不着,又不敢频繁翻身,担心吵到陆岌。
他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件事就这样猝不及防结束了,自己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其他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并不会永远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程岁杪知道真相的时候,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还不如永远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总之,等到程岁杪知道的时候,下人们之间都在传。
要命的是,其他人好歹不需要直面陆岌,而自己跟他们不一样,私下里听到了不该听的,还必须面对传言中的主角,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敛自己过分关注陆岌的眼神。
实在是有些尴尬。
而陆岌对外面那些人对他的恶意揣测暂时毫不知情。
陆岌那一日似乎伤了元气,这些日子整日里不是兀自睡着,就是看一会儿书,然后书本突然掉在地上,而他本人已经睡着了。
程岁杪察觉因为陆岌这些日子自身精力有限,连他的不自然都没能及时发现。
不过也是好事,他想,等时间慢慢过去,有了其他新鲜有趣的谈资,关于陆岌的事就会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但是程岁杪失策了,他没有算到陆崇被放了出来。
安苑那一日的风波虽然只在安苑内部发生,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还是传了出去,还被传得有声有色。
主要归功于秦婧北那一日对花穗严厉的处罚。
当然,花穗已经不是安苑的下人,也不归陆府管,她是良民。
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驱赶。
秦婧北下令,不准她靠近,也不准陆府任何人和她接触,就真的没有人再敢掺和花穗的事,唯恐自己被牵连,毕竟秦婧北直接当众盖棺定论花穗是个骗子,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
陆崇在被关禁闭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安苑发生的事,也听说了跟陆岌有关的传言。
他急得要命,重获自由的第一时刻就来找陆岌询问情况。
于是程岁杪在泡茶后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陆崇的声音:“他们都在说你不能人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岁杪刚要进门的脚步停住了,他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余光却忍不住瞟向陆岌。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因为自己这种事被人大肆讨论而无动于衷,程岁杪想,纵然陆岌有多么洒脱,这个时候的他,心情一定很复杂。
意料之外,陆岌的表情还算平静,陆崇原本还想多说几句,奈何程岁杪进来,他堪堪停嘴,神情比陆岌不自然多了。
程岁杪在心里轻轻叹气。
陆崇不会以为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几不可闻,自己在门外……不,其他人在外面什么都没听到吧?
等程岁杪放下手里的东西,忙完,陆崇摆摆手跟他说:“行了,你下去吧。”
程岁杪没有听他的,而是看向陆岌,直到陆岌对他轻轻点头,程岁杪才移动脚步抬脚出去。
陆崇“啧”了一声:“这小子……”他凑近了陆岌轻声道:“也不怪其他人会觉得你跟他关系斐然,你们两个看起来确实……”
程岁杪轻轻把门关上像个雕塑一样立在门外,陆崇这会儿总算知道压低声音了,他后半句说了什么程岁杪不得而知,但心里有数。
陆崇那个脑子在想什么,一点儿也不难猜。
花灵见他守在门口,靠近他,程岁杪不为所动,当没看到她。
直到花灵抬头问:“人道是什么意思?”
程岁杪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花灵的嘴。
花灵一开始死命挣扎,呜呜哇哇的,程岁杪指了指门里,花灵了然连连点头,程岁杪这才放开她。
“呼……”
花灵长出一口气,“至于么……”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满地看着程岁杪:“我说话的声音很小,他们不会听到的!”
这依然是一句极小声的控诉,程岁杪无奈地看着她。
“抱歉。”
刚刚确实是他反应过激了,花灵撇撇嘴,却依然坚持不懈地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又重复了一遍。
程岁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无论你是从谁那儿听来的,这个问题你不该再问,也不该知道答案,玩你的泥巴去吧。”
花灵瞪了他一会儿,忿忿不平地跑开了。
程岁杪失笑。
他前几日听木圆说起过,花灵在老夫人寿宴当日,很凑巧地看到木谦对那尊珊瑚玉做了手脚。
花灵聪慧,一下子就知道那件事是木谦和他身后的人想嫁祸给程岁杪。
她第一时间就想通知木团,但被木谦发现,一时之间无法脱身,急得要命。
后来知道陆岌非常明事理,那件事不仅被轻松化解,他还下令把木谦和花穗都赶了出去,小姑娘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为程岁杪脱困高兴。
程岁杪心里清楚,花灵是真的担心他,把他当朋友。
木团和木圆今天不在,一大早就出门了。
程岁杪问起,陆岌说让他们出府办些事情。
当时陆岌在用早饭,程岁杪也只是因为没看到那二人,随口一问,但当陆岌随口不经意间回答他之后,程岁杪愣住了。
他突然发觉到这不对。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向主子发问?就像自己高高在上也是个主子一样……
而且陆岌妥帖回答了他,就好像他的行为没有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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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愚人
自从知晓陆岌的隐疾,程岁杪就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秦婧北再没有借口让花穗留下?
因为陆岌不可能碰过她,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所以陆岌跟他之间也只能是清白的。
这个传言伤害了陆岌本人,但让程岁杪产生了反思。
陆岌对他太好了,他一度也以为陆岌对他有那个意思,但因为长久以来陆岌从来没有对他做点儿什么,也从没对他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程岁杪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现在程岁杪不禁开始思考,陆岌到底是没那个意思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程岁杪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
挟恩图报的他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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