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罗时殷警惕的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问。
「我是你。但你,却不是我。」少女语调平淡的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我们是一体同生的双生灵,共同遵行神諭的执行者。在过去,你负责的是人子的事务;而我,则是你的力量来源,也就是『死神』本尊。」
「——等等。」罗时殷的思绪险些被少女的话绕晕,「既然你是死神,那么为什么先前你不帮我?明明只要你愿意伸出援手,就能把隶神教给毁......」
「如果有用的话,歷代orad就不会被恶蛇牵製得死死的。」少女打断了罗时殷的话,继续娓娓道来,「最初铸成这一切悲剧的人子,彻底污浊了神子们的躯体,使之失去神性,从此与神切断联系。而我在这其中唯一能提供的帮助,就是让orad的灵持续轮回,直到找到破局的方法。」
「破局的方法......」
「是的。虽然听上去希望渺茫,不过幸好,这次双生树愿意把你带到无界海,代表我们离破局不远了。你——正在慢慢地恢復神性。」
「神性?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罗时殷愣愣地看着少女,眼中的茫然一览无遗。
少女凝视罗时殷沉默半晌,笑了。
「罗时殷,我问你。之前你手刃了那么多人,心中可曾產生一丝怜悯?可曾有过愧疚,或着感到恐惧?」
没有。
罗时殷脑海里只闪过这两个字,其馀一片空白。
少女像是读懂了罗时殷的表情,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去吧,回到双生树那里。那里会有你要的解答。」
少女一说完,罗时殷忽然感觉自己向下坠了一下。
下一刻,罗时殷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处在破碎的建筑物群当中,不论建筑或是地面,都环绕着大大小小的白色树根,向远方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包围了整个区域。
罗时殷抬眸一看,便见一棵穿透整个云层的雪色巨树,极具侵略性的佔据了整个视线。
这就是少女所说的......双生树?罗时殷下意识看向少女的方向,却发现对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时殷站在犹如末日荒土的景色当中,思绪一顿,然后迈步朝着树的位置走了过去。
一路上,罗时殷观察着这座杳无人烟的废城,然后惊觉到这些建筑大楼,竟与她所居住的城市无比的相似。
这会是......某种諭示吗?
想到这,罗时殷不由感到发怵。
……
思绪摆盪间,罗时殷终于抵达了令人心生敬畏的双生巨树脚下。
而在那里,她看见了巨树中心的位置有个至少有十层楼高的洞穴。
深不见底,没有任何一丝光源。
罗时殷见着此景,内心微动,正犹豫要不要踏入树洞时,却突然感觉到地面一震。
罗时殷愣神间,无数的树根如猛兽出闸般,从地面之下接连迸发而出。
不过一瞬间的事,这些密密麻麻的树根交织形成了一个蛋型空间,将罗时殷完全的包裹在内。
见目的已达成,巨树这时才停下活动,一切归于平静。
……
混沌的意识之中,罗时殷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流水声轻轻掠过耳际,宛如母亲的手,抚平了她先前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orad......orad......』
恍惚间,罗时殷似乎听见有人低喃,让她的意识倏地清晰。她缓缓睁开双眼,耀眼的金光随之乍现,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震慑气息。
待金光散去,罗时殷的眸底仍然闪烁着异光。若仔细一看,能从她的眼中瞥见不断闪过的画面,就像动画般一帧帧的凿进她的意识。
像是陷入了某种状态里,罗时殷虽然睁着双眼,但她的注意力却不在周遭,而是专注地凝视着眸中的画面。
这时,罗时殷彷彿看见了什么,双眼一眨。
转眼间,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躯体,然后重重一落。
再睁眼,罗时殷所处的场景已然不同。而在此刻,她便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另外一种意识集合体结合。
她不清楚那个集合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逐渐与它融合的作用之下,她的认知逐渐地从罗时殷的角色,转换成一位名为『欧澜』的审判官。
「欧澜大人,您该去审判殿了。」耳边传来女性轻柔的嗓音,欧澜神情一晃,愣愣地抬眸,只见一身素白长袍衣裳的侍女朝她微微欠身,恭敬的提醒。
欧澜眼中的茫然在见到她时倏地转淡,就像瞬间入戏的演员,所有心神投入了角色之中。她神色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替我准备一下。」
在侍女的协助下,欧澜穿上了一件繁复的雪色衣裙,以及象徵地位的金饰。待一切着装完毕之后,她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平淡地评价:穿成这样还真麻烦。
欧澜从容不迫地迈出步伐,和侍女一同走出房间。然而在推开门扉的霎那,欧澜恰巧与门口等待的人们撞上。
这些人是同侍女一样,负责服侍神子的简氏宗族子弟们。
「欧澜大、大人,请食用吧。」其中一名男子见到欧澜,便惊慌上前,执起了手中的器皿,亮出了里面的一颗雪白的蛋。
欧澜几乎没有犹豫地拿起来开始啃。
真想吃丰盛一点啊……欧澜面无表情地想着。
可惜今天是审判日。
若是她因为贪嘴多食,恐怕会在预示的时候吐得一蹋糊涂,让场面变得十分尷尬。
吃完手中的蛋后,欧澜的视线瞥向战战兢兢的人们,心底不由一阵无奈。明明同为神子,人们却对她与法利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就因为她是掌控他人死亡的『审判官』,所以畏惧,所以疏离。
人是很脆弱的东西,这点她深感体会,所以在审判方面,她已经放宽不少,让执行死刑的标准变得更加严苛。
但还是改变不了人们害怕她的事实。
思绪千变万化间,欧澜不知不觉地抵达了审判殿,并在人们惧怕的视线簇拥下,坐上了那张象徵审判官的巨大石座。
待坐定之后,欧澜抬手一摆,示意审判仪式正式开始。
欧澜手势一亮出来,简氏宗族的所有子女便立刻跪倒在地,等着欧澜的预示出现,做出最后的审判结果。
届时,也许他们其中一人,或者更多人,会成为失去肉体的亡魂,不知归处,永远徘徊在虚空之中不得安息。
虽然人们相当抗拒这种仪式,但这是神諭所交代内容,身为审判官的欧澜必须定期考验简氏宗族子弟们的心性,以防地位仅次于神子的简氏,做出有损人类福祉的事。
简单来说,这场仪式是神针对简氏,所降下的专属审判。
欧澜如此想着,手里不自觉地摩挲着掌心,淡淡地扫了底下眾人一眼,然后按下了石座手把上的机关。
轰隆——轰隆——
欧澜扣下机关没多久,地面边缘开始有了变化,从地底升起一道又一道的石墙,将整座审判殿完全封闭——只让人进得来,却出不去。
审判殿在石墙的包围下,一点光都透不进来,让底下的人们不禁为此景躁动不安起来。
这时欧澜黑漆漆的瞳眸一眨,再睁眼,便是一片金光闪烁——这是她大幅度使用力量所產生的变化,只要她的金瞳出现,任何邪恶和不公将会无所遁形。
『——以神之名呼唤善蛇卡瓦斯,助我进行接下来的审判。』
欧澜一边在心底呼喊着善蛇的真名,一边催动着自己的灵,以达到能与『祂』相同的震动频率,衔接起一座沟通的桥樑。
『知道了,进来吧。』
欧澜呼唤没多久,对方立刻回应了她的话。而其声音带着死气,微弱得像是大限将至的垂危者。
欧澜闻声入定,周围的场景倏地一变,她的意识在这瞬间来到了卡瓦斯的镜中世界。
一个四面八方皆是镜面的无限世界。
在镜面不断的反射作用下,它延伸出了无数个欧澜的面容。
『预示开始。』卡瓦斯的声音自远方悠悠传来,欧澜闻言,立刻凝神看着镜面的影像。
不久后,镜面有了画面,地点正是她的房间,让欧澜不禁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次的背叛者,竟然离她这么近?
欧澜心底立刻涌起不好的预感,可还未等她细想,下一秒,画面中的门便被人打开。随后,一名长相平凡、身着雪袍的女人进入了房间——是她的贴身侍女。
欧澜紧蹙着眉,观察镜中的一切。那位侍女似乎是来帮她清扫的,只见她执起昂贵的花瓶,仔细地擦拭上面的灰尘,浑然不知危机即将到来。
侍女工作做得投入,没发现身后的门已经被缓缓打开了。不久,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画面里,从侍女身后突袭并杀死了她,令欧澜不由得惊愕的睁大双眼。
——这次的背叛者,竟是简氏族长,简怀宇!
欧澜心神大震,看着平时极度拥护她的族长,如今为了潜入她的房间杀害无辜之人,试图盗取双生树所诞下的果实……这个行为太不寻常了。
虽然果实明面上是交给简氏宗族保管照顾,但只有他们内部自己知道,生命之果放在神子身边,才能有效的催化果实成长。
直接拿走果实,是毫无益处的。除非,他另有所图……
想到这,欧澜顿感头大。
这位族长在人们之间的威望太高了,若是贸然斩杀了他,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浪,搅得内部人仰马翻。
退出镜中世界后,欧澜沉默了好一阵子,眸底的金光逐渐消散,她转手扣动机关,随即又是一阵地鸣,石墙在眾人的惊呼中缓缓降下。
……这就结束了?
难道这次,没有反叛者出现?
眾人的视线一来一往惊疑不定的对视着。
「这次审判结束了,你们都通过了。」欧澜见人们一脸茫然,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出了今日的结果。
闻言,人们不由一阵喜悦,纷纷朝欧澜行跪礼,激动地表达谢意后,人群这才渐渐散去。
回程,欧澜一路上都在思考,该如何处理简怀宇这个隐患。
欧澜左思右想,好像也只能将计就计,让底下的人看见他所做之事,才足以说服眾人除掉这个背叛者。
就这样吧。
一个计划悄然形成,欧澜露出满意的神情,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法利。
下好决定之后,欧澜立刻转换了路线,前往法利所在的住所。
法利与她居住的地点天差地远,与她的住所相距了近一公里的距离。
虽然他们是兄妹,但他们的领地意识很深,如果不是要事,他们通常不会聚在一起。
但保持距离并非代表他们感情不好。而是双方对彼此的认知,更倾向于工作伙伴,下凡只是为了实现神的愿景,所以对于这层兄妹关係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相处起来不咸不淡。
不过,他们没办法產生太深厚感情,其实也是因为神的关係。
当初他们被创造时,就已经被设定为『註定无法动情』的神使,至多能產生的感情,也只有怜悯。
他们更多时候是为了人类存续而触动,却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或者有心如刀绞、动摇心神的时刻。
这点缺陷欧澜不觉得是坏事,反而因为这个缺陷,她才能够摒除情感,做到最公平公正的审判。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欧澜迈入法利的住所后,一眼便看见半躺在沙发椅的法利正对她笑吟吟的问。
「……有麻烦了。」欧澜走到法利对面的椅子坐下,「这次预示结果是简氏族长。」
法利不由收起笑意,神色严肃了几分,「你有什么打算?」
「将计就计,最好是他要杀人之前把他抓住,这么明显的背叛,我想底下的人再怎么尊敬他,也会感到心灰意冷。等到那时,也就能轻松解决他了。」
法利听后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只是心底仍感到忧虑,「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简怀宇既然能藏这么深,肯定也能算到你发现他计画的那一天。」
「放心吧,我自己有打算。你只要适时演个戏,配合我就好。」
法利点点头,见欧澜这么有把握也就没有多说其他,两人的共识算是达成了。
回到住所后,欧澜打算让自己的心腹去追踪简怀宇的动态。
虽然预示的内容很明确,可缺点就是无法准确知道他出手的时间点。
所以命人监视他,是眼下最重要的行动。
后来,时间过去了三年。
简怀宇仍然没有动作,相当沉的住气,让欧澜不由感到好奇,简怀宇未来将会用什么方法避开她的审判。
「復活日万岁!復活日万岁!」欧澜回过神,坐在高处的石座上,看着法利将血液餵进癌末的信徒嘴里,随后,那位信徒的身体慢慢恢復了生机,不再是一副苍白的模样,让底下眾人不由得惊呼。
又来了。
欧澜很是不解,为何人类要如此重视这种仪式,非得要他们例行展现神蹟给他们看呢?
明明平时他们也有利用神力帮助他们,展现神蹟的次数可不少,为何他们要多此一举,办这种毫无意义的仪式?
也许这种行为是为了凝聚人心吧,又或者震慑某部分虎视眈眈的人。欧澜在心底简单做了个总结。
復活日结束之后,欧澜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朝法利的方向前进。走近之后,欧澜馀光瞄到法利手上还未癒合的伤口,神色顿时变得古怪。
「怎么还没癒合?」欧澜抓住法利的手,仔细端详他手上的伤,却发现那道伤口不仅没有癒合,还流出了更多的鲜血。
法利神色凝重,说:「……事情不对劲。欧澜,今天復活日怎么没见到简怀宇?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一提到简怀宇,欧澜立刻警戒起来,与法利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后两人立刻动身,朝欧澜的住所前进。
但他们终究还是晚了。
他们一撞开门,便看见那位侍女早就被简怀宇杀死了,而他的手里正拿着散发金光的生命之果,对姍姍来迟的他们癲狂的笑着。
「简怀宇,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亲近的侍女被杀,欧澜此时的心情称不上好,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凝结出一把有稜有角的骨刀。
「后果吗?我当然知道的。」简怀宇丝毫不惧怕欧澜的威胁,反而加深了笑意,将手上的果实放到了嘴边,「吃下这个,我会成为……真神!」
「等等!」
「住手!」
欧澜和法利不约而同的要夺走简怀宇手中的果子——
......但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那颗生命之果居然就这么被简怀宇吞下了。
两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简怀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们一直以来都极力避免人类直接触碰到果实,因为只要触碰到它,那么它就会產生变异,轻则让他们失去一部分神力,重则完全失去神性、夺取记忆,被双生树完全捨弃掉。
而这个秘密,只有身为神子的他们才会知道。
不过,看简怀宇这副模样,并非完全不知情。那么,问题来了,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左想右想,欧澜觉得自己好像遗漏掉了什么,却一时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个细节被忽略了。
「欧澜……我感觉到双生树的连结越来越薄弱了,你呢?」这时,法利突然开口,脸色难看的望向欧澜。
欧澜闻言,立刻试着感应双生树的气息,却发现自己也和法利一样,能明显感受到双生树的力量正在远离,削弱他们的神力。
下一刻,欧澜手中的骨刀碎成了沙粒。
「它完全跟我切断了……」
法利见状,立刻抬手将自己的手腕割出一道新的伤口,递到欧澜嘴边,说:「喝下去,也许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欧澜明白法利这是要用他自己的血,让欧澜暂时能感知到双生树的存在,若不这么做,她恐怕会失去所有神力,变成普通人类。
「我们得立刻回一趟无界海。」在欧澜身处不利的情况下,法利根本无暇顾及简怀宇这个背叛者,当机立断的就要拉着欧澜前往无界海。
「没有用的……」这时简怀宇咯咯一笑,像个失心疯的病患,清秀的面容佈满了扭曲,「你们谁也去不了无界海。」
欧澜和法利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简怀宇的肚子忽然如气球般胀大。
两人见状顿时大惊,怎么想也没想到,这颗果实竟在此刻被催化成熟了——这代表新的一代神使将要取代他们,也代表现在的他们即将死去。
一切都太迟了。
简怀宇又发出一阵神经质的訕笑,「这就是你们小看人类的下场。我很期待今后,你们将会如何被我们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简怀宇如此说着,丝毫不畏惧死亡般,在临死前一秒,眼神疯狂的盯着自己腹部——他要见证新的双子诞生的那一刻!
砰!
随着一声巨响,简怀宇的腹部如同破掉的气球般,肉块四散飞落各处,发出一道道黏腻的撞击声。
而原本与之对峙的欧澜和法利,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一旁,新的双子诞生,他们会立刻消亡……这是无法被改变的规则。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原本的教名被遗忘了,而被改成带有羞辱含义的『隶神教』,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在神明之上。
而神子,将成为他们脚下的奴隶,生生世世。
Ch.25 隶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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