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禁忌，言出法随那他们呢？
    乌云遮盖了月色，夜色下的南宁山有些昏暗，山脚下，点点灯火燃起。
    老者面色悠然，静静坐在一旁搭起的酒肆内，望着跳动的篝火火焰，聆听着枯枝被火焰燃烧的点点炸裂声。
    老者看的出神，身上隐隐有一抹死气缭绕。
    一旁有身着黑白衣的弟子送来一壶温好的酒，老者轻抿一口，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自天空上方望去，则能瞧见自这座酒肆为始，隐隐分布着不少相同服侍的门人弟子。
    凌雪阁。
    在他前方些许距离，有争执声传来。
    却是几名年轻人，衣裳别说华贵，只能算是褴褛不堪，满身尘土，隐隐带伤，显然是在山上经历了什么。
    此刻他们正一脸怒容，望向前方将其拦下的一群人。
    “荒唐，我们几人在山上辛辛苦苦一旬时光，方才找到这么一株宝药，凭什么要给你们凌雪阁？”
    “天材地宝本就凭各自机缘，你们自己也有人在山里寻药，应当知道多么不容易……”
    “为何还要拦路设卡！”
    有声音淡淡回应道。
    “并非是给我们，而是我们买下你手中的药。”
    买？
    年轻人心气盛，更是费如此多精力与代价方取到一株千年宝药，如今怎受得了这般。
    “伱们若是真想买，我们也就不与你争执了，哪怕亏点就亏点，但是你们这个价格。”
    “一株千年宝药有价无市，且不说珍贵与否，你们这给的银票连，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难道一株宝药，连洛家的飞舟都不值么？”
    争执还在继续，但是长久下去，毫无疑问，他们离不开这儿。
    南宁山内部阵法被破解，千年未有人踏足的地方，除去天材地宝以外，还有许多有了道行的妖兽。
    包括山脉其余处，仍有禁制残留。
    唯独留了这么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很难说不是凌雪阁特意留下的。
    安静喝酒的老者此刻轻轻叹了口气，眼角余光轻扫一眼山间小路，自顾自道了一句。
    “有些吵了。”
    为首的年轻人名为宋平，此刻仍有怒气，卷起袖子怒气冲冲与凌雪阁争执。
    但是他身后的几名同伴面色已经极为难看。
    其中唯一的女子，宋云此刻望着自己哥哥，又看了看昏暗的山间小路，最终扯了扯兄长衣袖。
    “别说了，哥……给他们吧。”
    未了，宋云小声补充道。
    “反正这宝药……也是那位剑仙姐姐帮我们取到的，凭我们的实力根本取不走，就当，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千年宝药都生长在险地，偶尔有几株好取的，也早就被人拿走了，剩下的要么有凶兽守护，要么根本就不敢去触碰。
    他们几人没一个大神通，当时发现了一处宝地，其内有四五株千年宝药，属于是只能眼巴巴看着，但又没能力摘取。
    直到一位路过的持剑少女……
    宋平先是一怔，但随即眼中怒意不减反增。
    “你说的没错，如果是那位问我要宝药，我甘愿双手递上，就当一切没发生。”
    “可他们，凭什么。”
    “你要知道，父亲修行路寿元断绝，还在病榻之上，如果能拿回去，他就能活！”
    话音声戛然而止。
    一道锁链已经缠绕住了他的腰间，随后猛然一拉，身形魁梧的宋云便飞荡了起来。
    在空中高高划过一周，然后重重摔在地面。
    手再一挥，那缠绕人腰间的锁链便转瞬缩回一位凌雪手中。
    “哥！”
    女子神色露出悲愤，便要上前，但随即一道锁链轻轻缠绕至对方脚踝处。
    砰。
    身形一歪，却是直直摔在地面，头颅与凸起的山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女子趴在地上，再抬头时，便已是鲜血模糊了眼睑，漆黑的夜里此刻落在视线内一片通红。
    “东西给你们，给你们，让我们走……”
    余下的同伴颤抖的递上了宝药。
    有人轻轻取过，随后放入玉盒之中保管，并回应道。
    “说了，不是给，而是我们买你的，白纸黑字，过来签了吧。”
    说完，那人嗤笑一声，指着那漆黑的山路，在指向那远方的南宁城，补充道。
    “其实你卖给我们真不算多坏的事情，总归是能拿些银钱走，可凭你们这些三脚猫功夫，真觉得自己怀揣着宝药，能活着回去。”
    话语很刻薄，但无人再敢反驳。
    一株宝药，提供给稍微有些天赋的弟子，几乎相当于一位未来的大神通。
    十几株宝药，可以说为一个势力未来十年内，提供十位大神通，单论这一点，比神树福泽还要迅猛。
    毕竟世上从不缺少天才，只缺少资源。
    正当几人要签字时，有凌雪弟子走来，面色怪异的朝那饮酒老者说了些什么。
    “有人封山？来势汹汹，二三十人，还有大神通？”
    老者面色更为古怪，显然是一时之间没明白是什么个情况。
    难不成有人找茬？
    先试探一手。
    “好啊，他们封山路，那我们也封山路！”老者吩咐道
    凌雪阁弟子面色怪异，但还是这般照做了。
    很快，漆黑的山路上便传起清亮的话音。
    “开始封山路，开始封山路。”
    “等等……”
    “有人上山了。”
    温酒老者微微眯起双眼望向下方山路，不多时，便瞧见了一群人影。
    为首之人是个面容沉默的中年人，周身的气息确实是一位中三境，嗯，四境开阳大神通。
    其余人，呵，大猫小猫三两只。
    “我记得，你是洛家的管事，周文显对么？怎么了，夜半上山，是想与老夫共饮一杯么？”
    老者淡淡开口，但目光却并未望向对方，只是自顾自说着。
    大神通修行者多少能被老者放在眼里，但也只是说句话的资格。
    真敢坐下来和他共饮，那只能说是心里没点数。
    前些日子洛家寻了宝药，也是此人来与他交谈，但最终又有什么用。
    不还是灰溜溜的被他打发回去。
    周文显神色依旧默然，他性子本就沉默，此刻面对老者的话语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索性不去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言说。
    “我来接人，还望前辈不要阻拦。”
    接人？
    山路另一端，不知何时从树后走出了一位洛家服饰的人，面色有些慌乱。
    他的身上有宝药。
    先前洛家找寻了两株千年宝药，一株被凌雪阁半路强买，他倒是机灵，见势不妙。
    转身就向山里走去。
    老者目光扫过，面色不变，淡淡开口。
    “既然是洛家，那这事很好说。”
    已然满身伤势被人搀扶的宋平，此刻望着场中一幕，又听着双方话语，目光怔了怔，随即神色落寞。
    对了，洛家，也是大玄顶级势力之一。
    都是大势力啊……想来是不会阻拦的了。
    “毕竟是洛家，周管事星夜上山，那就多付一些吧。”
    “十分之一是有些太少了，按一半给吧。”
    老者举起酒杯朝着周文显晃了晃，然后轻抿一口，又将酒杯朝着洛家高高举起，然后翻转倒下。
    周文显依旧沉默，只是抬头直视对方的目光，道了一句。
    “前辈真要这样欺我洛家？”
    洛家？
    老者笑声酣畅，话音伴着笑声传荡在山林间。
    “洛家如今不过一介空中楼阁，连你这种外人都能派来管事，我愿意付你一半，便已经是看在洛家的面子了。”
    “其余人，连一半都拿不到呢。”
    话音带着奇异笑意传来。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老者目光望向周文显，眉头皱起，不知对方何时敢这样与他说话了。
    面色沉默的周文显笔直的站在前方，看起来根本没开口。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周文显肩膀上。
    山风吹过，林木如影拂动，天空之中，乌云散去，皎洁月色一点一点显露而出。
    微风中带着寒意。
    衣袍黑如夜幕，年轻男子面色带笑，从周文显身后走出，神色风轻云淡，从容不迫。
    “五境玉衡……”
    老者沉默一瞬，随即让两侧人散开，举杯邀约。
    “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多说什么了，周文显，带你的人走吧。”
    那名手持宝药的洛家人，此刻心情紧张的从人群中默默走了过来。
    他穿过了一脸复杂的宋平几人，穿过了凌雪阁弟子。
    最终回到了周文显身后，神色露出的是难掩的激动与兴奋。
    一株千年药材啊……就算是千年的萝卜也值点钱，何况这千年宝药。
    发咯发咯。
    可周文显没有走。
    因为叶无忧不让他走。
    “我记得前几天还有一株宝药？”
    五境老者微微眯眼，目光在叶无忧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打量。
    确实是很年轻的五境啊……
    “阁下是洛家人？”他试探的询问道。
    “至少不是凌雪阁子弟。”叶无忧笑道。
    没否认，相貌陌生，不是其余势力的天骄，也就是和洛家有关系，年轻五境……
    天机楼【风雪月】板块——听说洛家那位家主最近养了个皮貌不错的年轻人，能半个月不出门那种。
    所以眼前这人……
    老夫悟了啊。
    老者似乎思索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发声道。
    “取一株给他。”
    又是一株宝药收入囊中。
    望着这一幕，宋平的心中愈发复杂。
    几个年轻人目光望着那站在前方的叶无忧，复杂情绪充斥的眼眸之中还隐藏着一丝……微弱期盼。
    其实在这修行决定一切的世间，他们本不应该有这种期盼。
    但前日那名意外遇见的持剑少女，却是给了他们这种期盼。
    他们从未想象过，仅仅是指引个方向，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做，对方便斩去了他们那力不能敌的妖兽，并分给自己几人一株千年宝药，说是当做指引的酬劳。
    在听见了宋平诉说家中苦衷后，甚至还特意挑选了一株价值高一些的宝药给他们。
    而如今……
    或许呢，或许呢。
    或许眼前这年轻男子，也是这般的人呢？
    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暗暗叹息，却是已经没什么指望可言了。
    而另一侧。
    周文显面色古朴不起波澜，但心中却是已然难免有着欣喜。
    两株千年宝药，相当于未来可培养的两位大神通。
    也算是完成这次洛家的任务，并且事后获得的功劳足以兑换让他妻子修行破境的份额。
    他刚抬起脚步，转身欲走。
    但随之身形停住。
    因为叶无忧还没有走。
    周文显的目光有些疑惑，最终缄默的望向身旁的年轻男子。
    这个初次见面，便噬人神魂，形同魔道的年轻人，此刻正摩挲着下巴，目光望向对面人群之中，露出思索。
    他在看什么？
    嗯？那几个浑身带伤的年轻人么？
    宋家兄妹的目光望向他有些复杂与期待。
    周文显的目光望向他有些疑惑。
    凌雪阁的目光也在叶无忧身上凝聚，老者眼中露出不善与不解。
    他还不走作甚？
    随后，在此地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叶无忧伸出手，脸庞带着笑意，迎着老者打量的目光，指了指那浑身伤势的宋云与宋平。
    “那他们呢？”
    ————
    白衣少女身形翩然，在林间飞跃。
    夜晚的山脉间，不知为何泛起了雾气。
    陆采薇目光望向被迷雾遮挡的上方天空，想要踏空而起，但每每跃起，便会气机一凝，随之落下。
    夏安梦的声音响起。
    “这地方禁空，真是奇怪，明明以前没有这样的。”
    陆采薇眼中露出疑惑，望着周围迷雾缭绕的环境，心中道。
    “师父……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
    “师父你说话呀。”
    “大概，也许，应该，可能我们走反了？现在是走出了南宁山，到了山脉深处？”
    “呐呐呐呐怎么办？”
    “咳，为师千年前来此，记忆中是这样走的，但那时没有禁制的存在。”
    夏安梦有些疑惑。
    千年前她曾来过此地一次。
    那时的南宁山外，包括这一片山脉都不存在任何禁制。
    这里本就是盛产天材地宝之处，更是有宗门专门在此地开垦药园，种植药材。
    但也不曾有过千年宝药的出产。
    后来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导致此地被封禁，隔绝近千年。
    陆采薇望着沉闷的迷雾天空，犹豫一瞬道。
    “要要要不要，用用用那一剑？”
    “不可，不曾弄清此地情况，不要滥用。”夏安梦制止道。
    迷雾前方，有淡淡光彩传来。
    那是洁白而又朦胧的虚幻光影，即便是灰色的迷雾也遮挡不住那光芒的穿透。
    “咦，离魂？”
    夏安梦惊讶道。
    “那是什么？”陆采薇疑惑道。
    “一株无可替代的宝药，但效果么，正常而言是没有什么用的……”
    “为师不过一介残魂能尚存至今，便是生前服用了这离魂，否则就算身处养魂戒中，也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自我磨损，最后意识变得不清醒。”
    “虽说大神通神魂不死则不灭，但也终于极限，哪能光靠神魂活几百年?”
    “这宝药便是能让人神魂脱离肉身，哪怕只是残魂，也能保证长时间清醒的存活下去，某种意义上而言，相当于第二条命。”
    确实没什么用，但用到的时候就很有用……
    陆采薇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然后默默道。
    “来，来来来都来惹，那就摘了吧。”
    取下这离魂没费什么功夫，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妖兽镇守。
    将那朵宝药握在手中，陆采薇刚要将其收起。
    有破空之声忽而传来，刺破迷雾。
    长剑出鞘，庞然的气机带着凌厉席卷了一切，雾气倒卷，林木飞舞，如同飓风过境。
    陆采薇依旧不紧不慢的将宝药收起，随后有些疑惑的望向前方。
    三名黑袍护道老者身形自纷乱的雾气中显现，身后是一位面色苍白，带着旖旎笑意的年轻女子。
    “厉害，厉害，不打了不打了，你刚刚收起的是离魂对么，把那宝药给我们，你走吧。”
    “怎么，不答应么，要不我拿别的宝药跟你换？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女侠能不能给个面子，我哥是少阁主诶，凌雪的少阁主，他非要找这离魂。”
    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一边笑着开口，一边往嘴里丢着什么，神色如梦如幻，却是磕大了。
    陆采薇面色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愈发冷漠。
    她举起了手中剑。
    “速战速决。”夏安梦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对方的行为令她厌恶。
    不过寻常五境，在如今自己徒儿面前，当真不算什么。
    但下一刻。
    有怪异的声音自雾气之内传荡而来。
    声音极为嘶哑艰涩，但随之又化为尖锐，语调变幻，可声线却是令人作呕。
    简单的三个字，十五个弯。
    “不……许……动。”
    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一瞬间凝滞在了原地，那三名护道人也是如此。
    为首一人眼中露出惊愕与不可置信。
    他们是五境啊。
    浑身气机依旧在流淌，但却无法调用半分，就连头颅想要转动，去瞧一瞧那声音传出的方向，都做不到。
    陆采薇身形也是凝滞在原地，浑身僵硬，手中清冷长剑依旧保持着举起的姿态，但却无法挥舞。
    这是什么……
    言出法随么？
    “用那一剑……”夏安梦的声音悄悄响起。
    两边的身形都凝滞在了原地，如同田野间一动不动的木头人一般。
    已然重新将此地弥漫的灰色雾气中，突然浮现两抹幽光。
    雾气之中隐隐显露出一座如同小山岳般的身影，人影在它身前，何其渺小。
    那哪是什么幽光。
    那是一双如炬的兽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