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之后，苏淮就一直在等顾同书的电话。
    讲真，他也不知道老顾会是什么反应。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苏淮拿捏住了顾久玥以此来敲老顾的竹杠，再没有比这更招人恨的行为了。
    但本质上，这是另一场隔空的较量。
    大家的牌都是明的，那么怎么出才是关键。
    现在，双方就是在试探彼此的态度，较量各自的心态。
    所以苏淮并不觉得自己的竹杠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不是强迫，而是刺激。
    你不想给，那就不要给嘛，我又不可能真把顾久玥怎么样，信号已经正确传递出去了。
    “玥玥的身体确实有些弱”，苏淮的原话，左宗材都听懂了，顾同书不可能不理解。
    瞧，其实苏淮并没有威胁老岳父。
    嫌我狮子大开口，那就打个电话过来骂我两句，又或者换种方式施压，甚至也可以表面答应然后挖坑，都行。
    具体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此传递出来的信息。
    因为苏淮和顾同书就不可能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聊，真有机会聊两句，多半也是虚头巴脑互不相信，所以只能去观察对方怎么做事。
    就好比打牌，你出一轮，我出一轮，三两下就能看出各自的心思了。
    苏淮出的第一套牌，表面上叫做“贪得无厌”，实际叫做“投石问路”。
    你给我动起来，动了我心里才会有数。
    听起来有点折腾，但是没办法，顾同书天生掌握着信息和资源优势，而苏淮却两眼一抹黑，只能剑走偏锋。
    不试探顾同书行不行呢？
    不行。
    只有明确了对方的态度，苏淮才敢全力去搞事业。
    如果老顾小肚鸡肠准备下死手，而苏淮粗心大意疏于防范，那么极有可能挨一下狠的。
    搞战术的心都脏。
    刚巧，苏淮和顾同书都是战术大师。
    所以老顾防着狗崽子对自家闺女下死手，而苏淮也防着老丈人炖狗，谁都别埋怨谁，不过是天生的默契罢了。
    额，左宗材回公司的时候就在想：再过几年，要不要把苏淮骗到集团来，让他俩双剑合璧？
    想想就很带感啊……
    ……
    苏淮等了三天，没能等到来自顾同书的任何回应。
    他心里特别纳闷：不对吧？5000万不是小钱了，老顾怎么可能就这么捏鼻子认下来？
    至少应该跟我讲两句狠话啊……
    他没等到顾同书的反馈，却等来了左宗材的助理和律师。
    老左给他弄来了三层超级有诚意的写字楼。
    位置在西四环北路外面，昆南路上，叫做长青大厦。
    一栋30多层的高楼，底下是商用裙楼，共6层，上面是半商用半公寓的综合性大楼。
    给苏淮的是4、5、6三层，总共5400平面积。
    而且特别让他满意的是，3楼是一家主要教舞蹈的艺术培训机构，2楼安置着一堆小型网络公司。
    这地方再往东走就是中关村科学城以及程序员扎堆的大片居住区，离大学城特别近，然后再往北则是颐和园，往西是别墅区和西山公园。
    总体上而言，不如百子湾更适合做流量基地，但是环境简单且舒适，做总部再好不过。
    其实苏淮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一块百子湾的地盘，可惜现在时间不对。
    眼下的百子湾，叫做“黑地”，还不是未来的网红集中营，半个娱乐圈。
    那破地方，长期盘踞着大量黑车，物业管理普遍极差，房价巨低，而且隔两天就爆出一件负面新闻。
    去年中传男生将同校女生骗到百子湾出租屋内杀害，这案子前几天还被拿出来当做安全教育的典型讲了一遍，现在把公司放那边，甚至会让人感觉掉价。
    长青大厦对于娱乐公司而言肯定不算顶配，但是距离学校够近，再加上“免费”这个重要条件，没得挑了。
    看房子的过程中，苏淮一直乐呵呵点头。
    王岗已经跟着顾同书回魔都了，今天来的是左宗材的助理小刘，他也极有眼色，适时挑明：“左总花了很多时间为您挑房子，5000平的相连大面积在东南北都不缺，唯独西边不好找，亲自看过后，您对我们的工作是否满意？”
    “盛情如此，怎么可能不满意？”
    哥原本就不是挑剔的人~~~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签合同？”
    “可以。”
    再之后，律师上阵，提出两种方案。
    第一，对方以5年1块钱的价格将所有5400平面积出租给苏淮個人，5年之后，可以重签5年合约，每年支付500万人民币租金。
    等于是使用2500万人民币租下5400平写字楼整整10年时间。
    听起来好像不便宜，但实际上，那三层楼的年租金正常要880万，统租有点折扣，也要八百万出头。
    第二种方案，则是立即转让所有权给苏淮，但是他要每年支付1000万，持续5年，以总价5000万购买产权。
    两种方案各有好处，后者有产权方便贷款但前期资金压力大；
    承租没有产权，但是租赁合同本身也能做贷款或者抵押，甚至用来注资星虞公会。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苏淮的便宜都没少占。
    长青三层裙楼的市价大约在1.1亿到1.3亿之间，好岳父是真的没少资助，壕得一批。
    然而，狗淮看合同的时候仔细极了，每个条款都要一字一句的过。
    结果非常出乎意料，合同里面居然没有任何坑。
    奇怪，顾哥转性了？！
    苏淮正纳闷着，小刘忽然“不经意”的揭开了最后的秘密。
    “对了，苏先生，这三层楼其实是左总的私人产业，顾总给了他2500万补助，剩余的缺口，是左总个人为您提供的支持。”
    苏淮动作一顿，猛然抬头：“顾总有什么交待吗？”
    “没有。”小刘摇摇头，“顾总在大前天下午就飞去魔都了。”
    好么，怪不得他没什么反应，感情是真的坑了左宗材，骗他出了大头？！
    苏淮顿时有些想笑。
    其实外人根本不知道，左宗材连哄带吓唬才从顾同书手里又抠出500万来，可以描述为亏惨了。
    “左总做人太硬气了。”
    苏淮真心实意的竖起大拇指，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麻烦刘助理帮我查一下左总的工作日程，我要挑个正日子，好好感激一下左总……”
    “苏先生，左总已经提前吩咐过我，不要搞那些虚礼，他只是单纯的看好您。”
    小刘摆摆手，忍住了笑。
    左总做人硬气？
    你是真不知道他有多滑手啊……
    小刘对苏淮的好奇早已经升到巅峰，他太了解左总了，那是一个小人情不断，大利益轻易不舍的顶级精明人。
    小人情是用来推动工作节省精力的，自然不需要考虑回报率。
    大利益却不能乱舍，5年回本就是亏，时间是最大的风险。
    小刘本人非常认可左宗材的逻辑，所以才好奇，眼前的少年凭什么受此厚爱？
    苏淮本人却不意外，异于常人的自信让他认为投资自己天经地义，左宗材就应该有这种眼光与格局。
    但其实，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不过是多钟因素共同造就的巧合罢了。
    略微思考一会儿，苏淮选择了方案一。
    他笑着解释道：“我原以为是顾总出钱，拿了不亏心还解气，却没想到居然是左总的投资，那就不好夺人所爱了。
    就租用吧！
    5年之后，倘若我还没能挣出自己的总部，也没脸再让左总续约。”
    提起笔，唰唰唰签字，苏淮马上给左宗材打了个电话。
    “左总，您的礼物太重了，小苏我受之有愧啊！”
    左宗材眉梢一挑，心里嘀咕道：你个心黑手毒的小狼崽子跟我扯什么君子大旗呢？
    有愧？
    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嘿，他可真了解狗淮~~~
    当然，嘴上的仗义他也很熟练：“小苏，我欣赏你的志气和能力，也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所以不要有负担，放开手去做吧！”
    “好的左总，请您拭目以待！”
    大狐狸小狐狸热热闹闹的聊完天，苏淮挂断电话，重新陷入沉思。
    左宗材口风太严了，苏淮到底没能问出顾同书的具体反应。
    那么，只能靠推断了。
    十年房租，理论上总共需要至少8000万，苏淮从中得到了5500万的大便宜。
    其中，顾同书出了2500万，左宗材出了3000万。
    看似是左总掏了大头，但是他早晚能从顾同书身上找回来。
    所以，本质上仍然是老顾在替苏淮做背书。
    可他又一言不发，不但不解释，甚至都不让左宗材传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淮是如此理解的——伱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倒要看你能鼓捣出什么场面来！
    有点冷眼看热闹的意思，不下绊子，也不帮忙。
    像是高中班主任对待差生，只要你不影响课堂秩序，爱学不学，懒得理你。
    不过苏淮十分怀疑，顾同书肯定会悄悄观察自己。
    所以，下一局是成绩吗？
    苏淮忽然被激起了强烈的兴致，想给顾同书一点惊吓。
    而在这个过程中，左宗材是一个值得争取的“盟友”。
    他能办到的事，可不止是随手给栋楼啊……
    ……
    隔天，苏淮再次找到芝士。
    “直播基地不用找了，我找人要了三层，你过来看看吧。”
    当芝士来到长青大厦，并且看到那份堪称可怕的租赁合同之后，满脸都写着敬畏。
    “苏总助，这也太惊喜了，地方又大又好，效率还高，显得我好没用啊……”
    会拍马屁你就多拍拍。
    苏淮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装得一批：“boss知道帝都的办公场合不好找，就和某财团的老总提了一嘴，我也没想到人家马上就把租赁合同送过来了。”
    “狗爹牛哔！”
    芝士兴奋得直打转，并且高呼：用不了，根本用不了！
    1800平的单层面积，如果只是用来做直播间，能隔出100间绰绰有余。
    实际上当然不会如此浪费，舞蹈主播的房间可以大一些，普通娱乐主播有8平米足够用了。
    “半层用来做总部，一层用来做直播基地，剩下一层半可怎么用啊？”
    苏淮稍稍透露了一点野心：“留给直播平台。”
    芝士愈发激动，开始畅想光明的未来。
    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得算账。
    “苏总助，房租怎么说？”
    左宗材白给苏淮的东西，不等于苏淮要白给星虞。
    他轻描淡写的回道：“5年合同作价4000万，注资到星虞里吧，折算之后，你去找银行做一下授信，扩大经营时就不愁缺现金了。”
    苏淮的操作并不稀奇，这年头，用现金注资才稀奇。
    可是芝士不愿意再被稀释股份，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苏总助，我和虞虞能不能……”
    “可以啊，按比例来。”
    苏淮并不急于稀释芝士的股份，未来快速扩张时，他早晚会跟不起的。
    当然，这不是坑人，而是正常的股权再分配。
    芝士本人也清楚，所以才急于保住现有股份，好多扛几轮。
    吃到安心丸，他兴冲冲的去干活了。
    装修、搬家，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搞定。
    不过工商变更倒是很快，一个星期之后，星虞的估值直接突破两亿大关，而且相当扎实，没什么水分。
    房租加上现金就有8000多万了，3000多个常驻主播月流水1.5个小目标，负债率为零，优质到银行天天给芝士打电话。
    可惜，苏淮没什么精力再关注公司的事了，学校里开始忙了起来。
    校园歌手大赛的初赛顺利结束，秋季运动会的举办还在复赛之前，整个学校都在躁动。
    14号这天，发誓不搭理苏淮的陈暖晗到底没忍住，找上了门。
    一开口，和苏淮预判得一模一样。
    “苏副秘书长，咱们系的引导员你觉得让谁上更好？”
    “肯定是你啊！”
    狗淮有点轻佻的笑着，眼神盯着她的嘴唇：“烈焰红唇明艳大方前凸后翘的混血大美女给咱们系举牌，必定能艳压全校，甚至爆火网络！”
    苏淮倒是没夸张。
    其实上辈子陈暖晗就已经火过一次了，她后来去抖音发展，刚开号就有不小的热度。
    陈暖晗不知道未来，只当苏淮是故意夸张讨好，忍不住抿起嘴角，那叫一个开心。
    “哼！算你识相！”
    陈暖晗背着手，上半身拧啊拧的，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却在原地踯躅不走。
    狗淮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妞是在等着自己发出邀请，出去吃个饭打个啵什么的。
    但他并不准备惯着。
    馋我美色，你就主动点，拉扯个屁啊？
    狗东西满脸直男的憨厚：“没事了？那我回去了，开会时见！”
    潇洒摆手，撒由那拉。
    陈暖晗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然后眼睛一瞥，又看到了从走廊里过来的顾久玥，顿时又多云转阴。
    可能是好久没挨打了，皮子有点痒，她想都没想，对着苏淮甜笑撒娇并且提高音量：“淮淮，你真的觉得我是系里最漂亮的女孩呀？没骗我？”
    霎时间，一道清冷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钉在了苏淮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