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八方塔内，黎道爷突然对祖师爷留下的这句话有了很深的理解。
    大运王朝的武道，源自于裂海星，这八方塔内的规矩，明显也是效仿于天运玄兵。
    塔内，有诸般守塔者，考教的是同一阶内的比斗杀伐。
    对此，黎渊早已是轻车熟路，他也懒得去思忖秦运的心思了，入塔后就提锤登高。
    一层、十层、二十层……
    以黎渊如今的天赋武功，爬起塔来何止是摧枯拉朽？
    当他第一次停下脚步时，已然攀爬到了二百三十九层处。
    “八方塔的烈度远不如龙虎塔。”
    塔内有着干粮和清水，黎渊靠着墙角盘膝而坐，咀嚼着干粮。
    龙虎塔内至少要是内门的精锐，相比之下，八方塔内就显得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了。
    其中固然有高手，但占比太少了些，以至于一路走来，能让他多看几眼的，也就那么三五个。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个烈度的厮杀争斗心下都生不起波澜来。
    但这两百余战里，他也颇有些耳目一新之感，无他，百家武学。
    摘星楼内的人员复杂程度，是要远远超过龙虎寺的，一路杀来，所见的武功极多。
    “嗯，适当放缓一些。”
    黎渊丝毫没有恶战之后的紧绷，他的精神很舒缓，对他而言，这更像是消遣。
    换做其他地方，可见不到这么多不同的武功。
    ……
    八方塔高处，香火缭绕。
    秦师仙飘然而至，香火缭绕间，秦运盘膝而坐，一口玉质的小塔在他身前悬空而立，发出轻轻的颤鸣声。
    细看之下，可以看到塔身上有诸般光芒闪烁，隐约间，可以看到诸多人影穿梭在各层之间。
    “呼！”
    “吸！”
    一袭紫袍，秦运盘坐调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契合着八方塔的律动。
    秦师仙没去打扰，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八方塔高三千六百层，而最后这几层是秦运的闭关之地，她都没来过。
    她的视线从那袖珍玉塔上扫过，落在了老头子身后，那一面等人高的铜镜上。
    这铜镜，名为监天仪，是以朝廷大日监天镜为核心，锤炼而出的秘宝。
    在香火供奉下，有监测罡风云天之能。
    “天外来客……”
    秦师仙能看到铜镜上的三缕痕迹，正对应着三尊天外来客。
    “呼！”
    片刻后，秦运睁开眼，他的眉宇间稍有疲累，一口浊气吐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您伤势还未痊愈？”
    秦师仙有些担忧，气血都拿捏不住，还硬要出关？
    “痊愈？”
    秦运平复气息，没有回答，只是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小塔：
    “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真在爬塔。”
    秦师仙看了一眼，短短时间，这小子已爬到了四百多层：
    “您不发话，我又不想见他，只能吩咐王老送他来爬塔了。”
    “躲能躲的过去吗？你自己许了人十颗龙魔大丹，那就要给。”
    秦运瞥了她一眼，丝毫不介意拿此事来给这妮子一个教训：
    “这丹，老夫替你给……”
    “啊？您给……”
    秦师仙心下微喜，但还未来得及感谢，已被秦运打断：
    “龙魔大丹，长老二十年得一，楼主十年，十颗，即你百年份额。”
    “百，百年份额。”
    秦师仙顿觉眼前发黑：“您，您也太狠了！”
    “不准讨价还价！”
    秦运瞪她一眼，语气不容抗拒：“堂堂摘星楼主，说了，就要做到。”
    我，我也没想赖账啊。
    秦师仙心中颇觉懊恼，早知如此，老头子还不如别出关呢。
    秦运没理她了，他打量着玉塔，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黎渊的身影又往上蹿了不少：
    “这小子，的确有几分古怪在。”
    “哦？”
    秦师仙循着看去，但八方塔并无监察内视之能，只能看到黎渊爬塔的进度，却无法看到具体情况。
    “江湖传言，这小子就是那玄鲸锤主李元霸……您可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秦师仙心中微动。
    “即便是，又如何？裂海玄鲸锤可没有改易禀赋的能耐，这小子必然是体质特殊。”
    秦运一招手，身后的铜镜就发出一声颤鸣，落于其手里时已只有巴掌大小。
    “那，唤他上来照照？”
    秦师仙提议，她也是爬过八方塔的，自然清楚，以黎渊的天赋武功，爬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八方塔最难的，是最后的七层，多年来，她一直止步于此。
    “见识一下百家武学也是好的，之后再见他也不迟，如今嘛……”
    秦运摇头拒绝，他屈指一点，掌中铜镜上就绽放出幽幽光芒，其中光影交错，化为一处寒潭之景。
    真是如今八方秘境所在之寒潭。
    “先见见那位当代靖平司主，以及，老夫那两個爱徒！”
    轻敲铜镜，秦运无喜无怒，秦师仙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知道老头子是怒的极了。
    ……
    “昂！”
    龙吟声烈，雷光闪耀。
    黎渊持锤而来，对面，一头雷龙当空而舞，散发着极度暴戾的气息。
    “老韩的进步不小啊。”
    看着那雷龙长啸，黎渊眸光微亮，他一直爬到千层之上，才遇到老韩。
    此刻，闪烁的雷光之中，一头戴鬼面的老者持锤而立，声势浩大。
    黎渊却不急着出手，趁机感受着雷龙的气机。
    相比于三年前，此时再见，韩垂钧这百兽雷龙也有不小变化，变得更为暴戾与纯粹。
    原本的百兽之形已几乎不可见，只有那雷龙的气机，越发浓烈。
    “龙魔心经吗？”
    黎渊挪移躲闪，只偶尔抬手横拦一下，虽被这八方塔压制到了炼脏层级，但他仍很从容。
    炼脏大成的韩垂钧，大开大合，百兽雷龙与兵道斗杀锤完美融合，威力惊人。
    “老韩并未转修龙魔心经，仍是以百兽雷龙为主……老韩的气魄惊人啊。”
    现世里，黎渊自然不可能与韩垂钧放手一战，毕竟，放水不防水，都不太礼貌。
    但在此间，他自然没什么顾忌，只是踩着云龙九现，尽窥老韩招式间的变化，以及雷龙的蜕变。
    “我是以诸般易形组合，拼凑出龙鲲之形，涵盖多门神功与绝学的精髓，而老韩更彻底，他是以雷龙鲸吞其他武功……”
    黎渊眼神很亮。
    与老韩厮杀鏖战一场，他获益良多，毕竟，他的根基也是兵道斗杀锤与百兽雷龙。
    只是如今，两人所走之路有所不同而已。
    轰！
    雷龙怒吼，轰击而下。
    黎渊一退再退，避开雷龙绞杀后，他横锤身前，压抑许久的真气，也随之勃发而出。
    “昂！”
    真气滚滚，冲天而起，并于瞬息之间，化作一头更为暴戾的雷龙。
    “咔嚓！”
    雷滚电走，只一刹，黎渊长锤所指，雷龙摧枯拉朽也似贯穿所用，淹没一切。
    对面的雷龙、雷光，鬼面之影，已尽数消失在龙口之中。
    嗡~
    继而，雷龙甩尾，身形急剧收缩，化为一尺来长，宛如一头活生生的雷龙，环绕着黎渊而动，时而发出轻鸣之声。
    “老韩曾说，百兽雷龙的精髓，在于雷龙，但或许，百兽才是这门绝学的精髓所在。”
    黎渊伸出手，雷龙真气于他的五指间游走流转，兼容之形越多，百兽雷龙就越发强横。
    这是他入塔后的第六天了。
    除了第一天，之后他爬塔的速度放缓了很多，没有浪费这个见证百家武学的机会。
    他所学武功本就很杂，刀枪剑戟无有不通，这一路走来，收获不小。
    “等出了塔，找老韩深聊一下。”
    黎渊拄着锤，心思发散。
    这两年里，若非老韩找不到人，他早就要传书与他交流了。
    呜~
    光影散去，黎渊却没继续登塔了，而是寻了处墙角盘坐下来，休息，顺便梳理这几天所得。
    对于爬塔的进度，他反而不甚在意。
    “灵丹不断，论及效力，也不如龙虎大丹，难怪被称为灵丹之王。”
    黎渊内观己身。
    缺了龙虎大丹的药力滋养，这六天闯塔下来，体内多少有些暗伤，这是真气与气血的爆发留下来的。
    有龙虎大丹在，这些暗伤自然就会消失，而没有，则需要自己打熬，温养。
    修补暗伤，搬运真气，修持观想法……
    黎渊一心多用，随着玄鲸之气的滋养，他的神魄越发充盈，分心多用也越来越从容。
    “骨如金玉，我这炼髓的功夫已到家了，可以着手换血了。”
    黎渊闭着眼，在他的感应中，他的骨架已成玉色，却又有一抹金光覆盖。
    这是炼髓极为彻底的征兆。
    “等见了那秦老头，之后就能着手换血了……这老头子还不现身？”
    爬塔，只是调剂，黎渊的大部分心思，还是在炼髓换血，改易根骨上。
    这是他的根本，松懈不得。
    “再等两天，不出现，我就出塔了。”
    心下有了计较，黎渊舒缓筋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半眯着眼，开始日常聆音。
    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入睡前，即便再累，也要听一听。
    嗡~
    指音符上闪烁微光，诸般文字，与低沉的声音一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