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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167节

    一想到在殷稷被刺客追杀的时候,谢蕴却不顾对方的安危撒谎骗他离开龙船去调离滇南驻军,钟白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若是薛京没有提前到,皇帝真出了事,她就算以死谢罪又有什么用?
    “快去……”
    殷稷挣扎开口,胸前的血色又加速晕染开来,廖扶伤顾不得尊卑,连忙上前打断了钟白的话:“钟统领,皇上不能再说话,他必须要静养。”
    可殷稷仍旧看着钟白,他没再开口,可千言万语却都汇聚在一双眼睛里,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是,臣这就去把她抓回来,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禁军视线一步!”
    殷稷这才闭上眼睛,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第283章 她不是好东西
    钟白匆匆赶去谢蕴的屋子,一进门就看见她的影子自窗口一闪而过,随即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他连忙从窗口窜了出去,扒着外墙将人从水里捞了上来。
    正要将人丢回船舱,就瞧见水里有人影一闪而过,他一抖,险些又掉回水里去,好在还是扒住船体稳住了身形,心里却一阵后怕,还真让殷稷猜中了,真的有人要杀谢蕴。
    得亏自己够听话,路上没有耽搁,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钻回船舱,将人丢在了船板上,又回身看了一眼水面,刚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他抬手关上窗户,想起刚才左右校尉的举动,气得眼睛直冒火,抬手一人一个巴掌糊在了他们后脑勺上。
    “你们想弄死她吗?!”
    左校尉十分无辜:“统领,我们是想把她送走,不是你说的她要是不肯……”
    钟白顿时一阵心虚,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行了行了,皇上改主意了,不让她走了,你们出去吧。”
    校尉也不敢辩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谢蕴翻身吐出一口水,虽然她懂水性,可刚才被推下水的时候她没来得及闭气,仍旧被狠狠呛了一口,此时眼前黑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清明。
    可她仍旧将钟白刚才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皇上改主意了……是殷稷后悔放她走了吗?
    也是,比起那后患无穷的麻烦,舍弃她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决定,很好。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既然我不必走了,那是不是可以去见见他了?”
    她还是想把自己当猜测告诉殷稷,虽然她很清楚,就算说了黑手另有其人,殷稷也信了,她还是会被推出去做平息众怒的牺牲品,但无妨,至少殷稷有了防范,不至于被人得手。
    如此,就够了。
    钟白却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谢姑娘,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谢家大逆不道,行刺圣驾,你竟然还想见皇上?皇上不想见你。”
    谢蕴难堪地闭上眼睛,殷稷不想见她……是现在不想见,还是以后都不想见了?连送行都不肯来吗?
    罢了,怪不得他……
    她抬手摁住小腹,五脏六腑灼烧的痛楚越演越烈,折磨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勉强靠在柱子上坐稳身体:“不见他也可,有句话你替我告诉他,要杀他的不是谢家人……”
    “你说什么?”
    钟白气急而笑:“谢姑娘,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子耍啊,皇上亲眼看见追杀他的人就是谢鸣,你竟然说不是你们谢家人?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谢蕴心力交瘁,谢鸣的事她无可反驳,但是——
    “他的确有下过手,但绝无杀意……钟统领,我们只有三个人,你想一想,那么大的乱子岂是我们……”
    “我不想!”
    钟白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这个人不聪明,多听别人两句话就容易改变主意,可事关皇上安危,我做不到分辨对错,能做的就是不被你蛊惑。”
    他转身就往外走:“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你的。”
    谢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四肢却骤然痉挛,下一瞬她毫无防备的重重摔倒在地,眼前也跟着再次黑了下来。
    这难道也是中毒的症状吗?还真是够磨人……
    算了,反正迟早要死的,无关紧要。
    钟白被她摔倒的动静惊动,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心一皱:“喂,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是皇上,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样,你别想装病骗我。”
    谢蕴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可身上的力气却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她咬牙努力许久,却也只是勉强抬起了头,可因着那份黑暗迟迟没有褪去,她便连钟白的轮廓都没能看见。
    她只好寻了个大概的方位:“我没病……你也不必告诉他,只需要替我传一句话,有人隐藏在谢家之下,那个人才是想杀他的人……”
    钟白又看了谢蕴两眼,他仍旧对她充满了排斥,想起她对殷稷的所作所为,恨不得将她远远的发配出去,让她一辈子都吃苦受罪,可眼看着她这么费力地看着自己,却终究没能说出恶毒的话来。
    他的沉默给了谢蕴希望,她知道人一旦犹豫就证明有机会,她艰难靠近几寸:“只是一句话而已,多加防范于你们而言,并无害处,事关龙体安危,宁可信其有啊……”
    她急切地盼着对方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然而钟白沉默很久,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一定要告诉他啊……
    谢蕴心里期盼一句,却彻底没了力气,烂泥般伏在了地上,她浑身湿透,即便是滇南的冬日也仍旧是冷的,她被冻得浑身颤抖,可腹腔里的火灼之痛却片刻都不曾停歇。
    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意识也逐渐模糊,她挣扎着朝床榻爬了过去,她现在还不能死,更不能冻死,她得等到殷稷亲自下旨处决她的那天。
    钟白匆匆回了顶层,还不等进门就听见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是那些静坐示威的朝臣。
    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死去的亲人,可这样声泪俱下的哭嚎还是很戳人心,钟白毕竟不是草木,听了几耳朵,眼眶就有些发红。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闷着头穿了过去。
    内室的门刚好打开,蔡添喜端着一堆染血的白布往外走,一看就是刚换了药。
    “皇上醒了吗?”
    蔡添喜叹了口气:“是醒了,可是……”
    他看了眼门外,哭嚎声正一阵阵传进来,听得人心发颤,钟白也跟着看了一眼,这种时候清醒,倒还不如昏睡呢。
    “我进去看看。”
    他匆匆进了门,一抬眼却看见殷稷正试图下地,他吓得一激灵,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太医不是让静养吗?您怎么还下地?他不是说了吗,你这伤要是再撕裂一回就没救了!”
    他半拖半扶地把殷稷又送回了床榻上。
    殷稷没有挣扎:“我想看看……你找到人了没有……”
    钟白胸口猛地一堵,皇上啊皇上,这种时候你还满心满眼都是谢蕴的安危,可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却连问都没问你一句,她心里就只想着为谢家脱罪!
    这样的人怎么能信呢?她说的那些话一定有别的目的,不能告诉皇上,绝对不行。
    第284章 我要自己去找她
    “她没走,就在房间里呢,我看她大概知道出去就活不了,所以才死乞白赖的不肯走。”
    殷稷慢慢喘了两口气,胸口的伤太特殊,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却仍旧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好什么好,看见她就没好事。”
    钟白小声嘀咕,殷稷没有力气说话,索性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问谢蕴为什么留下没走,他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传薛京。”
    钟白不太赞同:“可您现在应该休息。”
    外头的哭嚎声一阵阵传进来,殷稷扯了下嘴角:“他们不肯啊……去吧,不妨事。”
    钟白无奈地退了下去,殷稷这才抬眼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谢蕴,我知道你想走,但现在不行,至少得等到我想到一个万全之法,等到没人再惦记你的命了才可以走,那时候你想走多远就可以走多远。
    我其实,也不想见你了,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他意识又要昏沉下去,好在薛京及时进来,却侍立在侧一声没吭,殷稷睁开眼睛:“怎么不说话?”
    “臣不知道能说什么。”
    殷稷叹了一声:“觉得朕私心太过,枉顾人命,是吗?”
    薛京仍旧没开口,但这种时候否认都有可能是承认,更何况是沉默。
    殷稷笑了一声,可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瞬间没了声息。
    薛京唬了一跳,连忙要喊太医,殷稷挣扎着开口:“不,不妨事……”
    他靠在床头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缓过神来,薛京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好让他躺得舒服些。
    “皇上,臣并没有那个意思,臣年幼时候见惯了人心险恶,这世上当真无辜的人又有几个?那些人谁死都不算冤枉,臣只是担心此举会让皇上您被人诟病,留下无穷后患。”
    “顾不得了……当真有人记恨,也是我活该……”
    殷稷苦笑一声:“其实也说不得真的另有隐情,谢蕴虽……虽想要混乱,却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她要杀的人又不是那些朝臣。”
    薛京没听见当日两人在船舱里的话,并不知道殷稷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藏了多少血淋淋的痛楚,他只当是殷稷在为谢蕴找了一个理由开脱。
    “是,臣明白了,臣这就去查,一定能查出别的真凶来。”
    他匆匆退了出去,殷稷闭上眼睛,意识又昏沉起来,恍惚间脸颊一凉,仿佛有雪花落下来,他愣了愣,一抬眼果然是漫天苍茫的大雪;可忽而那雪又变成了雨,瓢泼落下,砸得人脸颊生疼,像他幼年时砸在他身上的石头;又像是谢家门外的流言蜚语……
    胸口钻心的痛楚越发剧烈,他额角沁出冷汗来,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说他发热了,快传太医,外头好像嘈杂了起来,很多人在喊,在说谁不好了,他听不真切,原本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的,意识却任性起来,不听使唤地往更深处坠去。
    谢蕴被一阵心悸惊醒,她仓皇睁开眼睛,她还是在那个房间里,先前险些被疼昏过去的时候,她本想回床榻上,却终究力气不济,只堪堪将被子拽了下来,如此才勉强让她没在昏睡中被冻死。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扭头看过去,心里盼着会是殷稷或者钟白,可门打开却只是一个禁军,对方将一个食盒丢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钟统领来过吗?”
    禁军却充耳不闻,径直关门走了。
    谢蕴踉踉跄跄扑过去拍门:“喂,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过来?你们告诉我……说句话啊……”
    门外没人理她,她只好不停拍门,可腹腔的疼痛还在,没多久就把她的力气耗尽了。
    她不得不故技重施,拿着头一下一下去撞门。
    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要她安静一些,她充耳不闻,累了就休息一下,攒够了力气就继续撞门。
    “你有完没完?”
    一道气势汹汹的嗓音忽然响起,谢蕴一愣,这声音是钟白。
    她勉强振作了精神:“你来这里是不是他要见我?他信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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