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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83节

    第138章 救我的人是谁
    殷稷终于走了,谢蕴松了口气,眼前却有些发黑,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什么都没能看见。
    只是身体极度虚弱之下,她并没有在意。
    秀秀上前来给她盖了盖被子:“姑姑,奴婢就在旁边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吩咐一声。”
    谢蕴原本想答应一声,声音却只到了嘴边就散了,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就没再勉强,合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却恍然回到了当初逃离火海时的情形。
    她那时候已经看不清楚人脸了,分不清最后来的人到底是谁,却清晰地记得有人喊了她一声“二姑娘”。
    京城中人只知谢家嫡系,不知谢家分支,一向称呼她为谢大姑娘,可其实谢家宗族庞大,她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二,宗族中人都会喊一声“二姑娘”。
    可那一声呼唤太过短暂,她又已经奄奄一息,记得并不清楚,甚至觉得像是在做梦。
    但这个梦却让人十分不安,她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秀秀正端了补汤过来,见她醒了很惊讶。
    “姑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谢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这才不到一刻钟……是不是渴了?喝点汤吧,你嘴唇都裂开了。”
    谢蕴没有心思喝汤,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二姑娘”,先前意识混沌,她没想起来这茬,见殷稷在身边,下意识就以为是他,可现在脑袋清醒了一些,就知道不会的。
    “是谁救我回来的?”
    秀秀似是被问住了,犹犹豫豫地不肯开口。
    谢蕴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不是皇上,不必隐瞒。”
    秀秀叹了口气:“奴婢不是想骗您,听说皇上真的去找过您的,就是晚了一步……祁大人先把您救出来了。”
    谢蕴一愣,祁砚?
    那当时唤她“二姑娘”的,是他吗?
    可她怎么记得祁砚喊她一直是谢姑娘呢?莫非当时她意识模糊,听错了吗?
    她脑袋疼起来,以往思虑过度才会有的毛病,现在如此轻易就犯了,可以往这痛苦那么难捱,此时却在全身各处的伤痛衬托下,变得微不足道了。
    醒着倒是真不如晕过去来得好。
    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脸色又苍白许多,秀秀有些心疼:“姑姑,奴婢这就去点支安神香,您再睡一会儿吧。”
    谢蕴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不是肯示弱于人的人,只是以往,殷稷是个例外,可现在,连这个例外都没了。
    再难捱,她也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这细微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说也奇怪,刚才强撑着给殷稷行礼的时候,她竟没觉得这么疼,只一心不想见他。
    她僵着身体不敢再动,疼痛的余韵却仍旧折磨得她浑身颤抖,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觉,大约是被疼昏过去,又疼醒过来的吧。
    外头传来说话声,不多时秀秀拿着安神香进来:“姑姑,祁大人听说你醒了,想来探望。”
    谢蕴模糊的意识被这句话硬生生拉扯得清醒了过来,这是救命之恩,日后能不能偿还说不准,可至少应该当面道个谢。
    “请,请进来吧。”
    秀秀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姑姑,要不下次吧?你脸色……”
    谢蕴摇摇头,她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一觉她又会睡很久。
    “请进来吧。”
    秀秀不敢和她犟,见她坚持连忙去了。
    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祁砚人未到,声先至:“谢姑娘,听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祁砚大步走进来,他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以往光风霁月的人,此时竟带着青色的胡茬,脸颊也凹了进去,瞧着很是憔悴。
    谢蕴试图坐起来,祁砚连忙拦住:“别动,谢姑娘你浑身都是伤,不能乱动。”
    谢蕴只动了一下就停了,倒不是听劝,而是太疼了,几乎要摔在床榻上。
    祁砚快步上前,扶着她靠在床头,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地淌了出来:“姑娘真是憔悴许多,日后千万不要再逞强,不管什么人都不值得你舍身相救。”
    谢蕴默然,祁砚大约是误会了,她并不是舍己为人的人,当时的举动也只是权衡利弊下最无奈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多谢大人救我,带累大人了。”
    祁砚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眼底染上几分怒气,他似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谢蕴,那股气就泄了,他苦笑一声:“谢姑娘,你真是会往人心里扎刀子,你明知我甘之如饴。”
    谢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若是以往,她对祁砚的爱慕并不会觉得奇怪,她豆蔻年华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朱门,甚至是皇室都想与谢家结亲,将她这个贵女魁首娶回家里,甚至放言她会是下一任皇后。
    可他们看重的不是谢蕴这个人,而是她的出身,她的手段,她的名声。
    可如今……
    往事不堪回首,谢蕴慢慢摇头:“大人……错爱了。”
    祁砚神情晦涩,却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不说这些了,你能醒过来便是人间之喜,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总算可以结束了。”
    他抬眼看着谢蕴,眼底带着和殷稷如出一辙的贪恋。
    可他的日子却比殷稷要辛苦得多。
    起初谢蕴生死不知的时候,殷稷情急之下顾不上争风吃醋,一直没提这些,可谢蕴情况稳定,且一直昏睡不醒之后,殷稷的恶劣便开始显露。
    他指派了数不清的政务给他,忙得他昏天黑地,几乎连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更别说来探望谢蕴。
    可他省下来的时间,却都攒在了殷稷身上,让他能整宿整宿地陪在这营帐里,贴身照料谢蕴。
    想起殷稷的缺德,祁砚恨得牙根发痒,却不愿意在谢蕴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谢蕴,才克制着移开了目光。
    “多谢大人惦记。”
    谢蕴微微颔首,算作道谢。
    祁砚有些无奈,很想让谢蕴不要如此,却也知道没什么用处,只能叹了口气:“姑娘的伤势不能移动,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缺什么,或者姑娘想要什么,只管让秀秀去找我,我回京城去买。”
    谢蕴再次道谢,眼底露出一丝犹豫。
    祁砚有所察觉,体贴地轻笑一声:“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顾虑。”
    谢蕴这次难得没有拒绝,反而抬眼直视了过来:“是有句话想问大人,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姑娘只管说。”
    谢蕴抬眼看过来,明明是孱弱的人,目光却带了几分压迫:“火海里,真的是大人救得我吗?”
    第139章 好酸
    祁砚微微一顿,眼前瞬间闪过那天接住谢蕴时的情形,却随即便笑开:“谢姑娘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那个人是我吗?”
    谢蕴打量他一眼,大约是精神不济的缘故,她没从祁砚脸上瞧出来旁的情绪,心里不由一松,眼底的压迫迅速褪去,她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怎么会?只是愧疚而已……那么大的火,你有没有受伤?”
    “谢姑娘就别担心我了,眼下你的身体最重要。”
    谢蕴又道了声谢,仿佛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似的,仰头闭上了眼睛,祁砚虽然不舍,却还是站了起来,他没和谢蕴道别,只给秀秀递了个眼色,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改天我再来看她,谢蕴姑娘的性子不怎么爱和旁人求助,若是你发现她缺什么,一定要去找我。”
    出了营帐的门,祁砚才和秀秀开口,秀秀连忙点头:“是,奴婢记下了,大人放心。”
    祁砚这才抬脚走了,却不过几步远,就瞧见殷稷站在不远处,目光虽然看向他,却是在和身边人说话,那人他也认识,新任清明司司正,薛京。
    这半个月不止上林苑出了事,朝廷更是不得消停,这个不起眼的内侍,一入官场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四大世家全都牵扯其中,原本众人都以为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谁都没想到,这竟成了割开朝廷暗疮的刀子。
    因为此事,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宫里宫外都不太平,这也是殷稷明知道上林苑不太平,却还是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忌谢蕴的身体。
    但不得不说的是,最近这些日子,殷稷承受了不少压力,世家几乎轮番来求见,外藩也因为上林苑遇刺之事不停施压,连太后都病了好些天,借着寿宴和命妇们诉苦,话里话外说皇帝不孝,导致一些早就不管政务的老王爷纷纷来劝谏。
    虽说殷稷将政务丢给祁砚的确是有私心,可他也的确是逼得焦头烂额了。
    然而即便压力巨大,他也没松口,由着薛京一路挖到了底,及至压近世家们的底线,折掉的人手足够让他们伤筋动骨,他才喊停。
    此时薛京来这里,大约就是要为科举舞弊的案子画上句号了。
    虽然很关心萧家的下场,可事情牵扯太大,他还是识趣地打算退开,殷稷却朝他点了点下巴,这是示意他过去。
    祁砚也不畏惧,抬脚走了过去,等走近的时候刚好听见殷稷在吩咐薛京:“有些东西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你要有些分寸。”
    薛京什么也不问,答应得很干脆:“是,臣明白该怎么做。”
    入朝还不到一个月,他身上内侍的气质已经迅速褪了下去,这副沉稳干练的样子,的确值得人忌惮。
    可他仍旧是守礼的,和殷稷说完话十分规矩地朝他躬身一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祁砚微微一颔首算作回礼,等人走远了才看向殷稷:“皇上。”
    殷稷随意一抬手,转身就朝远处去:“去见过她了?”
    祁砚直起身,抬脚跟了上去:“是,但谢蕴姑娘身体有些虚弱,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等她好些了再去看看吧。”
    殷稷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对,只说了几句话?
    你还不满足是吗?
    谢蕴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还说话?
    他打量着祁砚,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还是哼了一声扭开了头:“知道她在养伤,你就不要去打扰了,你要懂点事……是不是朕给你的政务太少了?”
    祁砚眉头一竖,想起殷稷的所作所为,他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政务还少?皇上,臣已经多少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你还要不要……”
    这话太过大不敬,到了嘴边祁砚又咽了下去,他扭头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来的时候,殷稷正目光凉凉地看着他:“怎么,你还不服气?找到人你不赶紧回来,在林子乱跑什么?还把人放在树上……你嫌她的伤轻吗?”
    祁砚目光一闪,微微垂下了头:“臣初来上林苑,不认得路,谢姑娘又身受重伤,总不能带着她奔波,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将她安置起来。”
    殷稷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言语,只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你也是救了她,朕该谢你。”
    祁砚不爱听这种话:“皇上这句话臣担不起,臣救谢姑娘,只是为了她这个人,并不是为了旁的。”
    殷稷眉头一皱,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祁砚这是在挑衅他。
    “臣听说谢姑娘再过几年就会出宫,希望到时候,她能让臣好好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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