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没?到了没?诶呀!你这丫头怎么关键时候就如此无用呀!”丁思琴冲着春燕急切焦躁的嚷着。
“我这就再去打听,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说完春燕不敢再看丁思琴一眼,脚底如抹油般,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由于刚下过一场雨,园中的海棠树上积攒了许多雨露,微风拂过雨滴就滴答滴答的零散落下,仿佛有声的沙漏,落地的一刻也敲打在了丁思琴焦灼的的心上。
“小姐!小姐!打听到了,回来了,回来了,邱枫兰刚进府门!”当春燕兴奋地叫着亟不可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丁思琴时,她正在海棠树下垂头凝眸望向地上的小水坑,水坑被树枝上倾泻下来的晶莹雨滴激起层层涟漪。思琴一身粉装,白玉脸颊,樱唇微抿,娇嫩柔美的样子即使女儿家看了也会惊艳于她此刻的美态,春燕竟看痴了,愣了神。
“春燕,你刚才说什么?是枫哥哥回来了吗?他真的回来了!”丁思琴突然抬起头,望向春燕的眼中满是惊喜与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的,我回来了!琴儿!”正在丁思琴说话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闪到了春燕身后。春燕闻声,一个激灵,猛地回头让开。在她让开的一瞬,丁思琴楞了一下,终于看清了来人,深蓝色长袍,清瘦高挑,略显疲惫的国字脸上,犹如浓墨挥洒的浓眉下一双饱含情意的大眼泛着点点宠溺的笑意,干练而朴实,那个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枫哥哥!
邱枫兰是管家邱伯的儿子,邱迎春的哥哥,比丁思琴大八岁,自丁思琴出生之日起就一直陪在思琴身边,之后做了他的玩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枫兰对思琴的宠爱有增无减,渐渐地使她更多的把他当做哥哥,在思琴心里枫哥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的存在极大地弥补了自己亲哥哥只把自己当小孩子的疏离。邱管家也并无意让他唯一的儿子在丁府做事,便凭着自己年轻时跟在老爷身边学习的点滴及常年积攒的知识,亲自教授自己的儿子,期望儿子可以出人头地。
两年前邱枫兰离开家乡外出闯荡,丁思琴问了好多次邱伯他的去向,由于他的地址总在变,有时很久也没音信,邱伯也总是难以说清。但是邱伯并不担心,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总觉得自己的孩子趁年轻外出历练是件并无不妥,既然漂泊在外,无法及时联系是必然的,就像自己以前,也是天南海北的走,也正是由于这丰富的阅历不仅磨练了他的意志,也令他在很多事情上有独到的见解,在丁家做了举足轻重的管家。
但是幼小的思琴却不会这样认为,她只觉得九岁那年是自己另一段人生的开始,那就是没有枫哥哥的日子自此开始。起初的日子,她还抱有幻想,枫哥哥可能出去几天就会因为吃不了苦头打退堂鼓的,可是久久无法等到他的“回心转意”,思琴才开始接受一个现实,她的枫哥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她开始觉得每一天都毫无意义,生活的每一天好似单调、无聊的重复,枯燥的日子如此漫长。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府中丫鬟给自己喜欢的人绣香包,她才有了事做,并开始喜欢上女红,还特意请母亲找人传授技艺,认真的拜师讨教,当时把刘淑仪着实吓了一跳,自己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儿何时也开始钟情于这些闺秀热衷的物识了!
“枫哥哥!真的是你呀!”丁思琴说着猛地扑到了邱枫兰的怀里,“枫哥哥,你说话不算话!你都忘了琴儿了,都两年了!你还说要回来看琴儿,都两年了!”思琴在枫兰怀里抽泣着泪流满面,断断续续的埋怨着,小手还没轻没重的捶打了几下邱枫兰的胸膛,此时春燕已悄悄退出了院子。
“琴儿,你的枫哥哥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一回来,见了父亲,我就匆匆的来找你了!我的小丫头,先让我好好看看你,别哭了好吗,我不是回来了,再哭,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邱枫兰说着便轻柔的抬起丁思琴的脸,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张梨带雨的脸。
“琴儿,你长大了,呵呵,我的丫头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邱枫兰捧着丁思琴的俊俏小脸,傻傻的笑着,眼睛久久不肯移开,专注的样子,仿佛要把自己全部照进思琴的心里一般。
“哼!那我是变丑了,还是?这麽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都去哪里了?都遇到了什么人?过得如何?”丁思琴撒娇般的抛出一堆自己急于想知道的问题,对枫哥哥的回答翘首以盼。
“呵呵呵呵,我的丫头,你怎会变丑呢!哥哥可从来没见过这麽好看的姑娘呢!这些年是哥哥不对,没有能回来看你,不过哥哥可是经常想起你的,想起我的丫头可爱的样子!”邱枫兰说着便拉起思琴的手走进书房扶她坐在自己对面,“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跟随在一个志同道合的大哥身边。”
“一个大哥?你们怎么认识的?”丁思琴好奇的问道。
“刚离开镇子时我到了上海,在那里找了份给人抄抄、写写的工作,收入虽微薄,但省着也还够,可是没两个月我就生病,开始不在意,后来越拖越严重,自己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看大夫的,当时的我头疼欲裂,浑身无力的靠在医馆外的墙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十分绝望,你能想象的到吗?一个人独自在外,在困难面前是多麽的的脆弱,正是这次经历让我认识到了我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其实只是个凡人,我也会痛,也会流泪,也会无助绝望!当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能有双手可以帮帮我,哪怕有人给我端一碗水喝,我都会感激万分!”邱枫兰看思琴迫切的想知道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便耐心的娓娓道来。
“可是那天,我靠在那里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浑身冷得要命,不住地打颤,感觉过来很久很久,依然没有任何人帮我,外面的天黑得要命,自己都快沉进无尽的深渊了!就在最后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推了推,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周围很陌生,面前有个男子正焦急的望着我,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大哥,后来他告诉我,他本来是要去医馆替家人取药,看到了不远处靠在墙边的我,便想扶我起来,发现我浑身滚烫,赶紧找人把我抬到了西洋医院,洋大夫看我烧的厉害,折腾了半天,又是给我打针消炎,又是让护士和他盯紧我的状况,我这才退了烧。”邱枫兰重复着那日的情况,心中仍有些隐隐后怕。
“他是什么人?你就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才跟随他的么?”丁思琴心里想着枫哥哥的遭遇,在心底不禁捏了一把汗,但她更好奇之后的事情。
“我的那位救命恩人叫冯自忠,我跟随他,一是因为他的侠义相救,更重要的是他要走的路让我热血沸腾,那是我正想要的生活。冯大哥曾加入了安徽巡抚招募的新军,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不是迂腐之人,他们的言行带动了冯大哥,冯大哥开始了解很多洋人的东西,一些新思潮也是那时在他心中扎根的。冯大哥经常会和我说起这些,如何革新,有志青年如何为了民族大义闯出新的天地,这都是我所向往的,于是,志同道合的我们从认识后就一直在一起。”邱枫兰不再继续说下去。
“那你们在一起都干些什么呀?看书读报,讨论政局?”丁思琴似乎不想放过邱枫兰生活中的任何细节,硬要追问清楚。
“嗯,琴儿,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况且你还小,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邱枫兰的态度很坚定。
丁思琴失望的撇撇嘴,“我才不小呢,是你刚说的,我长大了!哼,不想说,我还不想听了呢!”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颤巍巍的摸进另一只手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物件有些忐忑的说:“枫哥哥,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包,送给你!”
“好美呀!丫头!你都会绣香包了,是专门给我的吗?呵呵,真的想不到!想不到!”邱枫兰惊喜的拿着手中的彩色海棠绣香包,如获至宝,细细的抚摸着那包面上的一针一线,好像那些绣线都是金丝银线。
“才不是呢,我绣了很多,都送人了,只差你没送了!”丁思琴害羞的辩解道。
“嗯,好好好!不是特意的,琴儿,我也有礼物要给你,走,我带你去看。”说完没等丁思琴反应,邱枫兰就拉起思琴的手往外出。
第十章:故人归来,心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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