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丝丝缕缕的缠绵着下了一夜,现在终于要停了。丁思朗放下手中的笔抬步迈出自己的书房,抬头看了看春雨洗过的天空,心情跟着清爽了不少。
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还有淡淡的香,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接了几滴零散的雨水,就踏着轻快的步子穿过书房前的竹林小径,朝后园走去。
后园中的玉兰,牡丹,芍药上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雨珠,比往日更加明艳了。此处只有一位未打伞全身鹅黄色典型清末小姐装扮的娇小的姑娘,她上身穿亮蓝镶边牡丹彩绣袄卦,下身穿大镶滚边亮蓝蝴蝶绣马面裙,脚下是一双淡青色绣鞋,小姑娘正看着这些娇美的朵出神。
她慢步走到了玉兰树下随性的伸出手就想把玉兰枝拉近细细品嗅,可是由于个头的原因有些吃力,于是努力的踮起脚尖,向前微探着身子,试了几次,用力伸出的手终于颤颤巍巍的触到了枝,随即就拉近脸庞,鼻尖触到朵的一霎,脸上溢满了纯真甜美,满足的笑。
这一幕就被沿后园长廊走来的丁思朗看到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甜蜜如的笑,微楞了一下,看来他的决定没错,在刚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约莫十几岁的小姑娘时,就没想惊动她,只见她欢快的跳跃着,还哼着歌时不时俯下身与圃中的娇艳亲密接触。
丁思朗好奇的想知道她会干什么,便放轻了脚步在离姑娘几步远的地方驻足,微倚廊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当他看到小姑娘轻嗅玉兰时那陶醉的表情,可爱的小脸让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竟不自觉的轻笑出了声。
这一声把小姑娘吓了一跳,明明看了没有别人在这里的,她慌忙的松开枝转身回头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探寻,由于刚惦着脚尖又慌乱中快速转身,脚没有站稳,身子晃动着差点摔倒。丁思朗见状快步向前急于扶住她,可还是没赶上,到是姑娘自己努力站稳了。
丁思朗忙问:“小姐没事吧?”小姑娘知道近前是个少年,害羞的低头,手中不安的搅动着丝绢说道:“谢谢,我没事,请问你是?”
丁思朗见小姑娘害羞的样子,露出了明朗的笑容礼貌的说道:“你好!我是丁思朗,可否告知在下小姐芳名?”
小姑娘一听少年的名字,惊讶的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他,眼前的少年气质儒雅,样貌俊逸,高挺的鼻梁下方是饱满而弧度优雅的唇,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真是人如其名,让人不由得就有明朗亲切的感觉。
“你就是思朗表哥!我是你的表妹童卿卿!”小姑娘欣喜地说着。
丁思朗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道:“哦!真不敢相信,我的卿卿妹妹已经在我眼前了!之前就听母亲说你们要来,但是还要几个月后才到,谁知竟来的这麽快!快说说,这兵慌马乱的,路上都还顺利吧?我们都有七八年没见了!”
说着看了看天,虽然雨快停了,还是会有零星雨点时不时的打在脸上,于是无所顾忌的拉起卿卿的小手就往近处的湖心亭走去。
童卿卿被丁思朗温热的大手这麼一拉,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清末,男女之间还是有所避讳的,不过想到他是自己的表哥就大方的随他去,并未推脱。
他们边走边聊:“思朗表哥,我们一路还好,就是火车上有很多逃难的人,比较乱,我们都紧紧看着自己的行李,一路不敢松懈,每到一站还常有军人上来搜查可疑人员和逃犯,时间拖得很长,火车走走停停,很是磨人。现在终于见到你了,我也觉得是在做梦!”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湖心亭,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后,卿卿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思朗手掌中抽了出来。思朗也没有在意,卿卿说话时他一直在认真的看着她。
他发现卿卿真的长大了,依稀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十分可爱,当时对她印象极好,现在更是可爱不减,又多添了几分少女的明媚和娇羞,娇嫩白皙而又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弯弯柳叶眉,明艳端丽的唇一张一合的吐露着好听的声音,仿佛欢快的百灵鸟,纯真明亮的大眼睛一笑就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童卿卿说了半天,见表哥没有回话,才发现他正在认真的端详她,一时忘了回话,卿卿笑笑打了表哥一下叫到“思朗表哥!”
丁思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对不起,卿卿,我太久没见到你了,很高兴,有些失态了,你以后不要叫得那么生分,就叫我‘朗哥哥’或‘思朗哥’吧!我就叫你‘卿卿’如何?”卿卿点头应了。
他们聊了很多这些年的遭遇,趣事,多是丁思朗在说。卿卿时不时附和着,她时不时看看亭子周围的景色,感觉此时真的很美好。
在这优雅的地方遇见久未见面的同样优雅的哥哥,真的太开心了!他们聊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停都停不下来,亭外湖水被滴下的雨滴激起点点涟漪,微风轻拂着水边的垂柳,这一切都令人陶醉......
这是座典型的江南院落,不同于北方建筑的恢宏和规整,它并不拘泥于对称,轩、榭、廊、舫,宛转其间,亭、台、楼、阁零星散布,与园中的草树木浑然天成。
十二岁的童卿卿从进入丁府的一瞬间就不住的感叹江南园林的别致精巧,她被眼前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景致深深地吸引了,眼睛似乎看不够似的,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丁府的五步一景,心里想着以后就要住在这里,这就是自己的家了,虽还有些对未来不确定的忐忑,但更多的是纯真少女初到异地对新鲜事物的欣喜。
童卿卿是跟随父母来此处避难的,此时是宣统二年,她们的家在北方,中原兵家必争之地。清末,各地起义战乱不断,洛阳城首当其冲。
家里本还算富裕,父亲是个小布匹商人,开了两家布衣店,但是经不起战火的洗礼,店中的财物经常会被兵痞子洗劫。城里到处是流民,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加之家中本就人丁单薄,除了童卿卿和他的父母,就只有她的爷爷,最后他们决定举家投奔母亲江南的表姐家。
母亲表姐名刘淑怡,多年前嫁到了苏州城西的木渎镇丁家,此地远离战乱,风景秀美,民风淳朴,对他们一家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去出了。母亲与表姐刘淑怡关系一直很好,经常有书信往来,所以一家人顺利的被接纳安置在了丁府。
本来他们说好要两个月后才来的,谁知战火烧至,只得匆忙提前了行程,因赶路无法带上童卿卿的爷爷就留了可靠地家仆先照看着,他们先将卿卿和重要的行李物品送到丁家,再回头接老太爷过来。
在他们到了苏州后,姨妈与丈夫丁青山才接到消息也没来得及通知他们的一双儿女,两人就急急赶往火车站接人了,回府后在前厅茶点接待过他们后,姨妈就亟不可待的拉起母亲热聊起来,让仆人带童小姐和她父亲及同来的两个家仆先到院中四处走走,并把她们的行李拿到房间安置好。
童卿卿他们跟着仆人一路踏石子幽径,过蜿蜒小桥,穿错落亭廊,终于到了他们的住处。姨妈对他们甚是用心,将他们的居处安置在靠近后园的东院,僻静雅致,避免了他们被丁府的客人打扰到。
仆人们在帮她们整理行李物品,童卿卿十分欣喜的在居处的小院跑跑跳跳的。这是个小院,虽小但草竹木,迴廊一样不少,都巧妙地融合进了这个小空间里。
她对这里非常满意,征得丁家仆人同意后,就留下父亲他们安置行李,自己到院中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后园,于是就出现了前面的一幕,也正是这样她这麼快就见到了儿时的好玩伴——思朗哥哥。
第一章:千里迢迢赴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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