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莞见他是好意，刚刚抬起的手，又只能放下。
    只是脸颊微微鼓起，像是一只正在生闷气的小猫。
    看起来更是可爱翻倍。
    傅闻之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棠莞的脸。
    他这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自己和棠莞都愣了一下。
    傅闻之知道，在棠莞的心中，自己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起上过节目的“朋友”。
    他比不上陆泽，比不上苟曦，更比不上陆蔺。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上钩。
    只是很多时候，他看上的猎物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以至于他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忍不住往棠莞的身上看去。
    棠莞不知道傅闻之在想什么，只是有些不满的将傅闻之的手拉了下来。
    眼神里带着茫然，态度倒是坚决。
    其他小朋友也只是游了一会儿就准备出来了。
    天色已晚，大人的宴会也应该散场。
    只是棠莞觉得有些奇怪。
    克里斯离开得有些太久了。
    久到棠莞都觉得有些不安了。
    就在大家都收拾好，要离开的时候，“碰”的一声，游轮发生了剧烈地颤抖。
    棠莞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
    这熟悉的，硝烟的味道……
    棠莞仿佛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见了齿轮的声音。
    仿佛自己失去的记忆，正在此刻被缓缓打开。
    楼下是慌乱的尖叫声，象征着混乱的开始。
    而刚刚的爆炸声，只是一个开头。
    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游轮又发生了几次爆炸。
    小崽子们没有轻易地散开。
    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不应该这样的，安德鲁家族的游轮，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
    作为全球数一数二的汽车龙头家族，他们制造业也不容小觑。
    更别说，这艘游轮上那么多重要合作伙伴。
    安德鲁家族不可能不做好检查。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一次的爆炸是安德鲁家族熟悉的人制造的。
    陈硕第一时间去检查了顶层甲板上的门，发现被反锁了。
    他回到小崽子之间，语气冷淡：“被锁住了。”
    陆泽皱了皱眉，想到还没有回来的克里斯，觉得这件事，似乎是专门针对自己这群小朋友的。
    陆泽一边想着，一边看向蹲在地上没有什么反应的棠莞，下意识地就要把棠莞抱起，想要将棠莞护在自己身边。
    他能理解棠莞现在这个样子，毕竟在棠莞之前的生活中，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凶残的事情。
    然而，比陆泽动作更快的，却是站在棠莞身边的傅闻之。
    几乎是在棠莞出现异常的一瞬间，傅闻之就抓住了棠莞的手。
    然后蹲下身，抱住毛毯里的棠莞。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在轻颤，身上的温度很冷。
    比游泳的水冷多了。
    傅闻之的眼神缓缓地暗了下来。
    他想到刚刚弗尔的表情，一下子想通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
    只是现在，克里斯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傅闻之的视线落在棠莞的身上，手掌缓缓地拍着棠莞的背部，像是在安抚棠莞的不安。
    但实际上，棠莞并不是在害怕。
    她只是“看见”了自己刚刚被打开的记忆。
    那些记忆还是不全的。
    但她看见了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按住后脖颈，一次次地按在肮脏的河水里。
    湍急的河水被皎月照耀，却没有泛起干净的色彩。
    黑色的水流顺着女人的鼻息、眼睛还有嘴巴流进体内。
    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冷漠的声音：“把你拍摄到的东西交出来。”
    女人的脸上没有一处好地。
    她的脸像是被硫酸泼了一般，只有腐蚀的伤口，以及鲜艳的血。
    她的眼睛闭着，嘴里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们的身后，是新年的炮火。
    无数的烟在他们的身后绽放，然而女人的身边却没有一丝热闹。
    棠莞死死地睁大眼睛，鼻子里喘着粗气。
    她要看见！
    她要记起来！
    要记起来！
    棠莞的手用力地抱住脑袋，她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幼兽，在记忆的牢笼里动弹不得。
    棠莞“亲眼看见”那个女人转过了头，那张可怕的脸上明明没有一个表情，她却仿佛看见了一个笑意。
    她在望着自己的方向，好像在说些什么。
    然后棠莞的眼瞳狠狠地缩紧，一双漂亮的黑色瞳孔在眼眶里颤动。
    她看见男人把女人又一次按在水里，然后气急败坏地说着：“你们&*￥真是骨头硬，都这样了，还不说！”
    棠莞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已经分开。
    她的灵魂在放声尖叫，可是她的身体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要挣扎着爬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她想要抱抱她……
    男人的脚上的皮鞋踩在女人的脑袋上。
    ——不要！
    ——住手啊！
    棠莞在心里喊着这样的话，却看见女人抬起手，对着棠莞虚弱地打了一个手势。
    棠莞看懂了。
    那是她的第二语言。
    是手语。
    但正因如此，棠莞却仿佛被顶住了一样。
    女人在“说”。
    [别出来！]
    棠莞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被男人抓住头发，像是拖着一只畜生一样，被拖走。
    空气里硝烟的味道压下了血腥味，让棠莞气血翻涌，甚至生出了想要呕吐的欲望。
    男人点了一根烟，那明明灭灭的红光，像是食人的恶鬼。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缓缓地蹲下身，然后一转头！
    棠莞似乎都听见了自己心跳停止的声音。
    那个男人，发现了自己！
    “？”
    一双手捂住了棠莞的眼睛，打断了她继续窥探记忆的动作。
    傅闻之的声音是温柔的，他一遍遍在棠莞的身边说着：“深呼吸，吐气，对，你做得很好，不要憋气。”
    “深呼吸，吐气……”
    棠莞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将自己体内的浊气吐了出来。
    周围的小朋友也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棠莞。
    但他们没有觉得棠莞这样的“害怕”有什么问题。
    毕竟第一次面对这种危险的时候，他们也有这般胆怯的时候。
    “碰”的一声，棠莞的身后又蔓延起硝烟。
    而这一次，傅闻之伸出手，抱住了棠莞，捂住她的耳朵。
    那道没有褪去孩子气的声音，此刻像是强心剂一般，在棠莞的耳朵里响起。
    “别怕。”
    “我会让你平安无事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