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花九不能解释,只能静静地听着,好不容易打发了掌柜,她关上房门,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厢房,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声。
喵。
玳瑁嗅到了主人的气息,抓了抓窗扇,从缝隙间钻了进来,走到花九脚边,蹭起了她的衣摆。
花九弯腰将它抱了起来,嗅到了它嘴巴里的鱼腥味,蹙眉道:“说,吃了多少条鱼?”
玳瑁舔了舔嘴巴,眯眼在花九臂弯里蹭蹭,表示它今日吃得很满足。
花九摸了摸它的脑袋,环视四周,问道:“玳瑁,你喜欢这里么?”
喵……
玳瑁的叫声细如蚊蝇,似乎很喜欢。
花九哑笑,回想今晚的一切,喃声自语:“她也是个招人喜欢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这个“人”字里面到底包不包含花九自己。
小阁的灯火昏黄,透过窗纱,朦朦胧胧地映了出来,在寒夜里散发着温暖的光泽。一墙之外,霍桐儿裹着大氅站在窗边,望着花九的小阁散发出的暖色,眸光复杂而浓烈,像是一湾化不开的浓墨。
翠秋喜滋滋瞧着堂小姐,这么多年来,自家小姐终于是动心了,难得做这种女儿情态,呆呆地瞧着心上人所在的小阁发怔。
霍桐儿想的可不是花九,而是花九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变数。花九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如今婚约已是木已成舟,她也算是她偶遇的一截浮木。霍桐儿其实并不在意花九所谓的大麻烦,只在意自己这般“利用”她,是否对得起她。
本来应当是互帮互助,不该生出这样的愧意。可在霍桐儿心里,花九的出现,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她心仪苏年许多年,早已无法接受男子。恰好花九是个姑娘家,还是个让她不讨厌的姑娘家。花九这样的人,活得恣意潇洒,天高地阔,任她遨游,如若自己强行闯入她的天高地阔,对花九而言,只当是不速之客。
两情相悦,本当水到渠成,可她对花九掺杂了太多的私心,当真好么?
如若还有第二条路走……
霍桐儿无奈长叹,当初选择离开沧州,来辰州独自经营,为的不就是脱离樊笼,远离那些可望却不可及的人么?她已走出了第一步,便再无回头的可能。她这辈子,为苏年、为霍家活得太久了,偶尔私心一回,也是可以的吧?
“翠秋。”霍桐儿拢了拢大氅,忽然开口。
翠秋点头道:“奴婢在。”
“把黄历拿来。”霍桐儿关上小窗,坐到了书案边上,呵手搓了搓暖,便开始研墨。
翠秋将黄历拿了过来,放在了霍桐儿的边上:“小姐,黄历在这儿。”
霍桐儿继续吩咐:“明日下午,帮我把绸缎坊的黄老板约来。”
“是。”
“还有今晚那位媒婆。”
翠秋这会儿算是明白堂小姐想做什么了,笑道:“不是明年开春才选日子么?”
“夜长梦多。”霍桐儿已是打定主意,她已回不了头,自然花九也不能回头。这婚事,是等不得明年开春,必须办,还得尽早办。
翠秋心想,不过与那花公子见过两回,堂小姐竟是这般喜欢,原来戏文里演的一见钟情,人间确有。
所谓“夜长梦多”,可不是翠秋想的那回事。
霍桐儿怕的是自己,真等到明年开春,万一突然打退堂鼓呢?既然已不能回头,倒不如一条路走到黑,断了自己的悔路。
翻开黄历,霍桐儿的视线落在了七日后的吉日上。
“初二是个好日子。”
“大年初二?”
翠秋接了话。
霍桐儿指了指黄历,抬眼看向了她,眸光波澜不惊:“下月,初二。”
“啊?”
这事不仅翠秋震惊,就连第二日听见此事的花九也震惊,险些没端住茶盏洒了自己一身。
花九急道:“如此匆忙,在下什么准备都没有。”
霍桐儿端然用茶盖拨了拨浮沫,气定神闲地道:“你想准备什么,尽管告诉我。”说完,她示意翠秋退下。
翠秋掩口忍笑,退出了小院。没想到自家小姐主动起来,竟是这般强势,翠秋忍不住“同情”地多瞧了一眼花九。
花九觉得双颊烧得慌,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滋味,此时根本不敢正视霍桐儿的目光,垂首轻声:“我在灞陵城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你还是听完我的这个大麻烦,再做决定不迟。”
“你说。”霍桐儿洗耳恭听。
花九抬眼看她,目光甫才交接,她的心跳又快了一拍,再次垂首道:“我其实不是大燕人。”
“大陵?”
“不,大燕往南走。”
“大魏。”
花九点头,鼓足勇气,再次迎上她的视线:“我的阿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自小便告诉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才告别阿娘,远渡重洋,来到大燕游学。”
“嗯。”
“初到大燕,我便直奔北都灞陵,恰好遇上了科考……”
她入大燕必须有身份文书。阿娘在大魏虽说不是什么官员,却也是有路子的人,所以给她准备了一份大魏游学士子的身份文书。她以这份文书参加了科考,哪想到竟然名列一甲,当殿钦定了探花郎。
她本就生得好看,穿上探花郎的大红官服,戴上乌纱帽,帽檐边上簪一朵红花,更添几分俊俏。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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