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苍白,手抖得厉害,楚青檀飞身挡住他的身形,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拉,沉下脸质问道:“剑神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声抬手一挥,逐月剑回到他手中,他挑起剑尖隔空指了指晏归尘:“除妖,我们剑修的职责,你拦我干嘛?”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但楚青檀不信他不认识晏归尘。右手搭在佩剑上,左手抓着晏归尘,晏归尘的体温比剑柄还要冰凉,显然是怕极了。
就算萧声是剑神,他也不至于这样害怕,难道这两人从前见过不成?
楚青檀思绪百转,对萧声道:“除妖自然没有问题,但也得看清楚对象是谁。晏归尘是师尊亲收的弟子,我的同门师弟,也是萧师叔你的小师侄。师叔若是对他出手,岂非同门相残?我断不可坐视不理。”
萧声哈哈大笑,提起剑转瞬间便出现在两人身前,幽暗的眸子盯着楚青檀:“可我若偏要动手呢?”
楚青檀迎视他的目光,不躲不闪:“萧师叔可以试试。”
萧声闻言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屈指弹了弹剑身,轻声道:“好啊,那我便先杀你,再杀他。哦对了,屋里还有一个,也一并解决,这样便谁也不知道你们死于我手,就算是掌门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楚青檀处变不惊,语气平淡:“这么说来,萧师叔是执意要动手了?”
他们实力差距虽大,但真动起手来,楚青檀并不惧怕,他身上保命法宝无数,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可晏归尘和柳辞却是跑不了。
他的剑锋方出鞘半寸,忽然被萧声伸手按了回去,萧声锐利的表情忽然一变,缓缓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啊哈哈哈哈……吓得不轻吧?”
楚青檀:“不好笑。”
他现在觉得这所谓的剑神就是个小学生。不,比小学生还幼稚。于是又补了一嘴:“你可以考虑去幼儿园当个班长。”天天揪小女生辫子。
“什么?”萧声显然没听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兴致大好,对晏归尘哼哼两声道:“你这小废物,过了这么久,胆量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晏归尘直往楚青檀背后躲,冰凉的指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衣袖:“师兄,师兄……”
他这样害怕,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而且不是好事。楚青檀看向萧声:“萧师叔,你和我师弟认识?”
“认识谈不上。”萧声笑得有些恶劣,“他小时候我们在万仞峰见过一次,那时候他才……”
他用手在自己腰间比划:“这么高一点儿。”
“当时我正好无聊,就带着弟子们陪他玩了会儿,大家玩得可高兴了。对吧,小废物?”
楚青檀感觉晏归尘的身子紧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整个人颤得厉害。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以那群剑修的冷酷程度,萧声所说的“玩”必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玩。否则能够在戒律堂忍过三轮鏖刑的晏归尘,何以只是见到他便吓成这样?
楚青檀不会刨根究底询问过去,将痛苦再回忆一遍,无疑是对晏归尘的二次伤害。他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手,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时间不早,该出发了。外面风大,萧师叔还是尽早回屋歇着吧。”
说罢牵着晏归尘回到自己房间。
芥子舟空间有限,船舱里的房间远不如他在沐云轩的寝殿宽敞华丽,但晏归尘将它打理得很好,窗明几净,家具齐全,室内燃着淡雅熏香,桌上摆着他常用的整套茶具,泡好不久的热茶升起袅袅轻烟。
楚青檀牵着魂不守舍的晏归尘在椅子上坐下,放手时他整个人一惊,脸上全无血色,双眼盈盈望向楚青檀:“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
楚青檀按住想摸他脸蛋的冲动,慢慢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不必担心,没事了。”
“……哦。”
晏归尘双手捧过茶盏,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指尖,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这双手白皙修长,骨节秀气,却无人知道,它们曾经被浇过猩红的铁水,十指被一根一根碾得粉碎。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妖的自愈能力比人类强,伤口会自行恢复,就算是断肢也能再生。但晏归尘有时会痛恨自己这份异于人类的能力,因为这意味着他即将面对的痛苦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年幼时他不明白周围异样的目光因何而来,努力尝试着结交朋友,可那些和他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们,总是斥他“孽畜”、“妖怪”。
他不死心,茫然的一次次尝试,直到某个夜晚,他来到万仞峰下,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真实的模样,那样怪异,那样丑陋……
杯壁缓慢透出滚烫的温度,与之相接的指尖泛起尖锐痛感。晏归尘却仿佛丧失了痛觉一般将它越抓越紧。直到楚青檀拉开他的手,淡淡说道:“给你茶不是为了让你自虐。”
白皙的指尖烫得通红,晏归尘把手缩回去,终于从那种恍惚的情绪中抽离。
他看向楚青檀,这个人是他的师兄,同样也是折磨了他许多年的人,可这些日子却发生了变化,上一秒恨不得让他去死,下一秒又可以在面临危险时挡在他身前。从前他以为自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之人,对方朝他伸出的手,或许拉他出地狱,或许推他入火海,他无从分辨。除了抓紧,别无他法。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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