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你在国外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乖乖吃饭按时睡觉，听懂了吗？”
    手机屏幕里，女人苍白的面孔浮出一个努力的笑容，满眼放不下地看着屏幕这头的人。
    “妈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
    风和日丽的海滩边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顺着海风一起飘远。
    “好啦，妈妈只是换一种方式陪着你，咳咳咳——”
    咳嗽声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传来，手机屏幕也扭曲起来，女人的面容逐渐变得白茫，然后慢慢消去，她想伸手抓住，可什么也抓不到。
    “妈妈，呜，你不可以这样……”
    “醒醒，初初，我们到了。”
    淳厚温润的声音挤入她迷蒙的梦境，将她的意识渐渐唤醒。
    季初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眼眶湿润，她的肩上搭着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她。
    “又做恶梦了？”周瑞安扶了下自己的镜框，贴心地看向她。
    “没有。”季初快速地眨眨眼睛，将未干的泪水掩盖起来。
    “没有就好，快下车吧，唐阿姨等我们很久了。”周瑞安牵住她的手腕，扶着她下车。
    站稳后，光洁的迈巴赫车门被周瑞安小心翼翼地关上。
    这辆车看着新，实际上用了好多年了，很多部件已经磨损老旧，他可不敢太用力，因为弄坏了没钱去修。
    “初初，你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等会儿见了唐阿姨一定要乖乖的，知道了吗，我们以后是要和她住在一起的，刚见面不要弄得太难堪，给爸爸个面子，好不好？”
    车库电梯里，周瑞安一边按下数字键一边嘱咐她。
    季初淡漠地看着合上的电梯门，蜷起手指“嗯”了一声。
    电梯门开后，在一旁等待的服务员见到来人，便带着两人走向定好的包厢，“周先生你来了，这边请。”
    “嗯。”
    季初看着服务员熟捻的问候，不禁微微皱眉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父亲。
    她们一家常住江浙一带，一家人来京都旅游办事也很少来这家餐厅，这位小哥对周瑞安的态度，不像是只招待过一次的。
    紫悦中餐厅的粤菜远近闻名，餐厅内部的装饰繁简得当，服务和氛围也相当高端。
    包厢门被服务员轻轻推开，季初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疑惑抛出来，就注意到了里面端坐的女人。
    她腰背挺拔、肩颈舒展，只是远远一看，都能领略到她身上散发的优雅气质。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时刻保持优雅端庄体态的女人，和她那率真不计小节的母亲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瑞安你来啦。”唐清拢好肩上的丝绸披肩，起身迎接这对父女。
    “嗯，路上有点堵车，让你久等没生我的气吧？”周瑞安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早年文学院毕业的他周身一股温和的气质。
    “怎么会。”唐清优雅地应道。
    “唐阿姨好。”季初等他们寒暄完，乖乖地站到女人面前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初初你好。”唐清自然地搂上女孩的肩膀，眉眼弯弯，“你爸爸经常念叨你，说你聪明又漂亮，今天见到真人，果然超出了阿姨的期待。”
    “来，这是阿姨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唐清搂着她坐下，顺势拿出身后一个礼物盒递给她。
    季初礼貌地接过，笑道：“谢谢唐阿姨，我待会儿再拆。”
    周瑞安看见季初果然乖乖的，暗自松了一口气。
    “初初，你来点单吧。”唐清把菜单递给女孩，试图摸清她的口味，好吩咐家里的阿姨以后做菜改改口味。
    “好。”季初两手接过，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她听见周瑞安出声了。
    “人还没来齐呢，先放着吧，等会儿再点。”
    “不用管他，他没什么不能吃的，女孩子娇气，要是吃到不喜欢的怎么办，初初你快点，别听你爸的。”唐清嗔道。
    “嗯。”季初扬起笑容点了下头。
    正值花季的南方女孩气质甜美，巴掌大的鹅蛋脸上满是胶原蛋白，她皮肤通透又明亮，那双眼尾微翘的狐狸眼妩媚又清纯，唐清每次看她时都不禁暗自感慨：好乖纯的孩子。
    季初很快勾出了喜欢的粤菜，将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
    服务员拿着菜单一一转给两位成年人，等他们添菜之后退了出去。
    唐清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又打开手机扫了眼没有任何回复的消息，只能抬起头和旁边的女孩闲聊起来。
    时间在三人的闲聊中过去了半刻钟。
    每次在唐清询问季初的学习情况和社交朋友时，周瑞安都会插进来说几句，话里话外都在不刻意间暗示她想在京都读高中的意向。
    工厂破产后，家里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已经负担不起她继续回英国读寄宿高中的费用了，周瑞安也没什么能力供她，他要是有能力，今天也不会带她来这里了。
    “那等会儿你哥哥来之后，我让他帮你安排京都这边的高中好不好？你这么优秀，这里的学校应该都会抢着要你的。”唐清笑着说道。
    什么你哥哥，季舒华就她一个女儿，她才没有哥，季初在心里暗暗反驳。
    “对，这孩子还没成年，在父母身边读书比较稳妥，对不对，初初？”周瑞安接下唐清的话，看似询问的话语里带上了压她点头的意味。
    13岁，最容易走歪也最需要父母多加关心的年纪，她13岁就被季舒华强硬地送去英国读了寄宿初高中。
    那时候季初死死抱着周瑞安的大腿，让他求求妈妈不要那么狠心，当时周瑞安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去和季舒华争取，一副心疼的模样让她觉得爸爸就是比妈妈好。
    爸爸帮她说话，妈妈太狠心了。
    后来她才知道，周瑞安在她面前表现得有多心疼女儿，等她走后就有多无所谓。
    季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起来，抬眼时眸子深处的嘲弄已消失不见，“谢谢唐阿姨，我在这边会好好学习的。”
    说话间，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唐清以为是人到了，没想到是来上前菜的服务员。
    她和周瑞安对视了一眼，有些歉意地说道：“我打电话催催他。”
    唐清拿出手机按下那串不常打的号码，“嘟嘟”声响起来的同时，包厢门口也传来了手机系统原始的通话铃声。
    服务员上完前菜后推着餐车走出去，经过男人身边时恭敬地弯了下上身。
    季初听见唐清朝门口打了一声招呼，也掀起眼帘看过去。
    她自下而上地打量他，男人的西装裤剪裁得当，将他的一双长腿衬托得又直又长，他手里抓着一件西服外套，冷白的手背上盘桓着绿血管，看起来强劲又有力。
    护士一定很喜欢这样的手。
    季初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他抬脚走了过来，一件质感高级的淡蓝色衬衫服帖地套在他的胸膛上，顺势撞入了她的眼眶。
    他领口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了两颗，露出蜜色的颈脖和锁骨，相比于周瑞安打着完美领结的一丝不苟，进来的男人散漫很多，一副路过就随便进来看看的姿态。
    季初的目光扫到他的颈脖之上，他的俊脸撞进她视线的瞬间，女孩微微怔了一下，而后装作无事地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