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贝迈着小短腿，朝着江晏走了过来。
    这一次，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
    一旁的江风和江起看得莫名紧张。
    良久，男人才开口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不自觉地就把语气放慢放软了，也收敛了平日的高冷和淡漠。
    苏宝贝用稚嫩又夹带着一丝傲气回答道：“老古董啊，有意见么？”
    江晏也没有生气，耐心十足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叫这个称呼？”
    “因为喊渣爹不礼貌呗，所以就取这个咯～而且你长得本来就挺像老古董的。”
    苏宝贝理直气壮地回答着他，丝毫没带怕的。
    江晏：“……”
    江风和江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少爷的胆子可真大，啥话都敢说，还有这词汇量也是绝了！
    两人以为他们家五爷会生气，可并没有。
    以往，五爷身上都弥漫着一股帝王之气，强大，令人感到无比的压迫，甚至是有一种窒息感。
    可此刻，五爷身上仿佛笼罩着一股他们从未见过的气息，和煦温暖。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苏宝贝，语气温和柔软：“小家伙，可以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吗？”
    他身居高位这么久，说话从来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很少用那种小心翼翼的恳求语气。
    目前，江风和江起，就在两人身上见过五爷愿意放低自己的姿态，一个自然是少夫人了，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小少爷了。
    江晏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他说“你们还没有资格看我的容颜”。
    苏宝贝转动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珠子。
    他可爱地哼哧了一声，“想看我的脸，也不是不可以……”
    江晏秒懂，“你有要求？”
    “给钱就行。”他酥酥的稚嫩声响起。
    男人薄唇微勾，“多少钱？”
    苏宝贝小脑袋一仰，气势十足道：“一分钟两百。”
    江风和江起微愣，傻眼了，小少爷还是个小财迷？
    男人英俊的五官柔和，深邃的眼眸也染上了笑意，轻声道：“行。”
    苏宝贝倒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随后，江晏等人就看着他抬起手，在他手腕上的手表上不知道操作着什么。
    “你这是？”江晏问道。
    苏宝贝答道：“计时啊。”
    “……”
    江晏看着他，说道：“你不用计时，我的钱就是你的。”
    可苏宝贝却说：“君子取财，取之有道。你的钱是你的，宝贝自己赚的才是我的。”
    “我是你父亲。”
    “你姓江，我姓苏，你和我没有关系，要说有关系，顶多你就是提供了一颗种子而已，但生我养我的是我妈咪。”苏宝贝直言道。
    江晏瞬间哑言。
    听着苏宝贝的话，他心情复杂。
    这孩子，思路清晰，就像江柚说的，他什么都知道，果真，这孩子对他没有半点的亲情可言。
    “好了，可以了。”
    苏宝贝说完，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之前就看过了照片，可这跟看真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的。
    真人更加的像。
    苏宝贝早就适应了自己长得像老古董，所以也不惊讶，他站在那很淡定。
    “这简直就是和五爷的翻版啊。”
    “一个大号，一个小号。”
    两助理在一旁嘀咕道。
    江晏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心情是错综复杂。
    有喜悦、有激动、有压力、也有不自信。
    苏宝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嘴微张，“老古董，你这是看傻了么？”
    江风、江起：“额……”
    江晏回神，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刚刚的事，是你自己安排的？”
    小家伙抬了抬下巴，“是，怎么，你想教训我？不好意思，你没资格。”
    他的每一句其实都挺冲的，江柚的话也没错，这小家伙对他很不待见。
    江晏也没生气，但听到他承认了，他心底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就可以去操控这些事，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这股子的傲劲和聪明，其实都和他自己很像。
    男人一副温和的慈父模样看着他，“你这么做是想测试我？”
    苏宝贝和他对视着：“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
    苏宝贝今天就是想和他对着干。
    江晏笑了笑道：“那这个测试你满意吗？”
    苏宝贝迟疑了一会，“一般般。”
    “是因为我没去找你出来？”
    苏宝贝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没说话。
    江晏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能这就是父子间的心有灵犀吧。
    可苏宝贝嘴硬道：“不是！”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挺大的。
    江晏看着他那张倔强的小脸，细皮嫩肉的，他想伸手去捏一捏，可就在他刚伸手的瞬间，苏宝贝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手就这么僵硬在了半空中。
    小家伙乌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警惕，“你想干嘛？”
    男人乌沉幽深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失落，“爸爸就是想摸一摸你。”
    苏宝贝微皱了一下小眉头，继而说道：“摸一次五百块。”
    “……”
    江晏有些无奈的失笑了一声，“可以。”
    一旁的两位助理，五爷也太惨了吧，摸自己儿子都要付钱，不过没关系，五爷有的是钱。
    而且小少爷也充分发挥了小财迷的本色。
    接着，苏宝贝又说道：“先付款，再交易。”
    额……
    江晏收回手，一脸宠溺地看着他，问道：“好，怎么付？”
    三人就看着苏宝贝伸手在自己的小背包上掏啊掏，然后掏出了一个收款的二维码，“喏，扫这个二维码付款。”
    “……”
    江风、江起同时额角和唇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小少爷准备得真齐全！
    江晏剑眉微挑：“那如果我要抱你呢？”
    苏宝贝假笑道：“不好意思，这一项目，不在宝贝的营业范围内。”
    江风江起：小少爷说话真幽默。
    “江风，付钱。”男人沉声道。
    江风应了一声，立马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对准付款二维码扫了一下，“滴”一声，扫码成功，“五爷，付几次啊？”
    男人还没开口，苏宝贝就抢先了一步，奶声奶气地说道：“这项目一天只有三次机会。”
    江晏唇角挂着笑意，“那就付三次。”
    江风：“好的。”
    江风付完款，还把付款成功的页面给苏宝贝看了，“小少爷，你看看，已经付款了。”
    苏宝贝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此时，市一院。
    苏禾正在开会，讨论一个病人的手术方案。
    原本严肃的会议室，突然响起了一句特殊的声音“微信收款1500元”，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苏禾微愣了一下：“……”
    她习惯了不关静音，就是担心医院的人给她打电话，她没听到。
    还有，她什么时候设置过这个程序？
    她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啊，陈医生，你继续讲吧。”
    ……
    她也不知道另一边发生的事。
    苏宝贝很主动地站到了江晏面前，扬了扬下巴，脆声道：“摸吧，我可是很讲诚信的。”
    他还不忘宣传一下自己的职业操守。
    在江晏眼里，他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孩。
    看着这个小家伙，江晏内心掀起了一阵海浪，摸着他的小脑袋，心里的那种激动无言诉说，很奇妙。
    他又轻轻地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软乎乎的。
    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又长又密，像一把小扇子。
    初为人父的他，并没有参与孩子出生的整个过程，甚至还错过了他三年成长的时间。他从襁褓到会爬，会坐，会走路，会喊人的所有过程，他都从未参与。
    对他的兴趣喜好，他甚至是一无所知。
    “你喜欢钱？”江晏看着他问道。
    苏宝贝爽快地回答道：“只有傻子才会不喜欢钱，宝贝赚钱是要养我妈咪的。”
    “你妈咪有我。”
    “妈咪说了，你们会离婚的。”
    江晏微怔了一下，问道：“希希，你想看到我和你妈咪离婚？”
    “想啊，为什么不想，你们离婚了，妈咪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
    江晏没想到他回答得那么轻松。
    男人眼神坚定且深邃地看着他，拉着他软绵绵的小手，认真地说道：“希希，我和你妈咪不会离婚的。”
    苏宝贝才不理他，他一说完，他就挣脱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好了，三次机会已经用完了。”
    苏宝贝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把帽子和口罩又重新戴上了，然后按下了手表上的暂停键。
    “一共三十七分钟，七千四百块，付款吧。”
    苏宝贝把手表上的时间给眼前的男人看了一眼。
    三人微愣，这孩子都不用算，脱口就说出了多少钱，一个成年人可以理解，可他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啊，这算数就那么牛了？
    这次，江风很自觉地掏出手机，他看向苏宝贝，“小少爷，怎么付款？”
    苏宝贝再次拿出收款码给他扫。
    “滴！”
    江风：“小少爷，付款成功了。”
    苏宝贝熟练地把二维码放回了包包里。
    医院里，苏禾刚结束讨论会，刚走出会议室，手机又响了一声“微信收款7400元”，她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付款人的昵称是一个字母：【f.】。
    谁啊？这是？
    苏禾表示非常纳闷。
    路过有一个医生问道：“苏医生，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啊？怎么收款的金额都那么大的？”
    苏禾笑了笑，随口编了个借口：“就是一个朋友还的钱。”
    “哦哦，原来如此。”
    苏禾带着疑惑回到了办公室。
    在她下班前，她都没想通是谁给她打的钱。
    8900元，这个数字有什么含义吗？
    再说了，她也没借钱给谁，就算借，也不会有人向她借几千块。
    她刚走出医院大门，就遇到了司靳川。
    从上次他找了她说合作的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快大半个月了，也没出现过。
    “司总，有事？”苏禾看着他问道。
    司靳川笑着说道：“邀请苏医生共进晚餐。”
    苏禾淡然一笑，拒绝了：“司总，真不好意思，我已经约了人。”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下次约你，我是不是得提前？”他带着打趣的口吻和她说道。
    苏禾不想猜测他的意图，“司总，如果你是想说合作的事的话，我现在能给你答案了。”
    “合作的公司，不单单只有你们，还有其它公司，这件事，我已经交给相关人员去处理了。他们会在一周后，安排一次你们几家公司一起竞标，公平公正。”
    “所以，之后有关这件事的事，司总就不用找我了，因为找我也没用。”
    司靳川听她说完后，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走后门的吧？”
    苏禾不语。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救一个人的。”
    苏禾闻言，眉头微蹙，不解地挑了挑眉尾。
    “我妹妹，她的心脏出现了问题。”他幽深的黑眸看着她：“我听说你是心外科有名的医生。”
    苏禾：“司总，比我有名的外科医生比比皆是，你不必……”
    “不，她的手术只有你有把握，nil医生。”
    苏禾微怔了一下。
    司靳川幽深的黑眸把她的神色收进了眼底，“看来，我并没有猜错。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医学界的神秘外科圣手，nil。”
    他消失这十几天，其实就是在找她，当他得知了一些关键词后，他把目标锁定在了苏禾身上，因为太多的巧合。
    nil是三个多月前休假的，而苏禾也恰好在那段时间回来粤城，年纪轻轻的她直接就担任了副主任这个职位，这在医院里可是千年难遇的一件事。
    另外，她又是袁老继承人，之前就有人猜测，这个神秘的外科圣手nil是袁老的徒弟之一，可奈何，极少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
    因为nil每次的手术只见家属，和她接触过的病人家属，全都默契地不提她，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就无人知晓了。
    -
    次日。
    市一院。
    苏禾一早就带着人去查房了。
    查完房后，她便回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陆振宇就来了，“主任，司倩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好，知道了。”
    苏禾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司倩倩的检查报告。
    扩张型心肌病，双心室扩大，身体代谢异常导致的。
    苏禾看完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环胸，微眯了眯眼。
    陆振宇看她皱了皱眉头，也探过头去瞄了一眼。
    “卧槽！”
    “人体必备的八种微量元素，她居然缺少了四种。”
    “这孩子的生活以前到底有多惨啊？”陆振宇看着苏禾，满脸的疑惑。
    苏禾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的谁。”
    陆振宇：“可是，她今早过来办理住院手续时，看着也不像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啊，还有保镖和保姆随身陪着，这妥妥的大小姐人设啊。”
    苏禾没时间理会他的八卦心理。
    司倩倩目前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心力衰竭，属于中晚期了。
    以她现在的情况，除了做心脏移植手术之外，其他的治疗方法都起不到太大作用。
    可是——
    想要找到一个配型成功的心源，哪有那么容易。
    全国那么多人排着队等这个源体。
    “陆振宇，你去联系一下家属，跟家属谈一次话，告知家属司倩倩的情况，她目前的治疗方案只能是做心脏移植手术。”苏禾沉声道。
    “好的，明白了。”
    -
    中午十二点多。
    苏禾正在办公室吃着清越送过来的午饭时，她的微信又进账了，“微信收款666元”，她打开看了一眼，又是同一个昵称的人。
    此时，江晏、苏宝贝、苏珩三人正坐在桃夭居的包厢里。
    苏珩被苏宝贝收买了，主要还是因为苏宝贝手里有他的把柄。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宝贝竟然背着姐姐偷偷见了江晏。
    要是让他姐知道了，估计会疯掉。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转头就对着江晏喊了一句“姐夫”。
    “姐夫，要不你和希希两个人一起吃吧，我回家自己吃，不打扰你们。”苏珩说道。
    其实，他是想逃。
    要是被他姐知道了，他带着希希出来和眼前的男人一起吃饭，他的腿可能真的会折了。
    如果他不吃，起码，他之后还可以找个理由给自己脱罪。
    苏宝贝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了。
    他扭头朝着他仰着下巴，一脸无辜道：“小舅舅，你就别想逃了，反正妈咪质问起来，你也有问题，是你带我去酒吧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和老古董撞见的。”
    苏珩：“……”
    他很无语，真的很无语！
    他有理由怀疑，是苏以墨坑了他！
    吃完饭后，江晏因为有个特殊的会议，不得不回公司，要不然他今天可能就一天都会陪着苏以墨。
    他让江风把他们送回去了。
    回到梨园水榭，苏珩忍不住问道：“希希，你不会就原谅他了吧？”
    苏宝贝立即回道：“怎么可能，我这是在赚钱。”
    “啊？”
    “小舅舅，你没发现我这个老古董爹的钱很好赚么？”
    苏珩想到了刚刚吃饭时，希希突然拿出一个收款二维码，还说什么“陪吃一次饭，五百块”，他当时也没多想，主要是他满脑子都是要是苏禾知道了这件事，就真的完蛋了。
    苏珩从他哥苏知勉那得知了她姐为何要藏着希希，可现在被那人发现，那……
    “希希，你就不怕到时候，你爸把你从你妈身边抢走吗？他们可是要离婚的。”
    苏宝贝撅了撅小嘴，“不怕啊，因为我永远都是妈咪的宝贝，我才不稀罕那老古董呢。”
    “那你下次不许去见他了。”
    “不行啊，我要赚钱啊。”
    “……”
    下午的时候，苏禾刚睡醒。
    “砰！”
    “苏主任，不好了！那个司倩倩她要跳楼！”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