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许录源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听船头那边有人朝河中叫喊着:“有人,有人!”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飘过来的一块木板上果真趴了个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自这个角度看去,秦葶只隐隐瞧见一颗人头时浮时起。
船老大也是个热心人,他带着一名船工上了一条小船,又让人将小船降下去,船尾绑了绳索,划着前去救人。
自那么高的船上落下去,秦葶只瞧上一眼都觉着恐怖,小船于宽河高船的对比下成了一叶扁舟似的。
就在两个人抓到那块搭着人的破木板时,众人似都松了一口气,将那水中的人拉上小船,还能见着他胳膊在动,人还活着。
牵着绳索将小船拉回,众人围上前去,秦葶也搭了个边角。
那人也不知在水里飘了多久,整个人透着股水肿般的苍白,身上哆嗦个不停。
不过才接春日,河冰融化,河水自是寒凉刺骨,真不晓得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别......别往前去......有.......水匪。”那人嘴唇冻的青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有水匪?”船老大离的最近,听的也最清楚,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将众人吓了一惊。
那人重力点头,“我们的商船,自河底被凿穿,人都被杀了......快调头......”
话还未说话,人便晕了过去,船老大用力摇晃也不见着醒,轻探了鼻息见还有气,忙招呼着人将他抬到船舱里去。
这样一来,水陆自是走不成了,船老大与赵林宗有些交情,便拉着他到一旁说话。
“公子,您方才也听着了,河里的东西您也见着了,水陆怕是不成了,咱们得在最近的码头靠岸。”
赵林宗身形懒散的倚在栏杆上,背后的河风将他衣袍吹的翻飞,他手上把玩着玉扳指不作声,一副心不在焉的作派。
一瞧此,船老大又道:“公子,水匪这群平日都是靠着劫商船吃饭的,厚冰封河,他们手空了一季,自是如狼似虎,加上这两年光景不好,这些人就跟不要命似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手底下又有那么多船工等着吃饭,我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冒这个险。”
“您看,要不咱们稍等两天,且等这阵风过去了咱们再上路。”
沉默良久,赵林宗终于抬起他那一双蛊惑人的桃花眼,眼前微眯,眼底卧蚕饱满隆起,轻飘飘的道了句:“好。”
船老大得令,面上也终于露了松意,转身下去安排靠岸事宜去了。
待般老大一走,赵林宗面上的笑意尽数散去。
这个时候停岸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船上还好说,陆上各处皆是关卡,说不定到处盘查,到那时他便会变得很被动。
可前头若真有水匪只怕也难路过。
虽不愿也只能铤而走险。
“老子的运竟背到这种程度?”连赵林宗这般心性也不禁感慨一句。
有人欢喜自是有人愁。
到了长亭码头,商船靠岸,吐的七荤八素的魏锦心脚踏地面才稍稍好起来。
一直由许录源护着,秦葶便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赵林宗大步从船板上下来,赶在秦葶身侧,“这是长亭县,地处繁华,不如我带你去玩玩如何?”
自打第一次见,赵林宗便游走于青楼附近,瞧他做派也知这是个浪荡公子,秦葶连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目视前方,冰冷的说了句:“多谢,不必了。”
“待回了蜀州,我便赏你一座大宅如何?”从前他倒没细看秦葶的模样,这两日整天碰面,反而觉着秦葶连素面都这般好看,何呈奕动心也难怪。
“赵公子,”秦葶终忍不住,扭头过来同他道,“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你的行踪。什么银钱珠宝我都不要,你且将我放了吧,好吗?”
正脸比侧脸看起来还要动人几分,一双杏眼清澈见底,眉梢带着淡淡的愁绪,连赵林宗也忍不住定睛多看了两眼,“谁说你没有利用价值,你这个人就挺值钱的。”
“可惜啊......真是可惜......”他目光朝前,下巴微仰,而后凑到秦葶面前小声道,“可惜你曾做过何呈奕的女人,我不大喜欢残花败柳。”
这四个字似一柄尖刺,扎在秦葶的心口上,她不由攥紧裙侧,脸色泛白。
从前受过的委屈不少,可被人这般羞辱还是头一次。
气冲头顶,甚至都忘了思考为何她跟了何呈奕的事他能这般清楚。
一路无言。
几人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暂时落脚。
一到了客栈赵林宗人便不见了,除了许录源与魏锦心,其余六七个皆是赵林宗身边的精卫。
他们将秦葶看得严实,就算赵林宗不在,她想跑也跑不出去。
与许录源魏锦心在一楼饭堂围坐一桌,三个人各点了点肉面与几道小菜。
魏锦心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一早起肚的肚子里没东西,这会儿肚子空空如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牛肉面一上,许录源先将自己碗中的牛肉都夹到了魏锦心碗中,而后才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
三人饭上无言,魏锦心一抬手,连话都不必讲,许录源就似她肚子里的蛔虫般将热茶端到她的面前。
这般默契很是难得。
“秦葶,”魏锦心稍吃了一些,好歹有了些说话的力气,抬起脸来扫了旁桌那几双眼睛,这才同对面秦葶说话,“秦葶,看来你在路上是走不了了,得同我们一起去蜀州。”
说话间,秦葶瞧见她唇畔有颗芝麻粒,才想着提醒便瞧见许录源先一步抬手将其蹭掉。
听她这么说,秦葶苦笑一声,实则去哪里都无所谓,但是只怕赵林宗没安好心。
还未等她说话,便听许录源小声道:“心儿,这两日你好生歇息,旁的不要管。”
秦葶听得出,这是他在暗示魏锦心,秦葶默不作声,只低头吃饭。
客栈小二适时拎了汤水过来,又在三人面前一一将空杯摆好,红汤汁子泛着酸气飘到秦葶鼻腔里。
许录源莫名,“我们没点这个。”
小二热情道:“客官,这是咱们小店送的,咱们小店开在长河边,平日接待最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商船,这里面也有不少晕船的,我们掌柜就给来客都送一壶酸梅汤,提提心气。”
“你们掌柜想的真是周道,多谢了。”许录源笑道,拿了第一杯酸梅汤先送到魏锦心面前。
小二则拿了第二杯推到秦葶面前:“姑娘,请。”
“多谢。”秦葶接过道谢。
小二送完汤,转身回了柜上,和柜前掌柜交换了眼神,掌柜会意,目光又落在秦葶身上。
无人察觉。
......
何呈奕现在手边留的人皆是精兵良将,若说夜探相府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倒也不是难事。
午后便有人呈上一幅工画图,上面画的是魏府的结构图,那宁心阁用红纱一笔着重标注,最下方是宁心阁的暗道。
且不看旁的,只看这暗道何呈奕便将此事想了个透彻。
他就说,人不可能插翅飞了,除非有鬼。
果不其然,这鬼在暗道。
在他前脚拿到这幅工画图时,后脚便自宫外呈上一封密报。
是以蜡封的竹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何呈奕亲自启了封蜡,,自竹管中取了纸管展开,细墨简短几字他看的飞快,随之轻笑一声。
而后以食指与中指夹起那张纸,稍抬起来对下面冷长清道:“冷卿,你瞧瞧这是什么。”
冷长清上前接过,双手展开,入眼的头几个字是‘长亭县’。
作者有话说: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马车里的人
赵林宗此人贼的厉害, 虽与几人同处落脚,却不同住一间客栈。
秦葶与魏锦心同住一处,缓了整个下午, 她稍养了精神,脸色终于恢复如常。
秦葶站在窗前望天也不说话,魏锦心觉着没意思, 便朝她走过来,扯了她的袖子坐下。
“你在想什么?”魏锦心忍不住问。
“我在想京城现在会乱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人很快就能追到这里来。”
也是在想自己该如何脱身,如何摆脱赵林宗。
何呈奕曾讲过赵林宗此人唯利是图,与他爹一样,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而行, 不会在利用不上的东西身上浪费时间。
到时秦葶只怕万一路下去,见再没可利用价值便会被杀掉。
那样岂不是更冤。
“许是我在京城人的眼中已经死了。”魏锦心浅笑笑, 她太了解祖父为人。
往口中送了茶汤, 这里送客的皆是散茶,也仅做解渴之用,若真的品起来,还有股子陈霉味儿, 甚至比不上她从前在府里下人喝的。但她却觉着甘甜, 许是因为与许录源在一起的缘故。
“秦葶,我当真不知道你是有何勇气敢从皇上的手里逃出来的, 我本以为不爱宫里生活的只有我一个, 倒不想你也是如此。”
秦葶轻抿唇角,“心不自由, 那里便是牢笼, 不过你比我强多了, 许公子待你很好,我看的出来。”
夕阳透过窗角照在魏锦心的一只眸子上,将她眼底晃成了琉璃色,配上她眼中失而复得的光亮,她眼底浮起甜意,“我和录源自小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他教我骑马射箭,我教他写字画画。”
“他是待我很好,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小家里所有人都将心思放在姐姐身上,录源是最关心我的人,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建功立业,想在我父亲面前争脸,就是有一天能娶到我。”
“他上阵杀敌时拼尽全力,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受到我父亲的赏识。我想,若不是因为我要入宫,父亲也是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到头来造化弄人,录源拼了那么多年的命,换回来的那点功绩,到头来全都化为灰烬,他不得不前往蜀州从头开始。”
“你会觉得苦吗?”秦葶问道。
“跟录源在一起就不觉得苦,他以后也一定不会让我吃苦。”她万分自信回道。
瞧着魏锦心满脸的幸福之意,秦葶也不觉被感染,转念一想自己,又觉着很可笑。
自己陪了一个男人整整两年,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换来的结果却是这般。
何呈奕每一步都在算计,就连自己也是。
从前的时光当真是白付。
实际上秦葶是很羡慕魏锦心的,因为有一个男人肯为她拼命,肯为着她打算未来,可自己呢?从头到尾也没被人好好爱过。
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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