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娘父亲的丧事确实办的很风光,在现今的情况下,杨林兄弟三人极尽所能,又是请戏班子,又是请道士和尚,里里外外的张罗。包括芸儿娘的丧事也一并办了。
七日后,周翠娘为父亲的坟头重新添了土焚了香,这才与杨林等人上路。
陕西几年来干旱无雨,每走一步,脚下都能溅起一团团的黄土,弄得衣裤上皆是。迎面吹来的热风夹杂着细细的黄尘,让人不得不紧闭口鼻,生怕不小心被灌到肚里。
望着前方尽是黄尘却无半点行人的岔路口,杨林停下来,把罩在面上的毛巾紧了紧,又把背上的芸儿向上托了托。转向连日来不曾说过几句话的周翠娘道:“周姑娘,右边向西北的那条道是往延安府去的,你一直走就能到家了。我们就在这告辞吧。”
周翠娘满面疲惫悲戚之色,她依然没有从失去父亲的巨大悲痛中解脱出来。她抬头看看前方那块字迹斑驳脱落,斜歪在黄土里的指路石碑,缓缓道:“翠娘家住延安府是不假。但若四公子嫌弃翠娘尽可直言,我一定知过就改。不管公子心做何想,翠娘定会遵守卖身葬父时的诺言,愿以身相许,报答终生!”
“姑娘别误会,我不是嫌弃你。”杨林将罩着口鼻的毛巾摘下来忙道:“我们这次去四川,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你一个大姑娘家,而且又有倾城之美。与我们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那五百两银子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我们借给你的,以后有了就还,没有就算了。人这辈子,谁还没有遇到难处的时候。”
周翠娘微微道了个万福道:“四公子好意翠娘心领了。公子可知,若翠娘一人回去,先不说这路途上有何凶险。就是回到家中也是无法生活。我家中本有几亩薄田,但父亲不会劳作,只得托与乡邻侍弄,每年收点佃米倒也衣食无忧。但这几年不是大旱就是有飞蝗,颗粒无收。没办法,家父这才带我逃荒。那成想……”
杨林望着说到此处哽咽落泪的周翠娘,暗骂自己一句笨蛋,忙道:“周姑娘莫哭。既然这样你就随我们一起走吧。等年景好些了再回家。不过以后不要再提什么以身相许,报答终生的话了。一是显得生份;二是……二是我已定了亲。”
“啥!?”杨雷和于万学此刻热的正抹汗呢,一听杨林这话立刻张大了嘴巴。
杨雷问道:“四哥你什么时候定的亲?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于万学走过来,看了看周翠娘,又看了看杨林,不屑的道:“四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象周姑娘这么漂亮的大美女你上哪找去?还矜持什么呀。真当自己是君子啊。还定亲了?你定亲了我和五哥怎么不知道?周姑娘你别听我四哥瞎说,他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我四哥这人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前领着我们没少……”
“哎呀学弟,我想起来,”杨雷突然一拍大腿,一惊一乍的道:“那个包袱里,是……”
“你们俩给我住嘴!”杨林狠狠瞪了杨雷和于万学一眼,吓得两人一伸舌头不再说话了。
周翠娘见状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抿着嘴微笑道:“翠娘此生能遇到三位公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尤其是四公子,翠娘一眼就看出是个正人君子。”
杨雷和于万学闻言一愣,立刻想到了一句歇后语形容两人现在的情形,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算上芸儿,杨林一行共五人,继续向四川前行。因为杨林三人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他们不能确定沿途的府县是否有通缉他们的公文告示,还是继续走僻静无人之所。况且周翠娘长得太漂亮,容易被不法之徒盯上。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杨林从农户手中买了两套旧衣服为周翠娘换上,头发梳成男人的发式,脸上也抹了一些灰尘泥土。只要她不说话,基本没人能看出她是女的。
以杨林、杨雷和于万学三人的脚力,从山西太原出发,向西进入陕西,再南下去四川成都,快些走两个多月就到了。但有了周翠娘和芸儿后,这行程就明显慢了下来。每日最多也就行个四五十里。而且路上还要躲避强盗劫匪,想快也快不了。这中间芸儿还病了两次,为了给孩子治病,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好在芸儿大半时间由周翠娘带着,照顾的精细,又略懂些医术,也再未得什么大病。
这样一路走来,直到六月中旬,杨林等人才进入四川境内。
四川毕竟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人杰地灵。与正在遭受天灾人祸的陕甘等地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但是临近成都东面的潼川时,杨林等人却陷入了窘境。因为盘缠没了。
本来杨林他们身上有五百多两银子,只要不大手大脚的,此次来四川完全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但半路上遇到周翠娘,拿出几乎全部川资为她办丧事。除去各种开支,还剩下一多半。路上众人吃住花销和为了给芸儿看病抓药又花了百十两,还剩下不到二百两。这些钱都是周翠娘用卖身葬父的钱垫付的。
杨林为了表示感谢,便与周翠娘说,日后回到山西定当连本带利加倍归还。但周翠娘笑着不语,反而把所有剩下的银两都一并交给杨林保管。
杨林大受感动,小心翼翼的保管着这些银两。没想到过一条山涧时,装有银两的包袱松动,掉落湍急的河水中杳无踪影。
盘缠尽失让众人极为沮丧,好在于万学身上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在潼川的钱庄兑换了银两后才解了燃眉之急。
成都乃大明西南重镇,有民三四十万,城墙坚固厚实,俱为青石所建。环城的护城河又名府河,与西北方向的都江堰相连,深丈余,宽数百步,实为入寇之敌难逾的巨大屏障。可以说成都巍峨雄峻之气丝毫不输于太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月二十日午时,杨林等人从成都东门入城。还好,这里并没有缉拿他们的告示和画像,看来范家也并不是全能的。心中因此轻松许多。
成都城内街道宽阔笔直,人流如织,店铺门面内生意兴隆。一切都秩序井然,完全看不到有民不聊生的迹象。
杨林自踏入成都以后,心里便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记不起来了。他也曾刻意的去想,但就是想不起来。后来索性也不去再想,与杨雷几人在城内游玩起来。
为了节省开支,杨林与其他几人商议,要在成都住下去,莫不如直接买座房子,也省去了住店的花销。杨雷等人闻言称善。
杨林等人先在一家客栈住下,一边托客栈的老板帮着物色房子,一边写信给山西老家报平安,其实信中最主要的意思是派人带些钱过来。
关于买房子的事情老板很热情,满口的应承下来。之后的几天,客栈老板接连帮着杨林介绍了几套房子,但不是价钱太贵,就是不如意。最后,在城西一条叫石头巷的胡同里找到了一座房子。价钱便宜,环境也过得去。唯一不足就是小了些。
这座房子有一个长宽十余步的小院套,是一座石坯房。也就是房基是石头的,墙壁是土坯的。不过看着很结实,没有裂缝或是坯土脱落的迹象。房内的格局是里外套间,一进门便是灶间,有一大一小两个灶台,除去摆放碗柜瓢盆的位置,勉强够两个人转身。里边的居室与灶间有墙壁隔开,这样生火做饭时不至于让室内烟雾弥漫的。居室面积略大一些,可在南北分别放置两张床。
杨林、杨雷和于万学虽然嫌这房子小了些,但价钱确实便宜,仅仅十两银子。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也买不起太好的房子。最后几经还价讨价,以九两银子成交。
杨林买下房子后便领着两个兄弟去置办日用家什,周翠娘则领着芸儿在家里打扫收拾。
因男女有别,更何况周翠娘还是一个大姑娘,杨林在新买来的两张床外分别搭上幔帐,这样双方休息时就谁都看不到谁。
等一切安顿下来之后,众人一清点盘缠才发现尽余五两银子。这点钱虽可够几人一个月的用度,但用完之后就麻烦了。杨林决定出去找份营生做,怎么也得坚持到家里拿钱过来。杨雷等人也是同意,但在成都无亲无故,人地两生,找什么营生做呢?
尤其是杨林三人,平日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这冷不丁的要自己独立赚钱过活了,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周翠娘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她说自己可以替人浆洗缝补衣物,因为她在家时就曾做这些活计贴补家用。杨林三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莫不如上街卖把子力气。即使收入不多,但总胜过坐吃山空。
杨林三人一听也对,等明日上街转转,即使卖力气挣个几十文钱也能把一天的开销应付下来。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露出曙光。周翠娘便起床做饭。杨林三人见此也不好意思再睡觉了,起身洗漱。然后杨雷担了木桶去打水;于万学打扫院子;杨林则为周翠娘做下手。
吃过早饭,周翠娘将剩下的几张面饼全包了塞到杨林怀中,权做三人的午饭,然后千叮咛万嘱咐的送三人出门。
杨林与两位兄弟在城中东游西逛了一阵,然后来到城南的锦江(今南河)码头,准备在这里帮着商旅做些装卸的活计。
锦江河面宽约百丈,水量巨大。江面上船鲈如织,商旅如云。是成都城重要的物资集散地。杨林三人觉得此处不错,便分头招揽生意。时近午时,三人倒是赚了几十文钱。虽然累得浑身臭汗,但看着自己平生第一次赚来的铜钱,三人心中欢喜的不得了。见不远处有一茶馆,便准备在那里喝茶吃午饭。
第九回 千里迢迢入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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