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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中奸计少年蒙诬陷

    平阳银庄太原分号虽然开业没几天,但生意不错。上门存银借款的人不少。这让门口迎宾的伙计忙的不亦乐乎。
    但杨林现在可没有好心情去过问生意。他披着棉袍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碗,望着面前火盆里忽明忽暗的火星久久不语。不为别的,就为昨晚老五他们与人打架的事情。若不是柱子鸣炮为号,老黑他们去的及时,老五他们非得叫人打残不可。
    杨雷与于万学两人规规矩矩的站在杨林面前。此时的他们刚从衙门里放回来,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神情疲惫。头脸肿的象猪头,上面布满了污渍和血痕。
    事情的经过杨林都知道了,但他没有训斥他的兄弟们。反而在了解了情况后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四哥……”,杨雷抬眼看了看杨林,见他没什么反应,道:“我和万学这次是栽了大跟头了。不仅被人暴打了一顿,而且还被衙门关了一夜,直到交了保钱才出来,把咱们‘平阳七匹狼’的脸面都丢尽了,小弟愿受四哥责罚。但小弟和万学兄弟心中不服,他们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才占了便宜。若是换个地方或是小弟手中有长枪木棒,小弟保证将那些鸟人全都放倒喽。四哥,小弟实在难以咽下心中这口恶气,请四哥让老黑他们跟小弟出去一趟,非把这场子找回来不可!”
    “是啊,四哥,咱们兄弟自出道以来那受过这等恶气。你让老黑他们和我们出去转转,非把那几个鸟人找到狠揍他们一顿不可!这次真是太窝囊了!”于万学一边附和着杨雷的话一边摩拳擦掌,那架势就跟仿佛要与人拚命一样。
    旁边老黑也道:“四少爷,你发话吧。弟兄们来太原可是闲了好多天了。这次要不为五少爷和万学少爷找回场子,咱们回到平阳地界都没脸见人了。若是那张家兄弟知道咱们栽了这么大跟头,还不得笑掉大牙啊。”
    “都给我闭嘴!”杨林将手中的茶杯向桌上一顿,缓缓站起身来,旁边同样鼻青脸肿的柱子急忙上前搀扶。
    杨林缓缓踱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望着外面依旧飘落雪花的阴沉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为不满的道:“一群莽夫,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只知与人徒逞一时拳脚之利,而不知谋定而后动!我问你们,你们可知对方名讳?住在哪里?做什么营生?身份背景是什么?又是哪家的子弟?手下有多少人?”
    “这个……”,杨林一连串的问题让杨雷、于万学、老黑等人面面相觊。尤其是杨雷,心说对啊,与人打了一架,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人家姓名和底细。太丢脸了,空与人打了这么多年的架,实在有负四哥平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教诲。
    看着杨雷等人窘迫的样子,杨林口气缓和道:“老五你们这次偷跑出去喝酒,我暂且不究。被人打了也不算丢脸。关键是要知道自己怎样去找回面子。我已让大龙他们从衙门那边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张家口范氏商行的子弟,其中范家良和范家臣是亲兄弟,因为在太原有十几家店面,所以常年驻在太原。那个范家康,也就是老五说的那个叫康弟的人,是范家良和范家臣的堂弟,也是范氏商行老板范永斗的亲儿子。这个范永斗,据说与建奴有联系。不仅为建奴提供朝廷严禁出关的货物,而且还提供我朝的机密给建奴。哼,这次既然他儿子来了,我们就得好好招待招待他!”
    “他奶奶个熊地,原来如此!”杨雷一听立刻怒火冲天,大骂道:“昨晚若不是那个范家臣有两下子,我早就把范家康那小子打翻在地了。四哥,你说吧,咱们该怎么办?”
    “对,四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决不能便宜了这三个小子!”于万学听到范家与建奴有联系,肺子都要气炸了。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燃烧,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范家兄弟面前一拳把他们打死。
    “怎么办?有仇不报非君子!”杨林微微一笑道:“谋定而后动,这是永恒不变的圣人之言。老黑,从现在开始,你和大牛领人昼夜监视范家兄弟的宅院和店铺。尤其要摸清那个范家康的活动规律。别忘了我以前教你们的那些方法,千万莫让范家兄弟察觉了。如果发现范家康那小子有落单的时候,马上回来报信。”
    老黑一挺胸脯,大声道:“四少爷放心,蹲坑盯人是弟兄们的拿手好戏。只要那姓范的小子落单,我们立刻回来报信。”
    “好,你们去准备吧。”杨林点点头,随后又向杨龙道:“大龙,范家兄弟虽然打了老五他们,但他们一定会打探监视咱们的情况。所以这几天,你和二虎领人躲在咱们银庄和宅院的周围,只要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先暴打一顿再说。具体的方法不用我教你了吧?”
    “嘿嘿”,杨龙一乐道:“四少爷放心。弟兄们干这种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保证会有几个家伙挨顿胖揍。”
    “嗯,去吧。”
    杨林又看向杨山和杨海,道:“山子和小海,你们去街上多买些辣椒。回来把它们晒干磨成粉。我到时候有用。”
    “好嘞!”杨山杨海领命而去。
    “四哥,我……我们呢?我们干些啥?”杨雷和于万学一见大家伙都被杨林分派了任务,不禁着急的问道。
    “你们?”杨林看着急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两人,微微一笑道:“给我在家老实呆着!”
    再说范家兄弟,自那晚莫名其妙的与人打了一架,而且是完胜以后,他们立刻就猜到对方一定与杨汝达有关系。所以正如杨林预料的那样,派人打探杨家兄弟的情况。但是接连三天,派去的人还没等靠近,立刻便被一帮人打得头破血流。而且还被以人赃俱获的“盗贼”罪名扭送官府。当然,这都是杨龙等人玩的把戏。先是把人打得晕头转向,然后顺势把“赃物”塞到人的怀里,让人有口难辩。
    范家兄弟从未与杨家兄弟接触过,也不知杨家兄弟的厉害。在他们眼中,杨家兄弟被打以后没有任何动静,便认为是怕了。所以手下人连日吃亏以后,他们也觉得没什么。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摸清杨家兄弟的情况时,杨林却领着杨雷和于万学登门道歉来了。
    双方会面之后,气氛很是融洽。杨林一边数落着兄弟的不是,一边大谈双方今后合作生意的好处。
    范家良毕竟是行商多年,经验还是丰富的,嘴上与杨林应酬着,但心里始终还是保持着一丝警惕。但出乎意料的是,杨林却非常爽快的将自己家的情况合盘托出,丝毫没有隐瞒做作。接连请求范家兄弟今后在生意上多照顾。为了表示诚意,杨林还说愿意转让平阳银庄在太原的经营权给范家。是啊,谁让范家财大势大呢,连官府的那些大人们都要给面子。
    范家良最担心的就是杨家在太原拥有银庄经营权的问题,因为他们家也有银庄。杨林与官府签订的经营权等于把所有开钱庄的商人都逼到了墙角。杨林开设的银庄不仅热情周到,而且方式方法都出乎同行的意料。在同业中竞争力是极强的。开业没几天,便抢走了同行两层多的生意,这让范家兄弟私下直呼“狼来了”。
    范家兄弟见杨林这么直接,心中不禁嘲笑他是大傻瓜。但表面上还是做足了谦让有礼的功夫。杨林见此一笑,便不再坚持转让经营权的事情。随后定下日期,诚挚邀请范家兄弟去醉仙楼赴宴。范家兄弟假意推脱一番后,欣然接受了邀请。
    接连三天,杨林每日都要在醉仙楼设宴款待范家兄弟,主题无非就是替兄弟道歉和合作做生意的问题。弄得范家兄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认为自己真是多疑了,有失范家面子。
    第四天午时刚过,杨林在房中得到了老黑等人对范家康行踪的详细报告。
    范家康年纪轻轻却有个最大的毛病——好色。他从十二三岁就开始懂人事,先是家里的丫鬟婆子,只要有些姿色的,不管老少俱皆通吃。后来觉得没意思了,开始去青楼妓院。后来又腻了,开始对大姑娘小媳妇下手。
    为此他没少挨老爹范永斗的打骂,但天生就这德行,管也管不住。在张家口,有范永斗管着,他还能收敛些。但这次来太原,立刻就露出了原形。毫不理会范家良的阻拦劝解,没几天就勾搭上了一个小寡妇。自从杨家兄弟上门道歉后,这小子认为打架的事结了,也不带随从,直接就去那寡妇家过夜。
    杨林闻报大喜,将杨雷等人叫来商议了一番。决定今晚动手,就在那寡妇家好好教训范家康一顿。不用辣椒水给他洗肠这事不算完。当然,做这种暗中下绊子的事,去的人越少越好。杨林决定自己亲自出马,杨雷、于万学、柱子做帮手,老黑带路。
    晚上酉时,负责继续监视范家兄弟的大牛派人回来报告,范家康那小子一个人向城北去了。
    “四少爷,那寡妇家就在城北的张家胡同。往日范家康这时出门,就是找他姘头去了。”老黑道。
    “好,范家康这小子的报应来了,走!”杨林一挥手,早已换上便装的几人鱼贯出门。
    城北的张家胡同住的几乎全是贫民。这里曲径幽深,漆黑一片。过道狭窄泥泞不堪,垃圾污物遍地。虽时值冬季,但两旁低矮草房里散发出的一股股异味还是令人闻之欲呕。
    “娘的,范家康这小子口味够重的。竟然能在这种地方与姘头厮混。”杨雷捂着鼻子啐了一口唾沫。
    “小点声。”杨林低声提醒杨雷,又向老黑问道:“还有多远到那寡妇家?”
    “还得走一段路,那娘们家在胡同的最里面。”老黑也捂着鼻子。虽然为了盯梢他已经来过几次了,但对这味道还是受不了。
    几个人不再说话,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胡同的尽头。只见这是一座寻常的小院。房里透射着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男女调笑的声音。
    杨林几人蹑手蹑脚的翻过半人高的土坯院墙,小心翼翼的来到窗户底下。只听房里不时的传来不堪入耳之音。不过听声音,范家康那小子确实在里面。过了不长时间,房中的灯光熄灭,又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杨林示意兄弟们沉住气,不要操之过急。又捱了近半个时辰,一直到屋中没有了声音,这才命令动手。
    杨雷用匕首轻轻将屋内门闩拨开,一想到可以报醉仙楼的一箭之仇,这心里就兴奋的不得了。所以门一开,他第一个闪身进屋。杨林紧随其后。于万学柱子拿着套人的布袋和绳子随后跟进。老黑则拿着辣椒水在最后面。
    五人鱼贯进屋,刚进入卧室,最前面的杨雷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咕咚”一声摔倒在地。后面的杨林四人猝不及防之下也被绊倒。众人只觉得地上湿漉漉滑腻腻的,弄得身上全是这不明液体。
    杨林把手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捻了捻,突然惊呼一声:“是血!我们麻烦了!”
    于万学闻言急忙点亮火折子,只见地下尽是鲜血,血泊中躺着一人,正是范家康。再看床上,一赤身妇人早已死去多时。身下鲜血顺着床沿滴滴答答的不断向下流淌。
    “坏了,我们中计了。快撤!”杨林催促众人快跑。不料刚出屋门,院外却亮起一片灯光。
    “出人命了,莫让贼人跑了!”
    “贼人夜入民宅,杀人越货,快抓住他们!”
    “大胆凶犯,看你们那里走!”
    随着一片杂乱的喊声,院里院外涌出数十道身影。为首两人正是范家良与范家臣。在他们身边还有十几名官差。
    “杨林,你们夜入民宅,杀我兄弟。随我见官去!”范家臣手持钢刀,指着杨林大喝道。
    “杨家少爷,你们太狠毒了。我兄弟不过与你们口角几句发生殴斗,你们竟挟私报复。表面上登门道歉赔罪,暗地里却痛下杀手。我的康弟啊,你死的好惨啊,我怎么向伯父交代啊……”范家良一边说着一边嚎啕大哭起来,那样子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典史大人,你看见了。那个杨家五少爷手里拿着匕首,正是他杀了我家兄弟。还有那个杨林,看他全身血迹,定是主谋。大人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范家臣青筋暴突的嚷道。
    “来人,把尔等凶徒拿下!”站在范家臣旁边的典史大人目露凶光,不容杨林等人有任何反应大喝一声道。随即十几名官差和一群范家保镖如狼似虎的扑过来。
    “范家良,你奶奶个熊!你他娘的血口喷人,小爷从来不干杀人违法的勾当!”杨雷见状破口大骂。
    “别跟他们废话了,咱们中计了。现在不是说理的时候。想办法冲出去!”杨林眉头拧成了一只麻花,心中暗骂自己笨蛋,怎么就没看出范家兄弟的“将计就计”的策略呢?看来杀人嫌犯的这顶帽子一时半会是别想摘下去了。
    “四哥,咱们走后窗!”于万学说罢一脚将后窗踢开,一个鱼跃已是翻了出去。剩下杨林等人不容多想,只得随后跟进。
    不料几人还没站稳脚跟,天上却撒下几张渔网将几人罩住。
    杨林身手敏捷,闪身躲过渔网的偷袭。接过网中杨雷抛来的匕首,“嗤嗤”几下把杨雷等人身上的渔网割破。正欲率几人越墙脱逃。一群官差打手在范家臣的率领下却已围了上来。
    “杀人凶犯杨林休走,看刀!”范家臣一晃钢刀,直取杨林脑袋。
    杨林现在手无寸铁,不敢硬接对方这一刀。只得侧身避让,脚下顺势一腿扫去,逼得范家臣后退两步。
    杨林趁机大喝道:“老五你们快走!咱们老地方会和!!”
    “我们不走!先打这些乌龟王八蛋一顿再说!这口恶气不出,我们得憋死!”杨雷和于万学牛脾气上来了,口中哇哇大叫着与围上来的官差打手打在一起。
    杨林见劝说不动两个兄弟,只得一边应付范良臣的凶猛进攻,一边向柱子道:“你快走,让方叔和我姐夫他们为这个事斡旋。告诉老六,让他和磊弟主持家中事务。今后的生意就靠他们了。具体的事项我都放在书房的玉匣中。”
    “四少爷,我不走!我鸣炮叫人。咱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柱子急的都要哭了,从怀来掏出一支大号爆竹就要点燃。
    “蠢货!你想害死所有人啊!”杨林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扔出墙外,“老黑,你掩护柱子出去!”
    “四少爷,多保重!”老黑眼含热泪冲杨林一抱拳,随即越墙而去。他知道,这回麻烦大了。摊上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命官司,即使杨家、于家和隋家合在一起也甭想顺利过关。官司一天不结,杨林三人就一天不能回家。
    杨林在接连躲过范家臣几刀后,脚下顺势卷起一支碗口粗的木棒。有木棒在手,杨林心中有底了,一亮架势,对正在打斗的杨雷于万学喊道:“你们俩快走,咱们老地方会和!”
    杨雷于万学见状,为了不拖累杨林,只得且战且退脱离战团。杨雷向杨林道:“四哥小心!老地方见!”
    见两个兄弟冲出官差打手的包围圈越墙而去,杨林顿时如释重负。暗道可以专心对付眼前这个狗皮膏药似的范家臣了。
    杨林以棒代枪,杀气冲天。将那木棒舞得出神入化,上下翻飞,犹似蛟龙出水,又似毒蛇吐信。刺挑盘拨,点砸扫挡,尽显杨家枪法之毒辣。
    范家臣未料到杨林的招式如此精妙,未及过上十个回合,突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麻,钢刀已是脱手而飞。未及他回过神来,杨林一记“横扫千军”扫在他的腿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腿骨顿时折断。
    “哎呀!”一声惨嚎,范家臣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捂着断腿翻滚着惨叫不已。
    趁着众打手和官差望着范家臣愣神的功夫,杨林急奔几步,一记漂亮的“鲤鱼跃龙门”,已是跳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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