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刘老二，一碗馄饨，和昨儿一样，汤水多一些，加点芫荽，爷喝着身上暖和。”
    夏日过去，天亮的也渐渐晚了一些。
    京城上下，街头巷角的小吃摊子亦是晚了一些，去早了，街上没人就白耽搁功夫了。
    宣北坊。
    五条胡同之地。
    一处宽阔的街角汇聚多家小吃摊子，有摆下桌凳的，还有一些行脚卖小吃的。
    辰时初。
    此处已经热闹起来，远远看去，一处处小吃摊子上的热气汇聚一处，更有别样的香气飘散。
    一位身穿轻便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闲逸而来，熟悉的坐在一个位置上，熟悉的说着。
    “好咧！”
    小吃摊主嘿嘿一笑，连忙开始准备着。
    不过百多个呼吸，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便是端了上来，闻之喷香，还有一丝芫荽特别的香气。
    “刘老二，你这个馄饨做的越来越好了。”
    “这一年不少挣钱吧。”
    “如今因秋闱、春闱考试，京城里多了几万人，都是要花钱的。”
    青衫男子尝了一口馄饨，很是摇头晃脑的评价着。
    “刘爷，托您的福，这一两个月挣得稍微多一些。”
    馄饨摊主憨厚一笑。
    “嗯。”
    “待会帮我准备一篦子包好的馄饨，我要带走送人，昨儿有两个进京赶春闱的举人租了我的院子。”
    “我观他们穿着，应该寻常。”
    “难得其中一位也是姓刘，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何况都是举人，保不准明年就中进士了。”
    “也算一个缘法。”
    青衫男子豪迈道。
    “好咧。”
    “刘爷，待会肯定为您准备好。”
    “进京赶考的人碰到刘爷您，接下来几个月算是有福了，多年来您一直这般善举，舍米舍炭的。”
    “记得有不少取中进士了。”
    “真好。”
    小吃摊主亦是欢喜，亦是恭维着。
    “哈哈。”
    青衫男子亦是自得。
    自己在京城的院子不少，这些年专做那些事情，而且租给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是要选人的。
    家庭一看就是很富贵的不要。
    就要那种看起来穷苦的举子，然后稍稍花费一些，便可一来二往熟悉了。
    关系也容易交深。
    果然取中，更是自己的福分，中了进士，将来是要做官的，那也是自己的底气。
    若是不取中，也不算什么，好歹也是举人，不会很差的，真遇到顺心的人，自己也会给于引荐。
    这些年来。
    宣北坊之地，刘爷的名头还是响亮的。
    还是豪气的。
    还是豪迈的。
    还是公认的。
    “卖报！”
    “卖报了！”
    “卖报！”
    “……”
    一碗混沌刚吃了五六个，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刘爷面上一乐，自己就是算着时间来的。
    如此，一碗混沌要么刚上来，要么刚吃一些，报纸就来了，就可以一边看报，一边吃混沌。
    真真潇洒的早上。
    今岁开始，就是这般过来的，日子相当充实。
    “给！”
    “七文钱！”
    须臾。
    刘爷从怀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七枚铜钱递过去，手中则是多了两份报纸。
    《京城日报》！
    《京城娱乐日报》！
    这是自己所看最早的报纸，也是最喜欢的报纸，京城其它的报纸，时而有兴趣就看一看。
    或者去报亭买一份近月京城大小之事合集就够了。
    《京城日报》！
    在别人看来比较枯燥，可是自己觉得它愈发适合为官之人，适合读书之人。
    自己当年好歹也是举人，好歹也做了几年官，后来觉得无趣，便是不做了。
    看一看很是有趣。
    《京城娱乐日报》！
    则是京城上下的有趣之事，行生百业，无所不包，应有尽有，而且报纸的页数也多。
    记得最初是四个版面。
    如今是八个版面了。
    去岁之前，自己还真想不到，每日里京城上下竟然会发生那么多好玩有趣的事。
    真真大开眼界。
    “先看看《倚天》！”
    “张三丰！”
    “真乃奇人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情节如何了。”
    刘爷将手中的《京城日报》放在一旁，打开彩色刻印的《京城娱乐日报》。
    这才是吃饭消遣该看的。
    《京城日报》适合慢慢品味。
    “嗯？”
    “这……。”
    “震惊——京城名妓的血泪！”
    “这……这是什么事情？”
    看着报纸第一版面的红色震惊大字，刘爷都被震惊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报纸题目。
    “京城名妓的血泪！”
    “是什么事？”
    刘爷奇异，来了兴趣。
    勺子挖了一只馄饨，吞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看着这所谓的——震惊题目。
    “醉风阁的烟烟姑娘？”
    “好像先前在报纸上看过她的事情，怎么又来了？”
    “就是这上面很详细。”
    “烟烟姑娘的身世都有。”
    “老家山西人，因水灾之故，少幼被卖京城。”
    “颜色好！”
    “……”
    “清倌人！”
    “色艺双绝，歌喉婉转若黄莺，琵琶曲韵亦无双，的确难得，就是少了一幅画像。”
    “……”
    “京城六大名妓，这个事情爷数月之前就知道。”
    “……”
    “嗯，遇到一位姓刘的生员，一见倾心，以身相许？……好像也听过那样的事情。”
    “……”
    刘爷看的速度很快，口中不住低语喃喃着。
    烟烟姑娘的身世的确凄苦，成为京城六大名妓之一，碰到心仪之人，也在情理之中。
    自古都是才子佳人。
    关键还是姓刘的。
    顿然，刘爷对这位刘姓书生大有好感，很是敬佩，那可是京城六大名妓之一啊。
    一见倾心了。
    不错。
    只是。
    刘爷面上的笑容还未持续十个呼吸，神色便是突然一怔，而后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曹他祖宗的。”
    “这姓刘的着实不是东西。”
    “以烟烟姑娘一代名妓的身份，京城上下有愿意纳妾的，何至于那般！”
    “殴打！”
    “残暴！”
    “逼迫烟烟姑娘喝滚烫的茶水，嗓子都坏了。”
    “身上都青肿。”
    “还随意让同窗好友去享受。”
    “……”
    “舅舅是国朝高官重臣，醉风阁就这样看人下菜碟的？”
    “曹！”
    “真给姓刘的丢脸！”
    “……”
    “玛德。”
    “烟烟姑娘也太惨了。”
    “都一个月了？”
    “消息竟然才出来？醉风阁还有没有良心？”
    “……”
    “玛德，不吃了，看着消息就来气。”
    “姓刘，别让你刘爷碰见，不然非揍死你！”
    “……”
    刘爷越看越是来气，一开始还觉得那个姓刘的为老刘家争光，现在看来真不是东西。
    真该死。
    竟然为了区区小事，如此折磨一位女子。
    就因为没有前来？
    那也是提前没有说好，难道让别人失约？
    面子？
    姓刘的哪来的面子！
    舅舅是国朝高官重臣？
    醉风阁也不是东西。
    曹！
    刘爷越想越是生气。
    嘭！
    而后，忍不住将手中的报纸用力拍在桌子上，浑身上下怒气绽放，大口喘着粗气。
    “……”
    “刘爷，您……您怎么了？”
    馄饨摊主有些被吓住了，好端端的，刘爷怎么了？怎么突然间生这么大的气。
    “咱们老刘家出了一个败坏名声的。”
    “曹！”
    “不吃了，不吃了，没心情吃了。”
    “你待会收摊后，把一篦子馄饨送我家里就行了，我先走了，我去醉风阁一趟！”
    刘爷冷哼一声，从凳子上起身，拿起报纸，落下一语，便是大踏步离去。
    未几。
    “曹！”
    “这姓刘的贼不是东西了，竟然这样糟蹋烟烟姑娘，还是个爷们？”
    “还是个人？”
    “还是读书人？”
    “这样的人配做读书人？真给读书人丢脸！”
    “我他么虽然连秀才都不是，也是瞧不起他！”
    “……”
    “吃个屁，不吃了，爷要去醉风阁看热闹去了，报纸一出，京城三十六坊都要热闹了。”
    “看醉风阁接下来准备如此处理！”
    “……”
    “……”
    “不吃了，看热闹去。”
    “玛德，姓刘的读书人不是东西。”
    “……”
    一时间，这片早起吃食之地一片愤怒之音此起彼伏，有性情收敛的，直接起身离去。
    有性情火爆的，将面前的吃食直接一把扔了，看着就来气，瞅着报纸上的消息，更加来气。
    是时。
    随《京城娱乐日报》送达三十六坊之地，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篇震惊消息。
    再加上《倚天》之故。
    看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
    消息传开的也是越来越快。
    群情激奋！
    人声鼎沸！
    义愤填膺！
    ……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前往位于南居贤坊的醉风阁，想要确认一下消息真假，想要一观烟烟姑娘现状。
    更想要看到那个不为人子的刘姓之人。
    若可。
    打一顿更好。
    打死更好！
    “这……。”
    “刘英锐！”
    “他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若非小神医你之故，小王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如此对待一位青楼女子，着实过分了。”
    “滚烫茶水！”
    “岂非作孽？”
    “他舅舅是是户部尚书蒋德本，军机处的军机章京、协办大学士，怪不得有那个底气。”
    “……”
    “还有小神医你提及的昨儿百草厅之事，也是他所为？”
    “为了上个月的一件小事？竟然睚眦必报如此，竟然隐忍这两日才动手？”
    “幸好百草厅无碍。”
    “这样的人如何配为读书人？”
    “报纸上的消息传出，那个刘英锐……纵然这次乡试取中，怕也难以被录取。”
    临近巳时。
    京城报馆，深处办公之地。
    看着手中的《京城娱乐日报》，小王爷亦是连连摇头，于报纸上那个刘姓男子刘英锐很是皱眉。
    小神医已经将他的身份信息说道出来了。
    昨儿百草厅的事情，自己也有收到小神医送来的顺天府文书，已经刻印在《京城日报》上了。
    想不到。
    士林读书人中，还有这样斯文扫地的败类。
    《京城娱乐日报》！
    近月来，审稿之事交给其余的主编了，自己只负责最后的审阅，以防不妥当的事情。
    醉风阁烟烟姑娘的事情有耳闻，想不到还有那么多没有爆出来的新闻。
    “是否被取中，就看……月中的放榜了。”
    “不出意外，他接下来应该会有动作。”
    “或许，有人要来我们京城报馆了。”
    秦钟坐于沙发上，品着这里的九华佛茶，单单凭借今日报纸上的消息要将刘英锐处理掉。
    份量还不一定够。
    热度！
    自己一直会为它保留的！
    接下来还有几道大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