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
    “他是府上的爷们，有此事，府上也该出银子。”
    “去岁追回的银子，细细论来……也是意外之财，就算失去，也没有什么。”
    “阖府上下，还是可以支撑的。”
    “就是八十万两着实有些多了。”
    “真要是按照八十万两银子的数目补偿，两府公中都会损失一大部分银子。”
    秦可卿款步近前，坐于罗汉床另外一处区域，扫着铜罩小火炉距离有点远，伸手召过宝珠。
    贾蓉的事情，自己也是无法。
    自己也没有法子去处理。
    八十万两！
    宁国府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银子。
    而且，那件事也不可能让宁府这里全部出钱，大致事情也是明了的。
    打砸金沙帮的那些铺子之事，除了贾蓉，还有琏二爷、薛蟠他们。
    甚至于还有不少世交故友们。
    于情于理，若需要补偿，他们也要拿出银子的。
    去岁以来，他总是为府上找事，松竹馆的腌臜事情，数千两银子、万两银子。
    还有赌坊的银子。
    还有钟儿的三万两银子。
    还有平安州的事情。
    还有近月以来的营生之事，本为十拿九稳赚钱的营生，却弄成那个模样。
    还在外面养两个女子。
    ……
    一念而觉，秦可卿心间深处，满是疲惫，更早一些，则是珍大爷还在的时候，彼此之间也是心累。
    自己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却那般的对自己。
    他是自己的丈夫，珍大爷有那般心思，他却……无动于衷，却没有任何动作。
    若非钟儿！
    秦可卿心中更为悲凉。
    只怕期时自己唯有以死明志！
    感此，秀眸微微闭起，因为一人，一颗心千疮百孔，自己一次次的希望他可以回心转意。
    珍大爷出事后，更是那般。
    然而。
    换来的是……那般结果。
    风刀霜剑，皆加身。
    眼下，如钟儿所言，无论如何解决，银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姐姐无恙，便是最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贾蓉那货……秦钟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原有的脉络深处，他便是愈发自寻死路。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没有他，府上说不得还会清静一些，说不准宁国府还会长久一些。
    “你啊！”
    秦可卿白了某人一眼，嗔语婉转。
    “回去告诉爹爹，我这里无事的。”
    “让爹爹不要担心，上元节前，我会回去一趟的，上元节后，我和爹爹一块送你前往城外白石书院。”
    随即，嘱咐一语。
    “嗯。”
    “白石书院，不知道书院那里的日子会如何！”
    秦钟点点头。
    今日已经初十了，要不了几日就要出发书院了，不知道书院内部的一切同前身有何不同。
    虽了解了一些，终究非真正待在书院。
    “书院那里肯定不比家里。”
    “对了，今儿我在西府的时候，碰到宝叔和林姑娘她们了，她们问起你了。”
    “你接下来有空也去西府瞧瞧。”
    白石书院。
    秦可卿也不了解。
    只不过从钟儿口中间接听过一些，那里不允许仆从进入，吃食用度皆在书院。
    皆寻常。
    想要最上乘可口的东西，怕是难了。
    钟儿……还真是委屈他了，好在时间也不算很长，期间，也可以从书院归来。
    “宝叔！”
    “林姑娘！”
    “上元节前，我会去瞧瞧的，林姑娘的病情也该诊断诊断了。”
    就算书院那里不比家里，秦钟也没有太大感觉，自己又非不能吃苦的人。
    宝玉倒也罢了，倒是林伶俐，也有好几日没有去看看了，不知道她的身子如何了。
    两府这几日出了那般事，以她多心的性子，估计……也有一些影响了。
    “林姑娘的病！”
    “钟儿，你难道真的要接下来一直为林姑娘治病？听你去岁说过，起码需要数年呢。”
    “你对林姑娘那么用心？”
    “嘻嘻，莫不是你觉林姑娘不错？”
    “林姑娘？”
    “她除了身子骨弱了一些，其她都还好，家世也不错，就是观老太太的意思，希望林姑娘和宝叔将来有成。”
    “比起林姑娘，姐姐倒是觉得三姑娘更好，三姑娘的模样身段也不比林姑娘差。”
    “就是身份差了一点点，然而……将来若是你们有成，以三姑娘的性情，百草厅、工坊那里会是很好的助力。”
    姐弟两坐在一块说说话，秦可卿很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钟儿非寻常的小孩子，多月来，早就不知不觉言谈一般年岁之人。
    林姑娘。
    无缘无故的，钟儿对西府的林姑娘倒是上心。
    去岁隔三差五就去瞧瞧林姑娘，为林姑娘诊治病情，半年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自己都能够看出来，气色好了一些。
    以钟儿之论，林姑娘的病情若要差不多痊愈，需要数年以上的时间。
    也太长了。
    似乎没有必要吧。
    毕竟自己想不出来钟儿和林姑娘之间为何有那般的缘分，诊治半年也算心力了。
    除非钟儿有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
    似乎可能猜出一二，思忖此，秦可卿俏丽之面多含笑，细眉弯弯，趣言看向某人。
    “姐姐想的倒是挺多！”
    “林姑娘！”
    “她身上的病是与生俱来的先天宿疾，多年来，断断续续诊治，不为圆满，往往有些效果，便是无后续之力。”
    “如果不细细诊治、梳理、调养，以林姑娘的身子骨，能够活到双十年华，就算她命大。”
    “侥幸活过双十，也非长寿。”
    “去岁一直诊治林姑娘，没有别的心思，只希望她能够有常人的寿数和体态。”
    “若言对林姑娘有意……，并无！”
    “至于说老太太希望宝叔和林姑娘将来有成，那也只是希望，我倒觉得希望二太太不太希望那件事发生。”
    从宝珠手中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滋味不错，都是上好的茶叶，喝的茶多了。
    不说会品茶，起码茶水的好坏能有一个大致评价。
    迎着姐姐的戏谑目光，秦钟摇摇头，好家伙……林伶俐现在才多大？
    自己还没有那么禽兽！
    林伶俐，她在自己心中的确有些特殊，毕竟……原有脉络所至，不希望她有那个结局。
    她的身子骨好一些，将来也有另外一番天地。
    “二太太？”
    “钟儿，你连这都看出来了？”
    “我也是隐约感知到的，二太太王夫人似乎的确不太喜欢林姑娘，具体缘由也不清楚。”
    “林姑娘的身子骨……双十年华？”
    “那么弱的？”
    “唉，钟儿你有此心，上好。”
    “现在你年岁不大，没有那般心思也无碍，只要你接下来举业有成，再有二等男爵的爵位。”
    “满京城上下，除却一些特别的女子，你都可以挑选的。”
    “不着急！”
    钟儿所语，秦可卿相信。
    无论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也是积阴德的好事，倘若钟儿对林姑娘真的有意，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既然无意，那就先做正事，比起儿女情长，仕宦经济才是男儿的正道。
    ******
    “小神医！”
    “你可是有好几日都没有来王府了，今儿有空了？”
    恭王府。
    雅园偏厅之所。
    秦钟刚有行入王府，便是为人引领至此处，不过一二十个呼吸，便是一道熟悉的银铃悦耳之声飘来。
    其音夹杂些许的不满。
    夹杂些许的傲娇。
    夹杂些许的欢快。
    秦钟循声看去，如言出……一位玉簪螺髻的明眸皓齿少女轻快走进。
    少女也长了一岁，个头也长了一些，约莫到自己的肩头偏上，青丝也长了一些，身段也逐步聘婷窈窕起来。
    尽管不若宫里的长乐公主，却也……潜力很大。
    不为盛装华服，不过青色空心绣箭袖双面锦雨衣裙，动静之间，嫩绿结子针缂丝内裙隐现。
    碧绿半月水波细腰带纤纤，丝绦垂落，香囊相随，脚踏金丝线绣宝相花纹云头小靴，双手背负身后，小大人一般的模样。
    梳拢少女平髻，水晶宝石额饰明耀，明眸有神，无脂粉之浓艳，多少女之天然。
    “郡主！”
    秦钟乐道，拱手一礼。
    “嘻嘻，我听王兄说了，你这几日很忙的。”
    “每日下午都要去刘延顷那里读书受教，那是正事，小神医，我可是等着你今年童试、乡试连中呢。”
    “十一岁！”
    “嘿嘿，我昨儿还问了父王，若是你十一岁乡试有成，算不算国朝罕见天才。”
    “父王说肯定是。”
    “上午的时候，你要去百草厅那些地方巡视。”
    “唉，你和项成章都有事，我待在府中多无趣，宫里长乐姐姐那里也忙。”
    “小神医，上元节后，你就要出城读书了？今儿都十一了，还有四五日！”
    “那时……你就更不能来王府了。”
    “真讨厌！”
    小郡主笑靥如花，小神医的事情自己通过王兄都知道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府中有些无聊。
    尽管也有一些皇族亲戚往来，却多为彬彬有礼，多为无趣，远不如和长乐姐姐、小神医那般轻松。
    尤其，接下来小神医来的次数会更少了，他要出城去白石书院读书。
    长乐姐姐因年岁之故，出宫的机会也不会很多了，念及此，本能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