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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蹭饭

    帝国的根基应当是鲜血和牺牲,而不应该是谎言。
    鲜血意味着痛苦和折磨,牺牲意味着舍己为人,而人性趋利避害,这样的统治注定不能长久。
    所以帝国的统治往往都是谎言与欺骗,我们编造出虚假的天堂,泥塑的偶像来迷惑愚人,撰写繁复的律法和约定的规则来约束政坛的赌徒们,谁都知道皇帝的威严并非来自帝冠和紫袍,但宦官们按照古老的礼节举行宫廷仪式之后,就连坐在王座上的统治者本人,都会忘记自己的权柄来自于军队和财富,转而相信自己的地位源于法统和神眷。
    想比起那些大奸大恶,撒谎如吃饭喝水,心中毫无愧疚的上层职业人士,像我这样通过模棱两可的发言,把色雷斯的粮价吓得一夜间涨了三倍,从而赚到一笔小钱。
    到手的不多,也就逼得三十几个粮商破产的程度,正好抓来给新下水的新船划桨。
    从拉里萨向北方进军的过程无比顺利,没有了苏丹约束,沿途都otg2ntc=是溃逃的突厥人在四处劫掠,他们抢,我们也抢,两方相安无事,各抢各的,遇到大件搬不动,还给对方搭把手。
    等两方抢完了,就顺便把突厥人的逃兵也抢了。
    混乱的希腊北部秩序已经荡然无存,拉比和神甫为了保命,已经纷纷改信了胡大,即便如此突厥人依然会劫掠他们,每一座村庄都在腾起火焰,不管是突厥人亲戚还是希腊人,抑或是其他巴尔干移民的聚居地,都会被溃逃的突厥骑兵焚烧成废墟。
    突厥人只会撷取便于携带的细软,粗笨的器具和带不走的粮食全都付之一炬,就连牲畜都会被草草宰杀。
    我就不同了,不仅裹挟流民,扒房牵牛,甚至连门板和蓬顶都不放过,将门板和房屋废墟改制成粗糙的大车,用征收的牛马拖着,赶往君士坦丁堡。
    毕竟原先的大车上早已经堆满了战利品,我甚至不得不丢掉一部分黑麦,用于装运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金银器皿。
    这些突厥人可真有钱,要知道我现在抢的村庄,都是为苏丹陛下提供西帕希军区骑兵的村庄,缴获的这些个战利品,都是鲁梅利亚的西帕希在巴尔干和匈牙利抢来的。
    游牧民的日子可比农耕民族苦多了,他们在大草原上放牧时,可谓是身无长物,毫无积蓄,但这并非是牧民们不喜欢开源节流,而是草原上无源可开,无流可节。
    所以当他们定居之后,只会比农民更注重积蓄——当然挣多少吃多少乃至寅吃卯粮的人在哪里都有。
    西帕希们拿命在欧洲抢来的积蓄,现在可就全便宜我了!
    大猪蹄子只知打仗,却无生财之道,正经人参军哪里会带上全副家当?所以他在科林斯城下用火攻击溃苏丹大军之后,军器收缴了不少,浮财却没到手几分,我在鲁梅利亚军团的老家转悠了几天,就捞到了不知道多少财富。
    哦,我的上帝啊,终于不用再带这顶画着宝石图案的猪皮帽子了!
    尽管我可以调动的军队越来越多,最多时甚至有三万之众,但大多数是放下农具才几天的农民,不过是被我裹挟以壮声势,只能负责赶车和驱赶牧群,即使把他们放到战场上,除了消耗奥斯曼帝国的箭矢之外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此收复亚德里亚堡这个极具吸引力江浙湖汉北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大猪蹄子打出的并不是歼灭战,还有数支建制完整的苏丹军队顺利撤入亚德里亚堡。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苏丹死了,苏丹残了,苏丹被骟了,众说纷纭,也没个准数。
    但亚德里亚堡是奥斯曼老巢,百年经营之下,虽不比君堡坚固,却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那几门沉重的大炮因为影响追击,全都留在了科林斯。即使没有穆拉德坐镇,亚德里亚堡短时间内也打不下来,围困更是无从说起,我多了几万张现在吃饭的嘴,实际上比奥斯曼帝国更缺粮食。
    我的军队核心就是那不到三千人的重步兵,因为这几个月来不断作战,已经折损了不少,士兵们非常的疲惫,只是因为一直在打胜仗,又有人头赏,才强趁着带伤作战。亚该亚的农兵虽然勇猛,但终究比不上脱产的全职士兵,在训练和士气上任有差距,且农兵出征是要收工资的,你以为我在第二层,那些突厥在给我打白工,实际上我们在第五层,本巴塞丽莎在给农兵们打白工。
    巴塞丽莎才是东帝国的弱势群体,所谓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就是将的刁民对统治阶层,不对,社会公器的压迫和剥削。
    安娜,把桌子那头的橄榄油煮金枪鱼和奶酪炖牛腩给我端过来,今天菜这么少,才一百多道,这叫哀家怎么下箸?
    铺张浪费?
    这怎么能叫铺张浪费呢,今天我和安娜带着一头骡子,出去散步,结果迷了路。
    胡乱走了半天之后,居然看到一座守卫森严的突厥人壁垒,本来还以为自己要当俘虏了呢,结果看到安娜胸甲上的双头鹰图案,正在伺候贝伊老爷的仆人们大声惊叫起来。
    希腊人!希腊人袭击城堡了!
    于是所有人闹哄哄的站起来,推推搡搡的冲出了屋子,骑兵从摔倒的步兵身上碾过,慌乱的朝山谷中逃窜。
    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一桌还没人动过的好菜。
    突厥人怎么能在这样低劣的猪肉里浪费胡椒呢!
    突厥人把烤肉串夹着馕饼一起吃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搭配埃及运来的大米饭!
    野蛮!无知!这粉条怎么能用牛奶来调味!这主厨是英国人吗?
    “这馕,发酵得不对,里面没放碱,吃起来发酸,失败。”
    安娜:“姐,突厥烤馕本来就不放碱只放盐的。”
    “这甜甜球居然粘牙,失败。”
    安娜:“姐,天底下的甜食还有不粘的吗?你做的三不沾也是沾锅沾手又沾牙啊。”
    “最失败的就是这个番红花米布丁,居然用水代替牛奶!”
    “可是番红花布丁本来就是不用牛奶的……”
    “住口,安娜,你今天怎么说话像个突厥人?让我再尝尝这盘面点……天父上主皇上帝啊,这玩意吃着和豆汁儿一个味儿。”
    安娜嘟起嘴,似是想插嘴,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不过这培根倒是不错,和佐餐的葡萄酒可是绝配,安娜,你一定得尝尝这盘油煎培根。这味道就我所能想象的,只有用朱常洵做的御膳肉片才能与之媲美。不放说是在秋天狩猎季节的第一天,就把福王朱常洵一箭放倒,当场烟熏,然后搭配新酿的米酒和鹿茸一同烹制。
    天哪,这些突厥人还煎了血肠。
    “姐,这是什么汤啊?”
    安娜舀了一碗闪着油光的浓汤,端到我面前,我不用闻就知道——
    “啊,这个是海龟煮的汤,唔,肉这么结实,块头也不小,可能是在意大利读的金融。”
    吃完海龟汤,我又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两条鱼,这些鱼个头很大,被从腰间剖开才能放在盘中。
    奶油煮贝壳里掺着龙虾肉,这道菜的奶过于浓郁,压过了海鲜的本味,而且龙虾肉和贝壳都不太新鲜,因此这道菜完全比不上君堡犹太餐厅的奶油炖肉。
    很可惜佐餐的红酒只能看不能喝,我只能吃一口菜,再端起来闻闻味。
    不仅是因为我不能喝酒,还因为今天是星期五,是斋戒日,毕竟会对神不敬。
    主啊我有罪,我不该在全色雷斯的小商贩都在采购粮食的时候,哄抬粮价,致使他们的利益受损。
    不过下次有机会,我还这么干。
    这些都是异教徒朱由检逼迫我干的,你要怪罪,要降下天雷,就去劈那位万寿帝君吧。
    安娜,你别光吃肉啊,蔬菜也要多吃,土豆,番茄,玉米,都是好东西,还有花生……为什么都没有?这帮突厥人这么穷酸的吗?
    把数盘佳肴消灭干净之后,我吃得肚皮溜圆,不得不解下悬挂佩剑的皮带,把剑摆到桌边,好给桌上的食物腾出位置。
    好几次,我都被大块的肉卡住喉咙,两眼翻白,幸好桌上除了酒之外还有石榴汁,否则我就要在欢宴上驾崩了。
    酒足饭餍之后,鄙人已经走不动道了,这城堡摆了这么好一桌酒菜,也不知本是孝敬谁的,兵荒马乱还能吃这么丰盛的饭菜,想来非富即贵,少说也是个帕夏。
    不用我买单的饭,我历来都是照死里吃,现在果然吃撑了。
    我得躺会儿,消消食,不然等会儿得扶着墙出去,身为皇帝却如此无礼数,怎能给皇妹做表率?
    靠在椅子上迷瞪着眼,我正在半睡半醒间浮沉不定,即将失去知觉,前往梦乡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吼从房间外传来。
    “前进!他妈的!冲啊!小伙子们!”
    眨眼间,房间大门被人流冲开,一伙着装颇为华贵的突厥士兵冲了进来,十几把闪烁着寒光的弯刀直指着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安娜从午睡中被惊醒,吓得打了个冗长的饱嗝。
    然后她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了剑:“姐,咱吃饱了,该给剑也喂点饲料啦。”
    一个突厥军官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生硬的希腊语喊话道:“你们被俘虏了,投降吧!”
    安娜学着他的口气,用蹩脚的希腊语回应道:“你们被俘虏了,投降吧!”
    “???”
    这些突厥人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乱滚的时候,依然还没死透,希望他们在合眼之前,能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打扰安娜公主睡觉是极大的罪过,她近来喜欢梦中杀人,所以整支君堡远征军里没人有胆子喊安娜起床,仆人喊她起床时要穿上重甲并准备好盾牌。
    前排被安娜砍了个精光之后,剩下的人鬼哭狼嚎的跑了,我跟在安娜身后追了出去,却看到那些人翻身骑上了拴在远处的战马,护送着几个衣着华丽的人,一溜烟往远处逃窜。
    我和安娜身上都披着甲胄,追之不及,等骑上战马,那些人早就没影了。
    说起来,马上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姐,刚刚我好像看到穆拉德就在那儿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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