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亲生母亲,老早就过世了,死于家暴,这一点朕至今都无法原谅父皇。
她是宫人,不过是泰昌皇帝临时其意,临幸了母后,才有了朕,在皇宫外,朕就是个丫鬟养的庶子,可是谁让老朱家尽出笑话,朕这丫鬟养的庶子有朝一日坐了金銮殿。
母后驾鹤之时,朕只有五岁,所以朕是由两位贵妃养大的,也就是所谓东李、西李。
东李庄妃前些年也逝世了,宫中就只剩西李康妃算朕的长辈——别的都是些嫔,也无子嗣。
皇兄也是西李抚养长大的,那帮东林党,为了把持朝政,弄出移宫案这等兽行,将垂帘听政的李康妃从乾清宫移居到了仁寿宫。
东林党怕妇人当政,弄得国家乌烟瘴气,这是什么道理,这大明otg2ntc=可是番婆子盘活的,他们是哪儿来的老古板,连朱家的家事都要干涉?
文官赶走了李康妃,皇兄扭头就把魏忠贤推到台前,东林党遂阵脚大乱,悔不当初。
要是皇兄还在就好了,他鬼主意多,又正儿八经读过书,他当皇帝,好过朕这粗人当皇帝。
一想起皇兄,朕就黯然神伤,便推门进了仁寿宫,想和李康妃聊些幼时的趣事。
进了仁寿宫,发现里头宫女比以往多了不少,正觉纳闷,却看到嫂子正在和李康妃坐在厢房中磕着瓜子,有说有笑的。
见到朕来了,她们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站起身来:“皇上圣躬金……”
朕抱着郑森,直接穿过可悲的厚障壁,走到两位未亡人面前:“娘,嫂子,都自家人,客气什么。”
张皇后看了一眼李康妃,西李眼角一红:“皇上,你小时候可不愿意叫哀家娘的,性子和由校一样倔。”
“朕小时不懂事,现在朕大了,也该懂了。”
张皇后默默行了个万福:“我,我屋里炖着汤,就先回去了。”
朕察觉到张皇后心情不善,但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只得答道:“啊,哦,嫂子慢走,路上小心,让宫女掌着灯啊。”
伸长脖子,确认嫂子走了以后,朕才问西李:“娘,嫂子怎么不开心啊?”
西李叹气道:“嗨,还不是看中了我的棺材本,来找我借钱来啦。”
朕不由得纳闷,每月的月前,朕也没江浙湖汉北少给嫂子啊:“宫中也无什么开销,嫂子是哪里缺钱花么?”
“秋花,玉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皇爷烧水上茶?”西李屏退仆从,才道,“咱们都是没了丈夫的寡妇,那些宫女太监面上对咱客气,背后可都戳我们脊梁骨,他们来伺候咱啊,都嫌是苦差事,个个巴望着能去乾清宫、坤宁宫服侍呢。你看,主子不说话,连皇上都敢怠慢,茶水也无半杯,简直不像话,每月不给她们点赏赐,都要骑到哀家头上来了。”
西李的声音很大,那两个宫女虽然走到了外间,想来也是听得到这话的,怕就是说给她们听的,只是朕就在当场,量这两个宫女也不敢欺辱西李,万一西李向朕抱怨,这些宫女全都得受罚。
恶仆欺主,可不是宫外才有,西李对朕不止有粥饭之恩,往后可得多往仁寿宫走动。
“儿啊。”
李康妃压低了声音:“儿啊,你可曾用膳?”
“朕吃过了,江南的大闸蟹,快船运来的,朕等会儿让尚膳监给您送点过来。”
“免了,哀家吃不来蟹,而且刚刚吃了柿子饼。这是谁家的娃娃?”
朕把朱成功抱到李康妃面前:“这是朕的义子,按辈份,是您孙子。”
李康妃伸手抱住朱成功:“诶呦都这么大了,皇奶奶得给你包个红包。金香!金香!来,把皇上的义子带去西厢房,给他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金手镯,金脚镯,再给他找找当年皇上穿过的貂皮大氅。”
支走了所有外人之后,西李坐在圈椅上,算起来她才三十四岁,却已有些老气了:“儿啊,娘上月乔装成女官,给宫中织造厂管帐,赚了五十两,你先拿去用。”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看那大小,里头应当全是碎银。
也不管朕收不收,李康妃硬是把荷包往朕手里塞,幼时朕挑食,她也是这样硬把鸡蛋往朕碗里夹。
“你在外廷要好好生活,娘老了,没用了。”
啊,朕在京郊被健锐营射成刺猬,又连吃数刀的时候,都没皱一下眉头,这会儿却觉得眼睛有些难受。
北京风沙大,兴许是进了尘土。
“娘,这钱朕不能收,您自个儿留着,明天朕让皇后给您多发点月钱。”
连自己养母都快养不起了,朕这皇帝当的真是失败,这算什么富有四海,只是国是艰难,只能牺牲小家,顾全大家。
“儿啊,你五岁那年丧母,入到我宫中,晚上睡觉时常哭闹,我见你可怜,也未曾打过你,只有一次你喊着要娘亲,却硬是不肯叫我一声娘,才揍了你一回。哀家生了这么多儿女,又抚养了你们哥儿俩,现在就剩你一个独苗,你虽不是哀家亲生,哀家却也当你是亲生骨肉,你说我一个寡妇,留那么些银子做什么?难不成带到地下去?”
朕吸了吸鼻子:“嗯,那银子朕就收下了。对了,今日宁寿宫怎么这么热闹?”
李康妃笑道:“你妹妹今天要回宫看哀家,这些宫女都是从其他宫喊来帮忙的。”
妹妹?
朕却忘了,除了皇妹安娜之外,朕还有几个姐妹,李康妃育有一子二女,只有乐安公主朱徽娖没有夭折,去岁嫁给了宛平人巩永固。
公主驸马来宫中探亲,当然要报备给皇帝审批,多半是番婆子批的吧。
说话间,乐安公主银铃般的嗓音从宫殿外传来:“哥,咱们家有钱啦!”
朕愣住了,什么叫咱们家有钱了,哪个家,是朱家还是巩家,有钱是多有钱,够买个大宅不?
只见皇妹穿着马面裙和上袄,蹦跳着冲进了厢房:“一来就听说哥在这儿啦……哦,参见皇兄。”
她被李康妃狠狠瞪了一眼,赶忙改口。
乐安公主从随手提着的布囊离抽出一沓纸:“皇兄,咱们家的宅子被人看上了,有个福建来的商人,花了两万两买下了由校哥哥当初给我的那座宅子,我寻思皇兄要练兵打仗,很是花钱,就和夫君一商量,索性把两万两都给你送来了,前两天去银号存了,这是银号的票据。”
“不,这钱不能收,朕缺钱了抄起家伙去领工资就是,虽然月薪低了点,每月总能攒下点钱,哪能问自己妹妹要钱?”
“朕再给你添五千两,你在离皇宫近点的地方另买一座宅院吧,有空,多来宫里看看娘,朕给你另配个腰牌……”
“妹啊,哥没用,你可得好好的啊,冬天天气干,当心火烛才是。”
没记错的话,巩家后来是举家自焚而死的。
让乐安公主收回银票之后,朕从兜里取出弹珠:“妹啊,还记得这个吗?”
徽娖眼前一亮:“玻璃珠,在我出嫁前由校皇兄给我的玻璃珠,原来落在宫里了……”
尊贵至极,锦衣玉食的大明公主握紧了这不值钱的玻璃弹珠,好似那是天下的至宝。
徽娖泪水簌簌而下:“皇兄,还想,还想再和你一起吃冰淇淋啊……”
朕出言安慰道:“冰淇淋怕是吃不成,宫中闹饿鬼,尚膳监的牛乳和蜜糖,还有地窖里的河冰,都叫饿鬼给吃干净了。”
33.哥,咱家有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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