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不比会试,就那么几个人,何况阅卷时间只有一天,实际上都是按会试成绩先分成三组,再从一等的文章里挑几份给朕过目,朕从那些个文章里头选下刀最狠的三个,再把剩下的分成优等与次等,今年的科举就算是告成了。
等到朕用过晚膳,东阁的阅卷官已经把最优秀的十个人挑了出来,各自誊录了一份交到朕手上。这些天政务被番婆子、内阁和司礼监抢得一干二净,朕都半个月没拿笔,连怎么写字都快忘了。
所有文章,无一例外都把诡寄和隐田的弊病骂了一通,但说到可行的方略,却一个个都遮遮掩掩,只说是地方官吏要实心用事,彻查隐田,上下一心,共克时艰。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来考试的贡士们并无实际主政的经验,或许有些人家中有叔伯一辈当过官,还能耳濡目染一些,其他寒门出身的考生哪知道其中的利害。倒是这些文章痛骂贪官勾结豪族,很是情真意切,哪怕只是做个样子,也是好的开始,朕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免得派去核查各地田亩的太监又被打死一批。
番婆子的意思是,不少清官就指着诡寄田地人丁的入项来应付官场人情往来,且要是一刀斩绝,势必会打草惊蛇,犯不着做的太绝,故而朕倒是没有挑骂得最狠,直接列出八条激进方略的人做状元,而是挑了个字迹最工整的。
反正状元啥的也就图一乐,真要治国还是得靠众正盈朝,谁当状元都无所谓,后世谁记得住崇祯元年戊辰科的状元是谁,倒是内阁首辅徐光启、次辅王祚远多半能青史留名。
这个字迹好得颇有大家风范,反正那帮文臣觉得诗词歌赋好,字写得好就一定厉害,至于治国理政能力如何反而不重要,就你了,你当状元吧。
朕拎起试卷,上头写着刘若宰三字,交给身边的太监:“这个人让阅卷官好生照顾。”
接着,还要挑一个榜眼,其实不挑也没事,状元都只是图一乐,榜眼算什么,无非就是张贴皇榜的时候钉子钉在他名字旁边,比状元还引人注目,所以要挑个吉利点的名字。
嗯……就你了,何瑞征,这名字好,朕这几日在奥地利御驾亲征,这名字很合朕心意,将来对付建虏、叛军,也希望我崇祯朝也能旗开得胜,便选你了。
“这个也照顾照顾。”
小太监笑道:“诺,皇爷,您再挑个探花郎吧,这样东阁那帮阅卷官就不必头疼了,他们可还赶着下工后去文华殿下棋呢。”
朕翻看着剩下的几张试卷,白了小太监一眼:“多嘴,你是拿了外臣多少茶水钱。下棋,朕给他们发俸禄是让他们占着宫殿下棋的吗?朕听说,这一班去台湾的犯人很多,刑部又多备了几条船,眼下可还有空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咚咚咚——
刷的抖开一份试卷,朕头也不抬的对地上磕头的小太监说道:“自己拿了多少,都去都知监交了,你觉得自己在小琉球种一辈子地能种出七百两,那你就去吧。”
“奴才就是条狗,狗奴才该死!请皇爷饶命——”
这试卷怎么尽是狂草,豁,还有错别字,这种人怎么混进殿试的?
这文章最后一句的诚字漏了一点一勾,朕看得实在难受,忍不住拿起笔补上了,可惜朕书法平平,而且落笔之后才发现蘸的是朱砂,这字怎么看怎么难受。
地上的小太监小心的打量着朕,朕笑道:“朕岂是这么不近人情之人?你不过拿了八百两,可大可小,只要你收受的九百两老实交出来,朕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一千两要你的小命,毕竟一千一百两嘛,可大可小,你说是不是?”
“这……这……”
“记得让都知监开一张五千两的发票。”
算了,能有一千一百两进账,帝选营又能添十具精造的百子炮,再补上一批李邦华督造的工部朴刀,五千两的发票还能把前几日的坏账冲掉,也算不错了。
开一次科举能赚这么多,要不明年再加开一次恩科?
把试卷交给周围等着朕挑选的太监和主笔之后,朕开开心心的去了后山。
朕的慈航剑呢?给朕拿来,擦亮磨光,除灰上油,与朕披挂整齐,朕是要御——驾——亲——征——
呛咚隆咚隆咚呛——
“你本事宦门后,上等的人品,吃珍馐穿绫罗,百般的称心……”
……
两天后,皇极殿殿门外站满了人。
殿试不会刷下来人,只要试卷上不写什么“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之类的荒唐话,考完就有官做,无非是官大官小的问题。
科举是大事,所以文武百官按照礼制都要来,朕在龙椅上坐稳之后,大家五拜三叩,随后,鸿胪寺的官员捧着皇榜,开始念制诰:“崇祯元年六月三日,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第一名,刘若宰……”
果不其然,朕选的那两人,刘若宰成了状元,何瑞征是榜眼,倒是这探花郎朕没啥印象,仔细一琢磨,一拍大腿。
这不就是朕拿朱砂笔给补了两笔那人吗?南直隶管绍宁,没啥印象,朕又讨要来那张试卷,那个列了八条毒计,要把隐田隐户一网打尽的人就是他,末尾一句还有朕一点一勾的批红,想来是东阁的阅卷官以为朕对他心有所属,所以才把他挑成探花的吧。
也罢,虽说人偏激了点,但一甲不能又是书法家又是祥瑞的,总要加个性子烈点的进去,之后就让他进国子监进修,过两年看看有没有本事,要有本事的话,番婆子正好缺人给她推行一体纳粮。
真正的苗子,万万不能拔成状元郎,虽说大明朝的状元郎有不少都能官居一品,封疆入阁,可也有不少为人正直,不愿与光同尘,全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到了这几朝,状元选书法家和诗人已经成了官家的遮羞布。
这就是大明的不可思议之处,文章写得好就能当状元,按这道理,朕应该请天桥下卖大力丸的来当官,还有谁的嘴皮子能比那帮走江湖卖唱的厉害?
大明朝还有许多不明所以的地方,比方说庙号,元代之前,庙号是给死人的,皇帝驾崩了,才由后人定一个庙号,可也不知是成祖皇帝起,还是太祖皇帝就定下的,活人便有了庙号,也就朕的皇考命薄,礼部还没定庙号就崩了。
朕庙号思宗,也不知道礼部怎么定下的,反正他们是秘不示人,只说自有其道理,说不定是抓阄抓的呢。
依朕看呐,大明朝皇帝活不长久,说不定就是这规矩害的。
礼部的光禄寺卿看上去很高兴,他能不高兴吗,按照礼制,明天要给三百多进士赐宴,估计这月的报账里又要多出许多二十两一只的鸭子了。
工部有竹木抽分厂,往小金库节慎库里每年都要存入六七十万两,兵部太仆寺的银两也存入自家的常盈库,而礼部的小金库就是这光禄寺。
按说光禄寺也就每年赐几次宴,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么多银子的?工部在万历朝修大殿时,就借调过礼部的小金库,一年居然有三十几万两的盈余,朕一时间不知该赞叹番婆子翻故纸堆的本事,还是感慨光禄寺的油水。
总之朕很不忍心的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看来番婆子要对他的小金库下手咯。
可是这和朕有什么关系呢,朕只是拂菻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说起来明天开始就要办武举了,只是那帮文臣重文轻武了两百多年,文科的排场弄得像大朝,武举却如同街头卖艺一般,只是走个过场。
但朕不信这个邪,偏偏就要亲自监考,毕竟老朱家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倘若松懈了弓马骑射,要不了多久,皇帝就该信回孛儿只斤咯。
明明君子六艺里就有骑射,怎么科举就不考骑射呢,这些士子各个剑法稀松,连三五个壮丁都打不过,天理拳更是学到三十、四十便练不动了,对得起孔夫子么?儒生要遵从孔孟之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才不负圣人教诲,信不信老子明年科举改革,不能一刀砍下五个建虏脑袋的不许会试。
2.状元也就图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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