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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赐宴

    啊姆啊姆。
    赛里斯人当真骄奢淫逸,有如当年罗马帝国鼎盛时期一般奢靡,居然用海肠子磨粉来给高汤提鲜,而小小一碗高汤,更是要用上五只老母鸡,十碗水熬成一碗水。熬汤时更是要用蛋清和鸡肉不断滤去汤中的杂质,用过的鸡肉蛋清全都舍弃不用,只留下汤水。
    太可恶了,太败家了,我平日吃点肉都要心疼半天,这么奢侈是要遭天谴的!
    对于这样的暴食行径,身为七美德在身的巴塞丽莎,当然要义正辞严的告诉内臣。
    “再来一碗。”
    可恶,鸡肉的清香和海鱼的鲜美,结合到一起竟然如此可怖,不愧是孔庙的大师傅,竟然能吃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鲁菜,恐怖如斯。
    王祚远这人真是深不可测,他既不尊儒,也不信天,更是不拜佛道,却能在大猪蹄子随口一说之后,就找来孔家府上的厨子,不愧是帝国真正的二把手。
    但这菜是真的贵,一顿下来,又要吃掉几十两,老母鸡和海肠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架不住量大啊。
    我很隐晦的告诉王祚远,公职人员饮食开销不得太铺张浪费,他深以为然,也告诉我,明朝的三公消费问题已经是沉疴弊病,就算是皇帝也应该以身作则。
    然后他也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汤。
    “其实如果有味精的话,这顿饭的价格能降到百分之一。”
    嗯?
    我的耳朵竖了起来。
    也就是说,几钱银子就能吃到这么鲜美的珍馐?
    但味精是什么东西呢,难道在赛里斯民间即普及又便宜,但就像私盐一样,皇家只能当做不存在?
    要不,问问他们?
    不行,我可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怎么能表现得连这种寻常之物都不知道呢?
    “那,王辅臣可知道味精的制作之法?”
    王祚远原本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子愣住了,似是在回忆什么,倒是坐在桌子另一席上的刘之纶插话道:“不就海带熬汤吗。”
    就和熬卤水煮盐一样熬海带汤?
    真的吗?赶紧给我整一个。
    我开心坏了,要是真有这样的神物,那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这么鲜美的饭菜,还不用忍受挥霍内帑的谴责。
    宋献策笑道:“太太乐还行。”
    “嗯?”
    “诶?”
    王祚远:“天王盖地虎。”
    刘之纶:“宝塔镇河妖。”
    宋献策:“脸怎么红了?”
    我挠着后脑勺,看向桌上的青瓷酒壶。这酒虽然是酒醋面局做的上等品,专供皇室享用,但酒性并不烈,他们几个喝得也不多,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难道是那种行酒令一类的东西吗?可是这几个形迹可疑的西法党不是不喜欢这种传统陋习么?
    完蛋,要被发现是冒牌货了,要被宗教审判所架在柴堆上烧死了!
    可恶,我一世英名,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翻船?
    脸,脸为什么红?快想啊康丝坦斯,为什么会脸红?卢卡斯打到大鱼时会开心得脸红,季米特里奥斯会在糟蹋完黄花大闺女后激动得脸红,而乔治,每次替我理清财务之后,也会因为终于可以去睡觉而脸红。
    而大猪蹄子,则是砍完人,看着满地尸骸时会浑身舒坦,两颊飞红。
    他们的共同点是……
    “精神焕发。”
    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这个词从自个儿嘴里蹦出来。
    “嗯?”
    “老乡啊。”
    “无内鬼,搞点穿越。”
    王祚远说出了我听不懂的话:“你们做过蒸汽机了吗?”
    刘之纶抱怨道:“太难了,活塞做不出圆形,也找不到橡胶来密封,用牛皮经常老化,还会自燃。北方铁质量太差,我的锅炉直接炸了,还炸死了两个家仆。”
    宋献策也说道:“我用杨柳皮泡糖水,混进糯米团子当万灵药,倒是混了个温饱。太难了,城里人饭前便后都不洗手,我好不容易让教会里的信徒学会喝热水。”
    王祚远叹了口气:“流水线和标准化制作,我让工部搞了好几个月都没搞出来,反而是皇上做了个ppt,几个礼拜就把铸炮厂的雏形搭起来了。”
    我又一次开始挠头,难道说是我喝多了?
    身为一个弱女子,我自然不胜酒力,沾酒就倒,可是大猪蹄子的身子比牛还壮实,这也没几个菜啊,怎么会醉成这样?
    “给皇上倒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啥时候给我封个侯啊?”
    “皇上是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
    一旁侍酒的太监脸色煞白,想要劝阻,又不敢靠上来,毕竟这三人深得圣眷。
    “元诚啊。”我喊着刘之纶的表字,试图转移话题,“最近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人抱怨,九州风云没法推演真正的战阵,格局太大,不如改日做一个尺寸小一些的兵棋,算子下放到百人队,如何?”
    “做全面战争吗?我喜欢。”
    “要出罗马帝国dlc吗?”
    “没玩过,我电脑游戏只玩过传奇。”
    赶,赶紧想办法脱身,我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
    “再添酒,添酒,还有酒吗?”
    “几位大人,皇上和诸位已经喝光好几坛酒了,可不能再喝了。”
    刘之纶从随身的书箱里抽出一个瓷瓶:“无妨,我这儿有生命之水,来尝尝,自家酿的伏特加,土豆酿的。”
    他把散发着浓郁酒香的烧酒分给酒席上每个人,我们早已超过微醺的范畴,端起杯子就是一大口。
    ……
    我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三个刘之纶,耳畔只剩下混沌的人声。
    “土豆在北京种的不多啊,不过用土豆做原料酿酒,可比粮食酒便宜多了。”
    “刘兄你可试过采购劣酒,蒸馏成好酒贩卖的吗?还不用交酒曲税。”
    “皇上不是要我推广天主教吗,可以趁机建一个葡萄酒作坊,到时候咱大中华区的红酒,就全垄断下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长城……”
    “有,有点出息,怎么也,也得叫拉菲……”
    ……
    “你们可都得入股,我的钱,全,全拿来造大炮了,我媳妇揪着我耳朵骂我,‘刘大炮,下个月都快揭不开锅喽,你吃酱油拌炮子去吧’,妇道人家懂个屁——”
    “我,我入两千两,正好今年住房补贴下来了。”
    “啥住房补贴?我咋不知道?”
    “就南京北京户籍的京官,今年都要交农税,农田交多少税,就退多少住房补贴,就为了治诡寄田丁。上个礼拜徐州府查出个退休的万历朝老举人,诡寄了五百顷土地,下个月就要去台湾垦荒喽。”
    你还别说,这酒真好喝,我都看到孔雀天使了。
    ……
    “那皇上要入股吗?不过皇上富有四海,也不差酒厂的分红吧?”
    我嘟囔着:“嗷呜嗷呜嗷呜……”
    “几位大人,我家主子说,也要参一股。”
    “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刘兄你过分了,你都正三品了,和皇上一起撸串,圣眷不断,手里还有一千多新军,还哭穷?”
    “王兄此言差矣,你可是次辅,我车驾在街上遇到你还得让路呢。”
    “等我成了华夏区大主教,你们见了我都得让路。”
    “反正最后还不是得给皇上让路,官就皇上的最大。”
    刘之纶举起酒杯,晃晃悠悠站起来:“那皇上就当大股东,这顿饭就算股东大会了,那我宣布,长城酒业株式会社,正式成立啦。”
    “什么株式会社啊,你哪儿来的鬼子。”
    “来,咱再走一个……”
    ……
    刘元诚被内官搀扶着,虽然烂醉如泥,依然向我行了个罗马礼:“我的元首,万岁!”
    行了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把最后一个人也塞进轿子送出宫之后,我在藤椅上半躺下来,看着寥落的星辰。
    我的体力也到极限了,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和这几个掌握实权,将来准备重用的西法党好好亲近亲近。
    大猪蹄子脑壳大概让驴踢了,虽说一顿菜只能吃四菜一汤,的确是祖训,但,这是有办法绕过去的。
    比方说,准备一个特别大的瓷盘,把四五道菜放在一个盘子里,再编一个文雅的名字冠在菜色上,毕竟祖宗之法没规定一道菜有多少分量。
    不过这种做法未免太自欺欺人了,我是不屑于这么做的
    那就是赐宴。
    君臣四人,每人四菜一汤,那就是十六菜四汤,祖宗之法又没说不能拼桌。
    因为话很投机,酒喝得太多了,反而忘记了酒席上具体谈了些什么。毕竟我只是过目不忘,谈话就记不太清了,何况这三人说话带口音,既不是官话,也不是江淮口音,说的东西也艰涩隐晦,闻所未闻,我又不好去问。
    那些什么王朝周期律,治乱循环,义务教育,报纸股市什么的名词,在他们说来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东西。就好像大猪蹄子跑去问君堡牧首,移鼠有几个妃子一样,如果我去问这种问题,多半会被发现问题。除非我装失忆,否则就太可疑了。
    是以我只能记在心里,日后慢慢旁敲侧击。
    据说刘之纶几年前就被驴踢过脑袋,之后便神志不清,连话都不会说,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过了好几天才重新学会说话,而王祚远也生过一场大病,高烧不退,药石无灵,连自己最宠的小妾都不认得,家里给他棺材都准备好了。
    要不哪天我也装个病?那我得先和大猪蹄子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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