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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浴血者

    一亩田,哪怕按两分银算,一千亩田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六千亩田也不过优免一百二十两。但实际诡寄在一个生员名下的田地肯定比明面上的面积要多得多,所以这买卖不会亏,只会赚。
    更何况官员们没有任何正式的理由来反驳我,因为理论上讲我不过是把他们左边口袋的钱放到了右边,甚至有些穷苦的官员家里还没那么多田地,而我足额发放补贴,他们也只会更赚。
    我在笔记上记了一笔:“任何胆敢跳出来指责这个政策的,全家发配台湾,天天就知道砍头,就不能上进些吗?你看看德意志皇帝,连去罗马加冕的事都快办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要孩子,在你这年纪穆拉德的女儿都满地跑了,我给你开的书单都看了吗?”
    “让你帮衬内廷账目,你借故要整顿京营腾不出手,让你把整顿京营列为法律法规,不要搞什么行政命令,你又信不过李邦华。要不是我替你顶住勋爵的压力,这会儿李邦华都落水不知多少次了!”
    “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知道在大臣面前摆谱,出一趟紫禁城,带两百个大汉将军,还嫌象辂颠屁股,你这么娇贵咋不让人抬出去呢?”
    一想到那个吊儿郎当的大猪蹄子我就来气,寻常的国家,元首只要压服内部势力,震慑外敌,就能维持统治,如果在和一些派系结盟,国家自然而然就会在前进的道路上飞驰。但我却不是这样,斗完官员斗外敌,斗完刁民斗天灾,拼着心肝脾肺肾全不要了,好不容易把这些全都打趴下之后,还会被某位皇帝反戈一击。
    你可长点心吧,他们不过是打工的,本职工作不好好做,尽出瞎主意。哪个混蛋教你裁撤驿站的?哪个混蛋教你对阉党疑似分子尽数杀绝的?哪个混蛋告诉你应该关停茶马贸易的?我非揍死他不可!
    如果只是政见不同,倒也罢了,可这位皇帝根本就没有“政见”这种东西,回回都会做出最差的选择,我抓了几只羊给他做了三次肠卜,此次都说他有亡国之相,害得我这些天打嗝都是孜然味。
    但我好不容易把赛里斯的事务板回正轨,一回到君堡,他多半又惹了新的祸端。
    “这次洒家对两京地区的税收势在必得,多收的钱大半都是金花银,可是进内帑的,你可一定要真抓实干啊。”
    我写断了两根笔,气得咬碎钢牙。
    ……
    “妈妈!”
    妈妈是吧?
    “慈悲!”
    慈悲是吧?
    “救命!”
    救命是吧?
    并肩子上是吧?他们人少是吧?守住是吧?增援是吧?撤退是吧?
    朕的武器早就换了好几把,现在两手拿着一剑一斧,还抢了一匹骡子,正骑着骡子在城里横冲直撞。这骡子脾气倔,但被朕当着面揍死了一头敢对朕尥蹶子的黑驴之后,它脾气便和兔子般温顺。
    朕带进来的人手在短时间内就击溃了好几股在城里的小股部队,手下也抢了不少马匹。有骡马代步,在战场上便能节省宝贵的力气,也能迅速移动到攻击阵位,连抬手砍头时,胳膊也不需抬到面前,只要举到腰际即可。
    借着坐骑的冲力,朕的骡马骑兵冲到哪里,便杀得人头滚滚,骡子累得直喘气,跑不过手下骑马的,是以渐渐的难以在阵前第一个冲锋接敌。但朕发现,两队人短兵相接之后,双方阵型松散,又各自身披战甲,其实打上好一阵都没什么伤亡,朕可以带着好手从侧翼冲锋,一冲就垮。
    冲不垮的,被朕连砍三四个脑袋之后怎么也该垮了。
    朕把斧头从半截脑袋里拔出来,刃口已经不堪再用,便从地上拿起一根钉头锤:“留下两人看守,所有人摘下头盔,稍息,准备一鼓作气把城门拿下啦!”
    “吼!”
    ……
    “是王祚远啊,呦,徐阁老,你也来了,来得正好,朕打算修改优免条例。”
    徐光启看上去精神很好,一见到我,就把带来的两本刚装订的书呈了上来:“万岁,臣监督钦天监修历法,偶有小得。”
    钦天监啊,这可是赛里斯意识形态的重要机构。
    赛里斯皇家依靠垄断对天文现象的解释,来强化自身统治的正当性,当然赛里斯实际上并不禁止民间研究天文,只是没有专门的数学和天文学教育的话,这种学来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学问也没几个人愿意研究。
    能算出荧惑的轨道,难道科举加分?
    但这不代表赛里斯会轻视天文学,相反,每一个大国都天然需要规模庞大的农业来养活国民,而想要改善农业,不外乎水利、农学、历法。
    历法如果不正确,积年累月下来,在历法制定百年甚至几十年后,累积的误差都会多达好几天,这意味着各地依靠各种特殊日子来计算播种、灌浆、收割的农民会错过最佳的时机。
    修筑水利设施,自然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但费时费力,而农学改进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面对赛里斯这样复杂的农耕条件,不是像刘之纶说的那样全国中上玉蜀黍就能解决饥荒问题。唯有历法,修订时没什么成本,颁布印刷也不过雕版纸墨费些钱,但一旦修成,一省传抄则一省受益,全国传抄则全国受益。
    我翻看了几页,对两眼无光,哈欠连天的徐光启说道:“这么说,今年五月二十七有一次月全食?”
    徐光启听完一扫困意,正色道:“正是,月食是当日晚上亥时三刻,但朝中宵小之辈诋毁臣与几位西儒,说西法测天乃是妖术。但钦天监按前朝郭守敬之旧法,预测的月全食晚了一刻钟,还有几个言官,他们请人测算的结果,却是还晚一刻钟。”
    因为我一口气提拔徐光启这个学习西法的官员为首辅,本来就有很多人有怨言,而他当上首辅之后,自然把一票自己人提拔上来。
    徐光启这人。
    是天主教徒。
    冷静点,巴塞丽莎,你不能因为他是天主教徒就砍他脑袋,这样你和大猪蹄子何异?拉丁礼教会也有好人啊,比方说……额,我想想……想不起来,或许匈牙利人?
    虽然我不懂赛里斯的儒教,但我懂天主教,所以默许天主教在国内扩张势力,打压旧有的儒教,本来就是我走的一步闲子。
    但没想到这些儒生的反扑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他们选择的还是天文学这个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
    话说回来,虽然赛里斯和罗马的历法不同,北京和君堡的维度也不一样,但五月二十七号有月食?
    ……
    “您发发慈悲吧,大家都是天主的弟兄!”
    朕一刀砍掉了跪地求饶的士兵脑袋。
    抛下刀,捡起另一把双手斧,沾满血和汗水的木柄有些打滑,朕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用力握住柄:“你可有什么遗言?”
    “移鼠基督,移鼠基督保佑……”
    你的移鼠基督保佑不了你,毕竟朕信孔子,孔子不信怪力乱神,谁让你们不注意清理城楼楼梯上的杂物呢?
    这些蠢物,在城楼两侧的箭塔下预备了许多沥青,燃油之类,预备用于守城,朕也不想付出伤亡去打严防死守的箭塔,直接把外面堆积的物资一点,两座箭塔便烧成了火炬。全身是火的敌兵慌不择路,三下五除二便全解决了,连带着城门附近的大段城墙也随之失陷。
    朕带来的士兵正在清理城门口的板车、路障,马上就能放入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彻底绞杀失去斗志的格拉伦萨守军。
    “这拜上帝教比起突厥人、埃及人可差远了,真不经打。把双头鹰旗和我家的旗帜挂到城楼上,准备开门接应!”
    ……
    王祚远听了我的话,小心的问道:“皇上,您是说,这次优免改革,要和臣前几日建议的京查、考成法修改一起推行?”
    “对,两京吃闲饭的官有不少,特别是南京六部,朕听说许多人早上签押都不去,大清早就在教坊司狎妓,这么闲,都给我核算各地税收去,五品以上认领一处州府,五品以下每人认领州府下的县城,户籍在北京、南直隶者要互派。”
    “刘之纶!”
    已经神游天外的刘之纶一凛,似是没想到我会叫他:“有!臣在!”
    “你京查就不用参加了,你做的事朕看在眼里,就给你个a吧。”
    为什么王祚远要用拉丁字母作为绩效评级?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因为这样比较洋气?其实我想用如尼符文来的。
    赛里斯人的这个绩效法非常好用,可以解决许多官僚体制的弊病,奈何从来没有哪几个皇帝重视的,渐渐地流于形式。
    按王祚远的说法,往后就由六科负责给六部打绩效,内阁负责最终审核,绩效a的年末多发一个月工资,并发一朵小红花。
    爱卿,要不朕找几个水性好的教你游泳?
    ……
    “浴血者巴塞丽莎!”
    “浴血者!”
    “浴血者!”
    “巴塞丽莎万岁!”
    “巴塞丽莎万岁!”
    朕强忍着全身的伤痛,登上了城楼,看着这次作战的成果。朕,真的率领一大群骑着骡马的杂牌军,打下了一片小小的河山啊。
    有些士兵还说要举行盛大的凯旋式,毕竟这是我们打下的第一座大城。
    这城勉勉强强算个县城,哪里大了,朕累得很,没闲工夫搞这些,于是朕告诉手下——
    呵呵,洗澡,洗完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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