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指着远处一队正在像新兵演示阵型的老兵:“你既然是按纪效新书练的兵,怎么配的兵刃不是按鸳鸯阵的配法?长兵只有长矛,却没狼筅、镗钯,短兵的盾牌也不是藤牌的样式,拿的刀遇到披甲的敌人,怕是也砍不动。”
刘之纶苦笑一声:“万岁,这些兵卒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鸳鸯阵训练复杂,要是按戚少保的练法,长枪、狼筅、镗钯、挨牌都得专门选用人员,光是选出六百人就得半个月。鸳鸯阵训练又不易,每个兵不仅要练习自己的兵刃,还要和伍中战友配合变阵,练来殊为不易,臣实言,先前花了数月苦练家丁,也只练成了两队,更遑论大小三才阵。臣亲自治军才知,戚少保乃是军神再世,微臣真是万万及不上。”
老兵们演练累了,便嘻嘻哈哈坐下,看着新兵们端着长枪不断从纵队变横队,另一队扛着火铳和刀牌的新兵则不断的在队列间临时出现的通道中前后穿梭。时不时有两个新兵手足无措之际,撞个满怀,顿时哄堂大笑,正在指挥的军官黑着脸,提着木棍将引发骚乱的新兵一顿痛打。
看着已经颇有模有样的军阵,朕问道:“鸳鸯阵真有这么难练?爱卿这变阵似乎也不遑多让,再者爱卿的鸳鸯阵不也练成了两队?”
刘之纶有些汗颜:“万岁,鸳鸯阵的问题倒不是难练,而是……”
“爱卿是担忧,一个鸳鸯阵中有人死伤之后,新补的人在伍中不好配合?”
刘之纶点头道:“正是,鸳鸯阵需多人配合默契,若是有人伤亡,以后新丁补上,仓促间互不相熟的兵卒难以配合,只会徒增混乱。再者,训练鸳鸯阵只能仰仗军队主官的才干,建虏几万人压上来,又能练出几个鸳鸯阵?还不如退而求稳,以刚正朴实之长枪结硬阵,管他建虏是红甲巴牙喇还是白甲巴牙喇,在三排长枪前不过是待宰的肥羊。”
三排还是少了些,至少要五排长枪组成密集阵型,那才叫人马俱碎,不过……
不过朕还是颇为满意:“看来爱卿也非好高骛远之辈,若是一心只求方阵正面冲击力,非要挤下五排长枪,若是训练不足,与后金百战余生的真虏老营对枪,只怕一合就被打到推矛。”
他听了之后,不解的问道:“万岁,不知何为推矛?”
啥?
你连这都不知道,就把狼筅撤了?
朕只得指点着这个还算可造的庶吉士,从身边的侍从手里取过一根长矛:“爱卿你看,此矛长一丈八尺,比你队中所用的矛还要短二尺,你且拿着这矛站好,不要乱动。”
听到命令,刘之纶只得握着长枪的后部,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朕又拿起两根长矛,站到离他二十步外,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长矛竟然是冲着当朝天子,顿时吓得面如白纸。
大吼一声:“站好!莫要动!”
朕便提着两根长矛,随手一抖,矛尖爆出两团闷响,足下一点,便直冲上去,左右两手的长矛相互交叠,矛身叉住刘之纶手中的长矛,将他的矛尖轻轻抬高,随着朕不断靠近刘之纶,手上三根长矛被挤占得向上树起。
两人靠到一步之遥时,朕随手抛掉左手的矛,迅速抽出鞘中的慈航剑,架在刘之纶脖子上:“枪队靠拢时,两边长矛相互纠缠,相互推举,只能以盔甲肉身相互倾轧,这便是推矛。”
刘之纶抖如糠筛,丢下长矛猛的磕着头:“臣罪该万死,竟以兵刃对着圣上,请治臣罪!”
慈航回鞘,朕对脚边的刘之纶柔声说道:“爱卿,你知道朕最不喜欢别人在说正事的时候给朕磕头,若是对朕拔剑相向,就要杀他头,教朕剑术的那几个禁军岂不是都得砍了?”
“臣死罪!臣死罪!”
朕颇有些不耐烦,一把将他小鸡般从地上拽起:“爱卿,说正经呢,你这长矛方阵,接敌之时前排可要用刀兵剑士补强才成,否则一旦推矛,或是相互捅杀时,建虏以轻甲步兵提着短兵,猫腰杀上来,只怕要吃大亏。你只配了一列刀牌手,那些刀牌手的腰刀倭刀对付不着甲的流寇还凑合,建虏军中多是披甲人,砍杀起来颇为吃力。”
听了朕的告诫,刘之纶颤抖不已,这时朕才发现,他被朕一手悬空拎着,足不点地,朕赶紧把他放下。
刘千户上下牙齿打着架:“不,不知万万万万万岁有何吩咐?”
朕回想了一下当初突袭威尼斯人时,那个热那亚军官手持的武器:“将一半刀牌手的腰刀换成骨朵,锤头做成铁球样式,加几个尖刺,就算砸不穿重甲,也能震碎甲后筋骨。只是金瓜锤柄短力沉,不便格挡变招,战时要与刀兵混编,左右互为照应。具体怎么练,你带兵多摸索试验,若是有可行之法,就写成你说的那什么步兵操典,发于全军操练。”
越说越开心,朕干脆举起一边用作仪仗的大金瓜锤,轻轻舞动,金瓜锤虎虎生风,登时砸出一片金光。
刘之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退后两步:“万岁,臣这就去找铁匠打造金瓜锤。”
“慢着,爱卿配的火铳。”
“臣家中还煲着汤孩子正要从书院下学臣还得去接贱内昨日偶感风寒要先去药铺抓药先行告退望陛下恕罪!”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朕就听清了煲汤。
什么汤啊这么急着走,不过一想到番婆子也是一有好吃的就竖起尾巴,朕也就挥了挥手,随他去了。
只见刘之纶一介文官,竟然施展起堪比点苍派的轻功,足不点地飞一般消失在朕眼前。
周围倭人和蒙古人看着一骑绝尘,跑的比马还快的刘之纶,瞠目结舌,朕也觉得有些无趣,松开金瓜丢在地下,只觉地上一震,砸出一个浅坑。
这土路不禁砸,该平整平整了。
刘之纶的兵见主官跑了,尽管无人照看,倒是在军官收拢下,井然有序的整队收场,唱着奇怪的军歌走回大营。
好像是什么“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倒是颇为朗朗上口,和明军中的军歌全然不同。
合着他的兵就练了队列和唱歌,每个连还配了鼓手唢呐,要是再加个二胡,不知道的还当是练戏班子呢?
朕目送这六百人的新军返回军营,其中三百人是朕与他的兵额,另外三百人是他自募的家丁,你的家丁自己付月钱,想练成戏班子还是杂耍卖艺的都不打紧,可是内帑出钱的兵,你好歹给朕练好啊!
心里默默地给刘之纶记了一笔之后,朕又在蒙古人和倭人簇拥下,开始谈论剑道骑射。蒙古人精于马战,除却马术、弓术,在马上以弯刀砍人的本事也颇为了得,而倭人则嗜刀如命,天天就想着如何站着坐着突然从刀鞘中抽刀,将身前的人一刀毙命,名曰居合斩。
听完两拨人的讲解,朕借了匹蒙古马,在地上竖起两排草桩,骑着马从草桩间飞驰而过,不断将慈航在左右手之间换手,利用马匹的冲击力迅速斩倒二十个草桩。
朕似乎听到蒙古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再照着倭人的练法,命人竖起一截草席,气沉丹田,骤然拔剑,一息间挥出三剑,将草席劈成均等的四节。
倭人爆发出阵阵惊呼。
这有什么难得吗?慈航不过六七斤,轻如鸿毛,战马跑的又慢,借力拖割,来回抛接长剑又不是难事,而草席若不是刻意追求四段均等,朕还能多砍三下,也不知这些蒙古人和倭人在惊叹什么。不过他们本来就是老家混不下去了才被巴塞丽莎忽悠来卖命,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恐怕先前吹得技巧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围观的倭人中一个领头的,叫岩流小次郎的武士,似乎对剑道也颇有研究,据他说,年富力强时可以用刀劈中空中的燕子,一个劲的称赞朕的剑法了得。
朕玩心大起,邀他比试一番,用练习用的木刀木剑包裹布帛,点到即止,他先是推脱,见朕力邀,才脱下木屐赤着脚,拿起随从递过的木刀,下场与朕比试。
如果被大臣们知道,当今皇上居然在泥地里和倭人比试剑法,恐怕又要暴乱,朕管他们去死,礼法规矩哪有剑术重要?
岩流小次郎擅使的是野太刀,不过野太刀长度重量惊人,就算是以硬木制成的也容易伤人,朕也不敢托大,故而他换成了寻常木刀,朕也选了一样的木刀。
第一回合没什么好说的,双方木刀相击,小次郎硬接朕毫无花巧的一击,全身一震,两把木刀炸成漫天木屑。
第二合,换过新刀后,朕连出三击,小次郎都将其挡下,还有余裕还了一刀,不过绵软无力,朕轻轻松松躲开。
第三回合,朕起手一刀直接劈飞了小次郎的兵刃,木刀回旋着飞入云霄,好一阵才落回地上,小次郎看着空空的两手,心服口服的向朕俯首。
“唐国天子,力气可真是……大啊……”
70.如何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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