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眉善目,说得是祖母?
太后这眼神——好!
余小乔心中笑道。
姒文命旁若无人般,自顾为余小乔夹菜。
余小乔笑盈盈,静静吃着。
太后眼神扫过二人,“老姐姐,您看看,俩人多好。命儿,自小细致周到,会照顾人。不瞒您说,打小与我亲厚,比嫡亲的孙子不遑多让。他父母去得早……小乔嫁过来,哀家一准儿疼爱,定委屈不了。”
皇后忙夹了一筷子菜,至余老太碟子,“本宫的琰儿,都不及他,在太后这儿分量重。皇上,亦青眼相待。命儿,十五独掌姒家,做得风生水起。小乔若嫁,享不尽的荣华。”
“不求大富大贵,但愿温暖如春,日子简单、快意就好!”余老太掬起一抹得体的笑,声音温和。
少跟这儿画饼,比起刀刃上的荣华,平安活着更实在!
皇后唇边的笑,骤然凝住,但转瞬漾起更灿烂的笑:
“皇上直说,您不是凡人,这见识、胸襟!真真儿令人仰止。怪不得小乔吟出‘本是后山人,偶坐前堂客……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震惊四方的句子,原来根儿——在您这!”
“老姐姐,头回见文南侯,您看,气质——出尘,样貌——脱俗,文治武功样样拔尖。若太后、皇后相中我孙女,睡觉都能笑醒!”张氏看着姒文命的脸漾满笑,恨不得眼缝里也挤出笑意。
刘氏、李氏,眼神中亦羡、亦妒,“谁说不是?未考功名,却有文南侯的爵位……老姐姐,上哪儿寻这等好缘分!”
太后盈然一笑,“老姐姐,俩小人虽皇上指婚,但共历生死,情深意厚,俩人定能遂您愿,岁月静好,温暖如春!”
皇后与二太太悄然递了个眼神,似无意将水洒在姒文命袖口,边道歉,边不着痕迹捋起他袖口,道道肉色疤痕露出。
二太太扬起唇角,故作惊奇:“文命,那些疤——是坠崖,喂乔儿数月鲜血所留?”
姒文命淡淡一笑,余老太也不禁,多看了触目惊心的疤痕几眼。
刘氏震惊,“如此深情——老姐姐,您全了二人吧!我都要落泪了!瞅瞅那疤痕,真揪心。”说着,掏出锦帕,擦拭眼角。
姒文命淡然放下袖口,浅笑未言,只静静为余小乔夹着她喜欢的菜。
余老太扯了扯唇角,笑道:“太后,不是老婆子驳您面儿,更非不通人情,乔儿与文南侯有情,我看得出,可……乔儿五岁与江屿白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与他祖母亦几十年交情,他祖母去前拉我手嘱托,二人婚事交与我了。您说……”
说着余老太抽抽鼻子,倒难得一见的松软,“不能因乔儿受伤失忆,无视俩孩子十几年的情意;不能因指婚,就攀龙附凤,背弃承诺。再说,乔儿总有恢复记忆那日,到时……既全不了两头儿,只得不负往日情分,好歹不做薄情寡义之人。”
祖母,竟知她失忆?!
姒文命夹菜的手登然顿住,半晌才将菜夹至余小乔碟中。
余小乔于餐桌下握住他手,深望他,似要将他望入心里。
众人默然,空气突地凝滞如胶,令人喘不过气。
太后怔然片刻后,淡淡一笑,“老姐姐,严重了!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终,怎能扣薄情寡义的大帽……况,若无情意,只为旁人眼、心底债,葬送孩子幸福,才是辜负,才……真的薄情、寡义!”
又骤然沉默,四下无声。
祖母目光往四周一旋,掬起一抹薄薄笑意,“太后……人有不同,各有看重。老妪乡野妇人,见识不及,况越老越念旧,一时转不过弯儿,您多体谅。”
“老姐姐,谦虚!听说您祖父,做过山东巡抚,自小跟着见世面,倒来哀家这儿谦虚了!”太后眼里似浮起一层薄影般的霜华,意味深长道。
哇,祖母出身高门!
深藏不露!
余小乔暗暗惊叹,众人亦齐刷刷看向祖母。
祖母面色淡然,“多少年老黄历!家道中落,不提也罢。幼时,跟着长了些见识,但太后天家面前,却是下里巴对阳春白,上不得台面!”
皇后扬起温婉若春的笑,“余家祖母,真风趣!一家人,哪来什么台面。”
“娘娘抬爱,可不敢与天家论一家。”祖母声音依旧温和,却透了丝丝凉意。
面上挂笑,暗涛汹涌。
一顿饭,余小乔背脊冒汗。
不过,总算和平结束。
临走,太后唤余小乔近身,将腕中玛瑙连珠镯,摘给余小乔,“这镯子,哀家带了五十年,老想送个礼物给你,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太后,太贵重,民女受不起!”余小乔忙躬身推却。
太后和颐浅笑,拉着她的手抚了抚,“不,命儿自幼凄苦,早早没了父母,你于他……”
他,天潢贵胄,却……哀家这做祖母的,只能拼力,护住他这点儿幸福了。
说着,眼角泛起湿意。
余小乔看着端贵如云的太后,此刻真好似文命祖母,心底那团曾漾起的疑团又不禁弥散开!
姒文命与皇上、天家,到底……何关系?
宴席结束,众人正欲离开,只听得“吱呀”一声,架子轰然倒塌。
千钧一发!
眼瞅着,满架夜兰香,随折断的绿荫架,“砰”地砸落。
周身伺候的宫人,个个脸色煞白,颤抖如筛!
余小乔紧挨太后,一个闪身将她拉出危险区。
姒文命离皇后与祖母最近,拉一个、拽一个,救出二人。
二太太与张氏等人,被压于架下,动弹不得。
当时,护卫未在。
姒文命与余小乔,二人合力抬起架子,好不容易救出几人。
二太太腿被砸到,难以行走。张氏、李氏等人,有的胳膊受伤,有的胸口受伤……
姒文命先检查几人伤势,将随身药粉递与宫女,让她们敷上,并往每人口中塞了一颗药。
然后,有条不紊地,指挥现场的人撤离、清理……
查看现场时,姒文命捡一木节断口,似有蹊跷,悄悄放入袖中。
祖母下意识留意着姒文命的一举一动,脸上却阴晴不辨。
离开时,二太太故作伤重,几乎是被抬进马车,“母亲,真抱歉,媳妇得躺着,乔儿只能搭别人车回了。”
祖母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她,无可奈何道:“走吧!”
终于,余小乔可光明正大,搭姒文命马车。
余小乔瞧着姒文命,眉眼尽是笑。
姒文命静静望着她,唇角亦是笑。
半晌后,姒文命拥她入怀,余小乔窝进他胸口,恣意闻着栀子花独有的清香。
一路上,二人未说话,只静静拥着彼此。
第185章 太后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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