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卑鄙的圣人:曹操(大全集)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部_第十五章 蝗虫帮曹操打跑吕布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部_第十五章 蝗虫帮曹操打跑吕布

    扭转局势
    曹操狼狈回营已经是三更以后,满营将士总算松了口气。残兵早就顺利逃回,歇了半天才发现把主帅丢了。曹洪当即就火了,怒不可遏喝问败将,乐进又直脾气不服他说,俩人揪着脖领子打得跟花瓜一样。曹仁弹压不住,探马派出去好几拨,大营都吵翻天了。
    这会儿见曹操归来,大伙在安心之余也吃了一惊:将军的脸熏得乌黑,额头磕得乌青,本来就不长的胡须只剩唇上那两撇,战袍早就烧没了,手也挫破了,这副模样扔在残兵堆里,恐怕任谁都会误认为一个倒霉的火头军。
    曹操颓然坐倒在帐前,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干笑道:“误中匹夫之计,吾必报之!”
    卞秉眼睛最尖,半天没瞧见楼异:“大个子呢?”
    “楼异死在城里了……”
    众人尽皆凄然。趁着昏暗的火光,曹操环顾着营里的残兵败将,有的受了伤痛苦呻吟,有的情绪低落叹息不已,有的心不在焉似欲离散……接连两场大败仗,这样下去越来越被动,不等吕布反过来攻我,这些兵就要先逃散了。他心中一阵阵隐忧,抬头又见乐进、曹洪窝里斗,打得鼻青脸肿,他皱眉头道:“一个个都这个样子,能打赢仗吗?都给我坐下!”
    卞秉劝道:“将军洗洗脸,赶紧休息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明天?”曹操忽然想起吕布以方天画戟击他的头盔,口口声声骂自己为胆怯小人,不由得怒火中烧。他转向军兵大吼道:“你们想没想过,兖州本就是咱们的,为什么要落到吕布手里?这一仗咱们虽然败了,但是就这样让他们得意洋洋作威作福吗?”
    谁都不敢说话,曹操脑子忽然一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八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转而问道:“此番两场败仗,死伤的有没有你们的兄弟子侄?”
    有的兵丁坐在地上点点头。
    曹操开始编瞎话了:“我此次从徐州回来,本打算好好犒赏你们。暂时不再打仗,将所得的财货给大家平分了的……”
    一听到分钱,那些蔫呆呆的士兵眼睛都亮了。
    “但是事到如今,叛军气势越来越大,咱们连立锥之地都快没有了,还怎么安享富贵?”说着话,曹操站到了大纛的夹杆石上,“这两场仗咱们之所以败,不是因为吕布之勇天下无双,而是因为叛贼陈宫为他出谋划策。你们的兄弟子侄多有战死,我的亲兵楼异也命丧在城里了。现在吕布、陈宫不光是咱们的敌人,还是咱们的仇人!他们杀我等兄弟、夺我等家乡,此仇不共戴天!你们难道就不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吗?有没有铁铮铮不怕死的汉子,给我站出来!”
    随着他这声煽动,还真站起来好几个。
    “我曹某人就是看得起不怕死的汉子,站起来的统统有赏。”
    一听站起来的有赏,军兵呼啦啦全站起来了。
    这可就上了曹操的钩,他把手一摆:“这像什么话?一听见有赏就全起来了,不算数不算数——后来站起来的还坐下!”
    军营里人太多了,黑灯瞎火的谁记得刚才怎么站的,再加上答应分钱了,谁还能主动坐下?大伙鸡一嘴鸭一嘴互相拉扯。
    诸将也都看傻了:将军是不是烧糊涂了,撺掇自己人打架,大半夜的这是要干什么呀?
    “不要吵了!”这时候曹操把手一挥,“都听我说,古人有庆忌、樊哙,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我也要从你们当中寻出勇士,给以厚待,有胆量的就随我去劫吕布的大营!”
    劫营!?诸将这才明白他要干什么,卞秉第一个站起来提醒道:“将军,现在去劫营,是不是时机差了一点儿?”
    “你懂什么?”曹操小声冲他嘀咕道,“今夜咱们虽然中计,但濮阳起火吕布必留在城中,他的营中空虚,而且打了胜仗必然松懈,这正是劫营的好时机。”
    “我多嘴,我多嘴。”卞秉喏喏而退。
    突然,曹操只觉脚下一陷,夹杆石开了,两丈多高的大纛紧跟着就砸下来啦!
    这下可热闹了,不但曹操险些栽个跟头,军兵也吓得四散奔逃。这时候忽有一个大汉蹿到前面,迎着倒下的大纛旗高声嚷道:“来得好!”硬生生拿肩膀去撞。
    “哐”的一声巨响,大家听得清清楚楚,都以为这个人得叫大纛砸死。哪知那大汉竟将纛旗顶住了!这家伙像个大牤牛一般,脑袋快扎到地里去了,双脚用力蹬地,嘿咻嘿咻缓了两口气,突然大吼一声,腾出右手紧紧攥住旗杆,晃晃悠悠竟把大纛又竖了起来。
    扛住倒下的大旗已经了不得,单臂立旗更可堪神力。不但曹操与军兵看呆了,就连乐进、夏侯渊等几个自负勇力的将领都惊住了。
    “好膂力!”众军兵不住喊好,可眼见这条大汉转过脸来,一看之下都吓了一跳。此人身高九尺,肚子大得都快流出来了,粗胳膊粗腿腱子肉,兵卒的衣服都穿不了,只裹了一件杂役火头军穿的粗布衫,敞胸露怀显出黑黢黢一巴掌宽护心毛。面上观更热闹,一张胖脸说黄不黄说绿不绿,大眼睛,狮子鼻,菱角口,披散头发青巾箍头,双下巴大脸蛋,胡须倒没几根,肥肉往下耷拉着,就跟个大冬瓜一样。
    “将军,您没事吧?”他的声音很是浑厚,但因为太胖了显得闷声闷气。
    “没事没事。”曹操拍拍身上的土,“壮士叫什么名字?”
    “在下典韦。”说着他松开手,任十几个合力才抱稳那杆大纛。
    曹操眼珠一转:“你敢不敢随我去劫营,我有珍宝相赠。”
    “珍宝不爱,管饱饭就行!”典韦咧开大嘴笑了,“从前我跟过张邈,那里吃饭不管饱,我才投到您帐下的。”
    俗话说立起招兵旗自有吃粮的。荒乱时节百姓不能自存,许多人都是为了吃饱饭才投军的。曹操一看他那个大肚子,又听他说话憨直,笑道:“我这里当然管饱,你能吃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好!那我就随您去劫营。”典韦拍拍手上的土。
    曹操转身大呼:“还有没有人敢跟随我以及这位壮士去劫营?”
    “我!我去!”兵无头不走,现在站出一个勇力过人的典韦,其他人便开始跃跃欲试。
    本来低落的军心一下子提升起来,曹操下令选出五百勇士为敢死军,每人穿双层铠甲,扔掉盾牌,手拿一杆大戟作为先登。其后再叫乐进、夏侯渊领三千精锐为后援。曹操本人重新梳洗,也换上统帅的铠甲和红缨兜鍪,督率人马大模大样杀奔吕布大营。
    当曹军到达吕布大营时,天色已将近破晓。这个时刻本不是劫营的最佳时机,但吕布军刚打了一个大胜仗,以为曹军三天之内都缓不过气来,哪想到一夜之间竟会突然开至。他们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加之主帅不在营中军纪有所松懈。曹军都快要冲到营前了,却只有几个放哨之人发现,零星地放了几箭。曹军的先登都穿着双层铠甲,哪里怕这点伎俩,甩开大步向前冲。
    “杀呀!”典韦等五百勇士齐声呐喊,各举双戟前突,只一猛子就撞翻了辕门。吕布军战鼓来不及敲、号角来不及鸣,曹军的喊杀成了催命之音。那些军兵猛然惊起,大部分还没拿起兵器就被刺翻在地,还有的连人带帐篷都被戳了个稀巴烂。这帮敢死军列成排往前冲,所过之处扫为平地,甚至突到了中军大帐。大纛旗也被推倒了、粮车都给掀翻了、战马被刺得惊蹿、所有军帐都给挑了,有些胆小的敌人吓得攀着栅栏直往营外翻。可突出来照样是死,三千人还在外面拿着刀枪等着呢!
    劫营的目的不在于杀敌而在于扰敌军心,可今天杀敌的数目确实也不少。眼见天色已然大亮,吕布大营已经被搅得底朝天,曹操马上下令收兵,撇下还在混乱中的敌人扬长而去。
    可行出去没多远,就听喊声震天,回头望去,气势汹汹的敌军从三面夹击袭来——吕布的大队人马杀到了。
    原来吕布昨晚在濮阳设下埋伏之策,却没想到曹操会突然放火。这把火虽帮了吕布的大忙,使他轻而易举废敌一千,但也给濮阳守备制造了麻烦。在仔细盘查俘虏发现没有曹操之后,吕布立刻吩咐人拆毁民房,修补烧毁的城门,乱七八糟的事折腾完就快天亮了。吕布亦知曹操用兵过人,不敢在城中耽搁,赶紧督率人马回营。哪知行到半路上就闻大营被劫,吕布气得直咬牙根,忙将兵马分作三队,他自己与张辽、高顺各率一队,分三面夹击曹军。
    曹操没想到吕布会来得这么快,现在论跑绝对跑不过并州骑,若是交战自己不计踹营伤亡才三千五百人,而且敌人营盘更近,那些慌乱的兵丁整合起来,马上就会跟着投入战斗。没有办法,先顶一阵再说,曹操立刻派人回营搬请大军,这些人马则转过身来后队改前队静候敌人进攻。黑压压的并州骑兵扬尘而至,无数铁蹄踏得大地颤巍巍的,曹军上下皆有惧色。为了稳住军心,曹操从后面催马到了本阵中央,要让每一个兵丁都能看到他。眼见敌人骑兵越冲越近,弓箭似飞蝗般袭来。曹操不躲不避,任身边亲兵挥舞兵刃和门旗为他挡箭,主帅既然不惧,士兵自然也不会退缩。
    而在最前面的就是五百敢死军,典韦俨然一副头目的样子,忽然挤到最前沿,大喝一声:“都蹲下!”喊罢他第一个蹲下身,低头缩脖子,把没有铠甲头盔保护的脸部隐住。其他人还真听他的话,霎时间全都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护脸,身上其他的部位任他们弓箭来射。
    “敌近十步,呼我!”典韦闷沉沉的嗓子喝了一声。
    后面的三千大军拨打着箭枝,眼瞅着敌人越来越近,曹操提着嗓门带着众兵丁一起呼道:“十步矣!”
    “五步再呼!”典韦又喊了一声。
    曹操快要坚持不住了,感觉坐下的白鹄马都有些哆嗦了,他强自镇定按住辔头,听身边的人呼道:“五步矣!”距离太近连弓箭都不再射了,眼瞅着敌人杀气腾腾已举起了长枪,而就在敌丛中,百花战袍方天画戟的吕布恍惚可显,曹操心头一颤,不禁大叫:“敌至矣!”
    此三字方出,曹操看到了他一生中绝无仅有的景象——典韦从地上猛然跃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敛来十余柄大戟,全夹在腋下,锋利的戟尖散开着,对准敌人的马脖子,那样子就像一只凶恶的大蜘蛛。
    霎时间人喊马嘶悲鸣一片,五六骑敌人已经掀倒在地。紧接着所有的敢死军都学着他的样子一跃而起,皆是手持双戟刺敌马颈。素来不可一世的并州铁骑竟齐刷刷倒了一排。只要一排倒下,后面的紧跟着就绊翻在地,敌阵顿时大乱。
    中间虽然得手了,但两侧因为没有足够的铁甲大戟还是陷入了苦战,乐进与夏侯渊也都身先士卒与敌人短兵相接。这真是一场针锋相对的肉搏,一边要报劫营之仇,一边顽抗求生,杀了个平分秋色。又听喊声四面包围而来——敌人营里的兵马整合完毕杀来了,可是曹操大营的援军也赶到了。
    一场追袭变成了大搏杀,曹操军与吕布军像两条巨龙交织着缠在一起。这场大战从凌晨杀到正午,两方损伤皆在千人以上,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谁也没有发任何的信号,但双方的军兵都可以感觉到战斗的进程,从拼死奋战到且战且歇,再到举着家伙嬉戏般对着比划,最后两方阵营似退潮般分离开来。
    曹操回到大营,疲劳已将他压垮,连盔甲都没脱就倒在大帐中。
    他感到喉咙一阵阵干渴,喊道:“楼异!拿水来!”连喊了两声才想起大个子再也不能照顾他了。那个雪地救主、血战黄巾的好帮手已经葬身濮阳大火中。曹操压抑住感伤,又喊道:“王必……”也没人答应,他又想起另一个大个子被差去西京,走了一年多毫无音信,恐怕也不能活着回来了。他有些恼怒,自己的左右手全没了,其他的亲兵都他妈跑哪儿去了?
    曹操忍着疲劳爬起来,径自走到帐外汲水,忽然看见所有的军兵都围在不远处看嬉笑着热闹。他拨开人群一望,也忍俊不止——但见典韦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抓着胡饼和干肉,甩开腮帮子往里填,脚边的食具盘盏已经堆起一大摞。
    有个庖人揣着手正笑,见曹操来了,乐呵呵禀道:“将军,您许他一顿饱饭不要紧,咱好几个火头军自灶上送,都供不上他一人吃!典韦这饭量顶得上六个人,东西只要一过嗓子眼就算白瞎了。”
    曹
    操忍着笑,提起地上一坛子水递到他面前道:“慢点儿吃,还有的是呢。”
    “嗯。”典韦顾不上说话,嚼着东西点了点头。
    “吃完了,就不要回你的帐篷了。我任命你为都尉,以后顶楼异的差事,贴身保护我。”
    典韦凉水灌下去,拿粗布袖子一抹嘴:“谢将军栽培!”
    曹操笑着吩咐道:“找人给典都尉做套合身的衣服,以后得体面一点儿。”说罢提了水罐回转大帐休息。
    濮阳之战进行至此,吕布设伏险些擒杀曹操,而曹操趁势踹了吕布城外大营,最后又是一场不分高下的大搏杀,两边杀了个平手。但曹军损伤严重,吕布也无力在城外再次立营。双方凭濮阳城相抗,又回到了僵持状态。
    崩溃边缘
    曹操与吕布战于濮阳,曹军攻不进濮阳城,吕布也摆脱不了被困的局面。两军旗鼓相当难分胜负,相持了一百多天,直到一件谁都没料到的事突然发生。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秋,兖州爆发了大规模蝗灾。那些蝗虫似乌云一般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田地尽毁,粮食作物啃食一空。这样一来,曹吕两军的粮食同时告急。曹操自徐州抢夺的粮食已差不多吃光,而自当地就近取粮的计划也被蝗虫搞得完全落空,为了挽救颓败的形势,曹操不得不下令撤军,向荀彧保守下来的鄄城转移。
    而吕布一方的情况更惨,他被困在濮阳城里,粮食早已经吃光。好不容易盼到曹操退兵,敌人的威胁解除了,但粮食危机仍无法解决。吕布只有瞪着一双饿得更蓝的眼睛,带领残兵转移。一场大仗被蝗灾搞得两败俱伤,百姓四处逃亡九死一生。满地的饿殍、烧塌的房屋、破败的城墙、荒芜的田野,曾经被曹操作为州治的濮阳县完全毁了,就像被屠城的徐州的那些县城一样,变成了渺无人烟的空城……
    曹操转移鄄城的路上,情况越来越糟。青州兵已经垮了大半,而兖州兵因为家在本地也纷纷回家就食一去不回。
    为了避免发生兵变一类的事件,曹操不得不下令遣散军队,最后到达鄄城时,仅仅剩下不足一万人。
    此次兖州叛乱,曹操的势力可谓瞬间从巅峰跌至谷底,兖州八郡共计八十个县,还在其手中控制的只剩下鄄城、范县以及东阿三座城。鄄城多亏荀彧坚守,东阿、范县是靠程立、薛悌保住,若无这几个人用心谋划,这一回撤军可真是无家可归了。
    曹操回到鄄城,心情已经失落到极点,不但所带的士卒疲乏饥饿,城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鄄城也快要绝粮了,士卒和百姓为了抵御吕布的侵占,已经有大量死亡。而那些为他保住城池的心腹属官也是满脸菜色,眼望着夏侯惇、荀彧、毕谌、毛玠等人个个蓬头垢面,立在厅堂之上都有些打晃,曹操意识到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了。
    “此番兖州之叛,虽是好乱之辈所为。然究其所由,也是我滥杀无辜,才惹得天怒人怨,也连累诸位受苦了。”曹操自感愧疚,给大家作了个罗圈揖。
    众人哗啦啦跪倒一片:“使君乃兖州之主,不可自折身份。”
    使君!?曹操觉得脸上发烧,就剩下三个县了还有什么脸面被人唤作使君。他羞赧地将大家挨个搀起,每人都加以抚慰,可到了别驾毕谌那里却不肯起来。
    “使君,自您如兖州以来待我颇厚,因此谌与大家同心协力保守城池,以待君归。”说着毕谌给曹操磕了一个头。
    “毕公辛苦了,我已经回来了,什么话起来慢慢说。”
    毕谌抬头望着曹操,似乎心里斗争了良久,还是说了出来:“在下请使君准我离去。”
    “呃?”曹操没想到一进鄄城,先听到这样的话,“毕公不愿再辅佐我安定天下了吗?”
    毕谌又磕了一个头:“非是在下敢不愿辅佐使君,只是……在下家在东平,老母被叛军所挟,在下不得不去呀。”
    曹操感到一阵恐惧,环顾在场众人,有一半都是兖州本土人,要是人人都有人质陷于敌手,自己可就真完了。但是孝义面前自己能说什么呢,他搀住毕谌道:“自古忠孝不得两全,毕公既然有大舜耕田、黄香温席之愿,我也不会强求你留下。”
    “使君待在下恩重如山,在下此去只为老母,发誓不保叛乱之徒。”毕谌第三次磕头:“老母受制敌手,在下日夜煎熬寝食难安,实在不能耽搁,就此别过!”说罢他起身朝在场诸人深深一揖,迈大步就要下厅堂而去。
    “且慢!”曹操叫住他。
    毕谌一哆嗦,生怕曹操变心,回头试探着:“使君何意?”
    曹操叹了口气:“我自徐州所得财物甚重,毕公可随意取些,见过令堂代我问候她老人家。”
    毕谌脸一红:“弃主之人焉敢再求财货,在下无颜再受,就此别过。”听曹操这样讲话,他似乎心里踏实了不少,缓缓走了出去。
    治中与别驾是刺史处置政务的左膀右臂。万潜前番气走了,毕谌这次也弃位离去,曹操彻底成了有名无实的刺史了。他回头看看在场诸人,不知还有谁揣着与毕谌一样的心眼,但他又不肯问,生恐一句话问出来,大家各言难处一哄而散。
    忽有兵丁来报:“起禀将军,有车骑将军使者到!”
    “快快请进。”曹操眼前一亮,这时候若能得袁绍援手,兖州之乱便不难平定了。
    少时间,袁绍的使者来了,后面还跟着朱灵等河北三将。那使者神色庄重,见到曹操深深一揖道:“我家将军问曹使君好。”
    好什么呀?曹操回礼道:“也替我转拜袁兄。”
    “河北近日战事吃紧,我家将军日夜操劳,实在是捉襟见肘难以支撑啊!”这个使者似乎是有备而来,不待曹操提出借兵借粮的请求就把路拦死了。
    曹操感觉吃了苍蝇一般的别扭,但还是礼貌地问道:“先生此来所为何事?”那使者低着脑袋道:“东郡乃河之冲要,最近又遭灾荒,我家将军实不忍百姓蒙难,决议派遣臧洪暂代东郡太守之位,就此差在下前来禀告使君。”
    曹操又恨又恼。这个时候袁绍插足兖州事务,分明就是想趁火打劫扩大地盘,而且谁都知道臧洪原是张超属下后归河北,用他为东郡之主足见袁绍是脚踏两只船,随时可能踢掉曹操,转而扶持张邈兄弟。前番还要杀人家,现在就又想利用人家,袁绍也真是无情无义。但是现在曹操对付叛军尚且不及,哪儿还顾得上袁绍插手,只是冷笑道:“将军爱民如子可钦可敬啊!不过我这里夏侯元让本是东郡郡将,将军既以臧子源暂代东郡之主,那元让将置于何地?”
    “此乃车骑将军手诏之意,还望使君体谅。”那使者看看曹操,又瞅瞅夏侯惇,也觉差强人意,脸上显出些尴尬,匆忙补充道:“臧子源不过代行其事,此事可待兖州平定后再作商议。”
    还商议什么,袁绍这就算是把东郡抢去了。曹操心里明镜一般,但现在除了忍耐别无他策,点头道:“好吧,东郡暂且归车骑将军管辖,什么事日后再说。”
    “谢使君。”使者再揖道,“我家将军还有一个提议,今兖州灾乱交集恐难置措,使君何不率河南余众且归河北,与将军合在一处,待天时来临再复图此间呢?”
    总算是亮出本意了,这是想要彻底控制我呀?曹操皱起了眉头。他辛辛苦苦自河北脱身,打出一片天地,如今遭受挫折,袁绍又要招他回去了。一旦回去又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等于这些年的努力化为乌有,而且袁绍忌惮自己之才,恐怕日后再不能放他走了。
    那使者得寸进尺,抛出一个威胁来:“使君前番征讨徐州,我家将军差出三营相助,今河北黑山肆虐,魏郡战事吃紧,朱灵等部也该回去啦!”曹操头上落下一滴冷汗,这些日子他以河北之兵为客,就是粮草不足也先紧着人家,现在说撤走就要撤走,兵力又要大打折扣了,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那使者见曹操紧张,又软了下来:“在下知使君之苦,昔日兖州黄巾横行,若非使君之力不能平息。使君又南抗袁术、东击陶谦,实在是有功于此间百姓。但奸邪小人作祟,亦可畏也。使君视死如归不畏强敌,难道还要让家小受苦受难吗?”他又换了一个条件,“使君不妨迁家眷至河北避难,我家将军见使君家眷虽至本人不来,定知您誓保兖州心意已决,说不定能有所动容。那时节在下愿为使君美言,恳请我家将军派遣军兵至此,帮将军戡平此乱,岂不两全乎?”
    他讲得冠冕堂皇,说穿了就是想索取人质。人质给了袁绍,曹操便受制于袁绍,与投靠也没什么分别。曹操看似同意地点点头,微笑道:“这样吧,先生暂且退下,此事我还要与各位属官再议。”
    “在下敬候使君决断。”说着拱手退了出去。
    曹操环顾在场众人,试探道:“我有意暂遣家眷至河北,诸君以为如何?”
    夏侯惇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孟德,昔日你身在河北,而家眷尚知留于陈留,今天怎么反倒趋羊群以入虎口?此议断不可行!”
    曹操知道他是肯定反对的,不过他是自己兄弟近派,这个意见不能代表大多数,所以板着脸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今人心离散不可收敛,当循权宜之略。”他故意拿人心离散的话来刺激大家。
    果然,毛玠也站了出来:“在下家小尚在乡里,也未闻叛军劫掠。我等尚不畏强敌,使君何故如此?未闻不为社稷谋,而为身谋者可定天下!”这话已经很强硬了,但是这会儿越强硬,曹操听着越高兴,他把手一摊,做苦笑状:“孝先之言亦有道理。”
    荀彧连话都不说,他很了解曹操,这时候不过是摆摆姿态,绝不会轻易受制于人,所以根本不必当回事。曹操看了他一眼,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不言而喻。张京与刘延、武周等人嘀咕了几句,也随即放声道:“使君,我等家眷皆在青州,无需挂念。千里投奔一念昔日故旧之情,二感使君匡扶社稷之志,若是您不能自存依赖他人,那我等便不敢再为使君效力了。”这个表态更坚决,曹操心中狂喜,却见徐佗以及几个从事小吏仍旧犹豫不决,看来还是有很大问题呀!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狂笑声由远及近,与厅堂上的紧张气氛显得那么不协调——程立从东阿县赶来了。他也不报门,大摇大摆走上厅堂,向曹操一揖:“在下闻使君回归,前来拜谒。”
    曹操把手一扬:“仲德,有劳你保守东阿、范县……方才笑什么?”程立美滋滋道:“在下做了一个梦,梦见立于泰山之上手托红日东升!此必老天命我辅佐一位高士安定天下之乱。”
    众人交头接耳,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荀彧却笑道:“立于泰山,手托红日。‘立’上有‘日’谓之‘昱’,昱者,明亮也。吉兆,吉兆!”
    程立越发高兴:“文若兄才学过人,既然是吉兆。那我程立的名字也要改一改,从此以后我更名程昱,竭力辅保使君成就一番功业!”他倒是急性子,眨眼间连名字都改了。荀彧赶紧见缝插针:“可惜你来得太迟,使君正打算遣家眷至河北为质呢!你意下如何呢?”
    “哦?”程昱眼珠一转,向着曹操一揖,“使君,在下想起一位古人之事,您可愿闻否?”
    “讲!”曹操知道他要大动说辞了。
    程昱朗朗道:“昔日有一田横,乃齐国世族,兄弟三人为王,据千里之齐,拥百万之众,与诸侯并南面称孤。既而高祖得天下,而横迫为降虏。当此之时,横岂可为心哉!”
    曹操笑道:“然,献社稷与人,此诚丈夫之至辱也,田横自刎亦可谅解。”
    程昱再拜:“昱乃愚者,不识大旨,但以为将军之志,不如田横。田横,齐一壮士耳,犹羞为高祖臣。今闻将军欲遣家往邺,将北面而事袁绍。以将军之聪明神武,而反不羞为袁绍之下,窃为将军耻之!”
    “哈哈哈……”曹操笑了,提醒道,“人心离散权宜之计。”
    程昱更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起身又动说辞。不过话是对曹操说,但踱来踱去看的已经是在场诸人了:
    “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韩、彭之事邪?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
    成也。愿将军更虑之!”他这么一说,那些犹豫之人增了几分信心,不得不全部跪倒,齐声道:“愿将军更虑之!”
    曹操总算是把这口气喘匀了,捋髯道:“好吧,我决意不附袁绍、不迁家眷,就在此计议筹划,与叛军斗到底!速传河北使者。”
    哪里还用传,使者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抢步上厅堂,后面还跟着河北三将。他铁青着脸作揖道:“既然使君心意已决,在下不便久留,这就与三位将军回转河北。”
    “先生走好。”曹操白了他一眼。
    那使者气哼哼转身,招呼河北三将离去,哪知朱灵突然上前一步高嚷道:“我不走啦!”
    这个变故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不甚了解朱灵的身世:朱灵乃是清河人士,自袁绍入主冀州便忠心耿耿,立有不少战功。昔日清河令季雍举城叛变,投靠公孙瓒,袁绍恰差朱灵前去平乱。季雍恐惧至极,将朱灵一家老小挟持到城楼相要挟,朱灵性情刚烈望城涕泣:“丈夫一出身与人,岂复顾家耶!”喝令勿以人质为念,强行攻城。最后朱灵生擒季雍,一家老小皆命丧刀下,落得个举目无亲。自此他最恨劫持人质之事。今天朱灵闻听袁绍要以曹操家眷为人质,越发忆起当年之事,气得牙关紧咬,对自己的主公伤透了心,当即决定弃袁归曹了。
    那使者吃惊非小:“朱文博……你……你……”
    朱灵抬着那张桀骜不驯的脸道:“灵观人多矣,无若曹公者,此乃真明主也。今已遇,复何之?”
    “好!你不走就不走吧!我带你的兵走。”
    “你敢!”朱灵一瞪眼,“我营里的兵,你敢动一个,我废了你!”那使者怕他瞪眼就宰人,只得拱手道:“你、你……好自为之吧。”领着其他二将去了。曹操心中大喜,原本以为河北三营必要尽去,没想到还有人愿意主动留下,当即起身要谢。忽然门口又有二人笑着联袂而至,李乾竟把万潜找回来了。
    “万公,您这是……”
    万潜笑道:“我回来投靠您了。”
    曹操顿觉羞赧:“昔日我杀死边让三人,万公您……”
    万潜一摆手:“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使君虽然诛杀了几个士人,但并未无辜害我兖州百姓啊?相反选拔官吏亲爱百姓,可是那吕布所带并州一人,横征暴敛纵欲无度,与使君相比岂非云泥之别?在下愿意回来辅佐将军平定内乱。我虽不能征战,但在兖州日久,卖一卖老面子还是可以说动几个县的。”
    李乾也道:“我李氏在乘氏屯有乡勇粮草,也愿意亲往那里说动族人投靠将军。”
    “好!好!好!”曹操上前攥住他们的手,“得各位相助,兖州之难岂能不平?”程昱插口道:“使君,此间窘困无粮,我已在东阿备下粮草供军兵实用,不如咱们领兵转屯东阿县吧!”
    此言一出有些人凛然。曹操不晓得,有些人可听说了,因为东阿粮草不足,程昱起了歹毒心,将县内叛军杀死,晾做肉干以充军粮!想到人吃人,大家面皆土色,但这个时候曹操决心已定,为了保持兵力把仗打下去,谁也不敢点破这层窗纱。
    曹操的境况很糟,但他还没有意识到,胜利的天平此刻已经倒向了他这一边。老天再度帮忙,吕布这个叱咤风云号称飞将的人物,就要在一个小阴沟里翻船了……
    吕布受挫
    吕布、陈宫的状况比曹操还要糟糕十倍。
    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再强大的军队也无法支撑。离开濮阳之后,因为军粮告急,他们的兵马也开始瓦解,不但陈宫的兖州部纷纷逃亡,就连跟着吕布出生入死的并州兄弟也开始背叛,河内兵更是不辞而别回去投奔张杨。这时什么军法杀罚全部失效,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
    吕布带着残余的兵马逡巡而行,一路上到处是荒芜的田野、饿死的尸骸,士兵饿得剥树皮、挖草根、吞泥丸甚至开始吃死人,为了一丁点儿可以果腹的东西,就闹得拔刀相向。而问题在于受灾的不仅仅是东郡地面,整个兖州东部都被饥饿与死亡笼罩着。
    一路上的郡县或是废城,或是紧闭城门拒不接纳。老百姓自己都养活不了,哪里还能容他们争抢粮食。最后还是李封建议,到他们李家势力的根据地乘氏县去就食,希望能搞关系募到些粮食。吕布认可这个办法,派遣李封与薛兰带一队骑兵先行游说,自己督率兵马在后。
    哪知无独有偶,李薛二人离开吕布不久,就遇到了曹操派去调集兵粮的李乾。他只带了十余名随从,并州骑兵没费力气就把他的人赶散,李乾逃跑不及,被一枪刺下马来绑缚到李封、薛兰眼前。
    李封与李乾乃是同族兄弟,但两人的关系十分不睦。特别是曹操入主兖州以后,李乾随着他平黄巾、击袁术、打徐州,而李封却极力反对将自家武装归附到曹操麾下。同族兄弟因此彻底反目,直闹到濮阳对战,俩人分属两个阵营成为敌人。
    但即便李乾今天被绑在地,李封依然不敢得罪他,因为他深知这个族兄在老家的威望远胜自己。如果能使李乾归降,就等于得到了乘氏、巨野、离狐等尚在中立的县城,粮食补给的危机马上就能解除。李封见他腿上被刺了一枪,鲜血汩汩涌出,赶紧撕去自己的衣袖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滚开!”李乾怒冲冲把腿一踹,“谁要你假惺惺装好人。”
    李封赔笑道:“好歹也是亲戚,咱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你我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李封不气不恼缓缓道:“兄长,你糊涂啊……咱们在乘氏诸县有兵有粮为什么要拱手让与他曹孟德啊?昔日刘岱为兖州主,何曾动用过咱们的人,他曹操是在利用你呀!”他见李乾把头扭过去,两人赶忙跟着转到一边,面对面继续讲,“你不如归附吕奉先,咱们兄弟重结旧好,怎么样?吕将军对我说了,只要帮他安定兖州,将济阴南的六个县划给咱们李家。以后咱们李家势力大振,子孙富贵无边啊!”
    “你真是胸无远略啊……”李乾摇摇头,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你以为割据郡县就可以安享富贵吗?天下岂能自守以待清平!我带家族归附曹使君,助他扫灭狼烟安定天下,有朝一日家族荣光,子孙不失封侯之位,那才是为李家计,更是为天下计。”
    薛兰见状绷不住劲了,呵斥道:“李乾,你不要固执。曹操算个什么东西!他残害本州士人、屠杀徐州百姓,暴行累累,其罪擢发难数罄竹难书。睁开眼瞧瞧,兖州都让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李乾一阵冷笑:“祸害兖州百姓的是你们这些奸诈小人。若不是你们引狼入室招来吕布,何至于两军交战良田荒废?你们也曾是曹使君的属官,好歹也有故主之义,合则留不合则去才是真君子。可你们招来外贼侵害本州,无缘无故挑起战端。这么多百姓惨死就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害的!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李封见这个说辞不行,又转而道:“曹孟德何许人也?宦竖遗丑佞臣之后,一无朝廷授命,二无世族名望,他算哪一路的刺史!我家将军吕布乃是手刃董卓的国家功臣,被封温侯天下扬名,你辅保他才能一展抱负安定天下呀!”
    李乾怒不可遏:“呸!瞎了你们的狗眼,吕布小儿为金银而弑丁原,既拜董卓为父而复杀之,此等背信弃义之小人,你们还想保他平天下?痴心妄想!”
    李薛二人知他心意已决,却又不敢杀他。正在犹豫之时,只见吕布人马扬尘而至,便命人架起李乾退至吕布面前。李乾远远望见吕布,又破口大骂:“吕布竖子害我州郡!当把你乱刃分尸,慰兖州百姓。”
    “什么人如此大胆?”吕布闻听辱骂十分生气。
    李封知道他性子急,赶紧施礼道:“这是我一个兄长,曾在曹操帐下听用,我正在劝他归附将军您呢。”
    “哪里用得着废这么多话?把他推过来!”吕布举起方天画戟顶住李乾的嗓子,“说吧,你降不降?”
    李乾性情刚烈,兀自喝骂:“你这背信弃义无父无君之徒!尔可欺人不可欺天!我绝不投……”
    吕布一挑戟尖,方天画戟已经深深插进李乾的咽喉。
    “将军……”李封连连跺脚,“这个人可不能杀啊!”
    “什么不能杀?骂我还不该杀吗!”他瞪起蓝眼睛瞅着李封。
    李封吓得不敢说话了。
    “叫你们到乘氏为前站,为个俘虏就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还不快走!”吕布被这些天的遭遇搞得火气甚大。李封、薛兰灰头土脸上了马,这次干脆一起走吧,李乾这一死,到乘氏还不知是祸是福呢。
    吕布带队继续前进,兵士因为饥饿走得十分缓慢,到达乘氏县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但见乘氏城四门大开,此地虽是小县,城池也不甚高,可是城外方圆三里之内绝无一间民房,都是堆砌的一座座土垒,上有民兵背着弓箭瞭望,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甚是周密——李家占地割据气焰嚣张胜于官兵。
    好在所有人都认得李封,由他在前,那些垒上的民兵抱拳行礼客客气气,有的还嚷道:“恭迎吕将军到此!我乘氏县已备下粮食所需,请将军进城屯兵。”
    吕布这些兵饿得眼睛都跟他们将军一个颜色了,听见有粮食欢呼着往前跑,李封也稍感松懈,大队人马顺顺利利跑向城北。就在士卒快要进城的时候,突然轰隆隆一声,敞开大城猛然关闭,城楼上冒出一群手持大砍刀的乡勇,为首一人正是李乾的弟弟李进。李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强自镇定着纵马跑到前面,仰面嚷道:“贤弟,你这算何意呀?”
    李进生就一脸凶相,圆睁二目喝道:“李叔节,我兄长何在?”
    李封想说不知道,但转念一想,必定是李乾逃散的属下已经抢先一步到了城内,他已知道我抓了他兄长。又料李进未必知道人已经死了,赶紧编了一句瞎话:“令兄就在军中,正与吕将军并辔而行有说有笑哪!你速速开城让我们进去,少时你们兄弟就能相见。”
    “信口雌黄!”李进叫道,“你的部下明明一枪刺伤他的腿,他如何还能骑马?快把我兄长抬出来让我见一面,此事或有商量。若不见我兄长,今天你们休想拿走一粒粮食!”
    李封可真慌神了:吕布真真无谋之辈,哪怕将李乾绑缚至此,尚可交换些粮食,他将人一戟杀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进见他不发一言,已明其中原委,泪水不禁滚滚而下:“我兄长性情刚烈,定是你们将他杀了……李叔节啊,你真是咱们李家的败类!”他一抬头见大军已经逼近,当先一人坐骑赤兔马定是吕布,恶从心头起,恨自胆边生,大声喝道:“吕奉先!你害死我家兄长,从今以后你和你的部下都是我李家的仇人!”喊罢把胳膊一举,竖起面令旗。
    李封可知道这面旗子的厉害,吓得屁滚尿流蹿入军兵之中。果然,这旗子一竖当即就乱了:原来东西两门早就偷偷溜出了乡勇,东面杀来三百人,为首乃是李乾之子李整;西面也冲来三百人,为首的是李乾之侄李典;紧接着城楼之上雷石滚木往下扔;那些放他们进来的土垒全张起了弓箭。
    吕布愤怒已极,自他出世以来,随丁原、董卓、袁绍经历过多少次大战,就连韬略过人的曹操也没在他面前讨到便宜,今天竟然叫这帮姓李的地头蛇咬了。他不禁大呼:“给我杀!给我攻城!”
    可是哪里有人响应,军兵左躲右闪都乱成一锅粥了。固然乡兵战斗力弱,但是四面八方一夹击,任什么天兵天将也抵挡不了。那些精锐的骑兵这会儿都成了活靶子,又得留神石块,又得躲避弓箭,下面还要防备大砍刀砍马腿。陈宫由军兵保护着蹿到吕布面前:“将军,快走吧!要不然全完了,此乃死地,不可久留啊。”
    吕布简直气得欲哭无泪了,只得催动赤兔马,挥舞方天画戟拨打箭枝当先突出箭阵,后面的兵马紧紧追随狼狈不堪,不少人命丧城边。粮食没得着,又损了数百兵马,带伤者也不在少数。
    此战之后,乘氏县为了报仇正式投靠了曹操。而吕布势力再次受挫,不得不重新部署战略。他命李封、薛兰带领少数兵马在巨野继续艰苦据守,牵制曹操行动;自己则带大部队向兖州东部流窜,寻山阳郡筹措粮资。一路上兵马流散,饥饿煎熬,势力自此一蹶不振,完全丧失了与曹操争夺兖州的主动性……


同类推荐: (gb)暗夜无归(高h)在色情游戏里被迫直播高潮(西幻 人外 nph)变成剥削阶级的勇者懒得拯救世界(西幻np)双穴少女和她的触手男友如果人外控痴女成为了勇者大人我的属性修行人生快穿黑化:病娇哥哥,坏透了!火神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