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浮出水面
    吃完午饭，我和楚楚出发去接秦剑，接到秦剑之后，倒是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昨晚的同床共枕，而且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我先到报社接上了楚楚，因为顺路。
    秦剑也没心思推敲其他，上车之后，就开始和我们讲起案情。
    “第一点，那个联谊公司我找深圳的同行调查过了，结果并不乐观，那是个地下钱庄的一个洗钱账户，也是个空壳公司，作用就是接收国内的汇款，然后再汇到境外。
    “洗钱者把国内的钱转给地下钱庄，在国外的账号就能收到即时汇率的外币，不过地下钱庄要收不菲的手续费用。就是说，这笔钱，已经洗出境外，不好追查了。
    “第二点，那汇钱的十五个人，我用公安内部系统都查了查，结果都发给你们了，十四个人死了，其中八个跳楼，六个车祸，还有一个疯了。要说他们的死亡没有联系，那真是见鬼了！
    “我把这情况和领导汇报了，领导说，那十五起案子发生在不同时间、不同地方，都已经结案了。至于我们怀疑的被催眠控制，自杀杀人，难以找到证据证明，所以没法大规模安排警力调查，如果我们想调查的话，就得自己去查。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十五个人都给这个心之境公司汇过钱，还是数目不小的钱。不过我倒是知道前几个月，有人来报案，说这个心之境公司涉嫌诈骗，诈骗了他家好几百万，但是证据不足，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我能查出端倪，当然就可以深查下去，但是现在手头的这些都只是线索，说不上证据，还不能怎么样。
    “第三，关于那个灵修班和于佳，领导认为，还没有发生不良后果，不宜立案侦查，不过既然我，也就是咱们，已经能够调查到这个程度了，那就不妨再深入查一下。
    “至于我和领导说的通过催眠于佳获得情报，领导说，也只能作为线索，不能作为证据。不过领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个事情，所牵扯的所有案子，都已经结案，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反而惹出是非。如果我确实能查到什么，最好也是抓住这些人的新的犯罪证据，只要能抓人，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我现在把这十五个人的家庭住址，家人联系方式和工作单位，都整理在册了，咱们这两天，估计就得奔波着把每个人的家属都问一遍，看看有没有发现。
    “而且领导估计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了，你看，连辆车都不派给我用了！要是咱们这回调查还查不出什么实质的东西来，估计也就无计可施了，只有等着新的受害者出现才能把他们绳之以法了！”
    秦剑说完情况，我们心里也都凉了大半，这样下去看起来的确是希望渺茫，难以突破。不过目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只有先去调查这十五个受害人是否存在共同的异常情况了。
    秦剑又问：“新建兄，你那个催眠学习得怎么样了？”
    我回答道：“和我老师学习了下，还是有些把握的。”
    楚楚还沉浸在坏消息里没有出来，这会儿突然给我们打气道：“没关系，咱们‘楚国双贱’出马，肯定会柳暗花明，事有转机！”
    我和秦剑互相苦笑一下，但是还是配合楚楚做了个“耶”的姿势：“双贱合璧，所向无敌！哦耶！”
    然后我们三个就大笑起来。
    那一刻，其实感觉真的是非常棒，好像我们的青春都回来了一样，管他什么结果，管他什么阻力，我们能一起去找答案，就是人生快事了！
    谈笑间，已经到了李天林父母的住处楼下。资料显示：李天林，男，三十五岁，离异无子，平时离群索居，只是每周固定去看望父母，是公募基金经理，年薪五十万左右，如果行情好，加上奖金分红，可能能赚到一百万以上。此外李天林还有两套房产，价值五百万左右。我们查到李天林转到心之境公司的款项，是一千二百万。
    这次我们去探访的
    就是李天林的父母——李秋山、方瑛夫妇，他们住在海淀区的一处高档社区里。
    我记得没错的话，李天林是三个月前在金融街的某栋高楼楼顶跳楼自杀的。
    秦剑的警察身份作用还是很大的，我们顺利地进了李家的门。
    李家的格局应该是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四室两厅，客厅里电视墙的隔断上，还摆着李天林的照片。照片上，李天林手握高尔夫球杆，身着高尔夫球衫，对着镜头踌躇满志地微笑着，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男人会跳楼自杀。
    李秋山夫妇待我们在沙发上坐好之后，给我们泡了茶水过来，我一看到茶壶也是手工打磨的紫砂茶壶，就感觉左手的烫伤开始有了痛感，楚楚倒是没注意我的细节，正在和李母方瑛交谈。
    秦剑说明来意，我们尽可能少地提到李天林自杀一事，只是问起李天林生前半年内，有没有异常情况。秦剑说：“我们发现案子还有蹊跷，所以要再来询问一下。”
    说起儿子李天林，方瑛的泪水就禁不住蒙住眼眶。这位老太太身着羊绒开衫，头发盘着鬏髻，看起来雍容华贵，知书达理，就连伤心时哭泣起来都用手绢遮住脸庞，举手投足有着书香门第的神韵。
    李秋山先安抚方瑛几句，然后转身对我们说道：“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聪明，但是任性，结婚又离婚，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就这么去了，只剩下我们老两口凑合着了……儿子没了这半年时间，我老伴都像没了魂似的，有时候我们都不相信儿子已经没了，甚至听到敲门声，都幻想着是儿子又回来了！你们先喝点水吧……”
    李秋山老先生文质彬彬，知书识礼，难过之余还记得给我们让茶：“唉，儿子跳楼之后，就有你们同事来找我们问过情况了，他们也去儿子的公司问过情况，天林的同事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天林去年才成为金牌基金经理，管理的资产要上三十亿了，工作顺利，也没有别的事情，怎么会想不开？
    “我们当时知道儿子的事情，都蒙了，哪有心思想什么反常不反常，就没说出什么来。不过后来我整理儿子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u盘，u盘里的东西就是儿子跳楼前三个月的各种照片，还有些日记。我看了，觉得很奇怪，但是后来沉浸在悲痛中，就没有再和你们警方说过。”
    “因为u盘里的东西，我们觉得可能和儿子跳楼有关系，但是也看不出什么证据来，我老伴觉得找警察也不一定有用，就没再说。”方瑛被楚楚擦干眼泪，插话道，“儿子没了之后，我这个当妈的心里怎么都放不下，心里也有怀疑，认为儿子没有自杀的动机和理由啊。我和天林爸爸都是大学教授，他爸教经济学，我教法律，天林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科学教育。可是他那个u盘里，记录的却是参加一个叫‘灵修班’的课程！”
    灵修班！这三个字如同天雷一样击到我们三个身上，我、秦剑、楚楚，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面面相觑。
    李秋山夫妇看出来我们的异状，几乎同时问道：“警察同志，这个灵修班是不是有问题？”
    秦剑只好想理由回答：“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这个灵修班的学员都有些状况，所以就调查来了。李老先生，方阿姨，你们还是跟我们详细讲讲情况吧，另外，那个u盘能让我们备份一份吗？”
    方瑛听罢，起身去找u盘：“我去找u盘，让老李和你们说吧。”楚楚则直接跟过去复制资料。
    李秋山道：“我们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天林在u盘里写过几篇文章，文章都说为了心灵的自由，为了获得意念力，所以要放弃亲人和钱财，甚至生命！我当时就觉得天林不是被邪教洗脑了吧！后来又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电子汇款单，是分六笔一共转了一千二百万给了一个叫心之境的公司，我也是从那个汇款单里才知道原来天林这几年赚了那么多钱！”
    见李秋山说起了灵修班的事情，秦剑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问道：“李老先生，那么
    天林出事前最后见到您，您有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反常？”
    这时，楚楚和方瑛已经备份完，回到客厅，楚楚向我和秦剑晃了晃手里的u盘，告知我们她已经成功拷贝。
    方瑛听到这个问题，回答我们道：“老头子粗心，看不出反常来，天林出事前一周，跟我说，他要去找导师开顶，获得意念力！”
    导师！开顶！意念力！这三个词简直是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效果！
    李秋山接话道：“对，天林说完这个之后，也就三天，就出事了！对了，那个汇款时间是他出事前一天，我和老伴当时觉得奇怪，但是因为悲痛，也没往深处想，今天你们过来调查，我们捋捋思路，就更加感到这个灵修班和天林的死不无关系！”
    说起李天林的死，方瑛又难过起来：“警察同志，您要是查出问题，一定告诉我们老两口一声，不知道儿子跳楼的真相，我们真是死不瞑目！”
    我们看也问不出更多的情况，反而因为回顾李天林自杀一事，勾得李秋山夫妇老泪纵横，无法自已，就安抚几句，打算起身告辞。楚楚还陪着方瑛掉落眼泪，方瑛竟失声痛哭起来……
    离开李家，我们三人默不作声良久，心里都开始明了，这个灵修班很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一方面，我们要继续核查情况；另一方面，就是于佳会不会也有危险？
    按照李秋山夫妇的说法，李天明开顶之后三天就跳楼自杀，算算于佳开顶，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想到这里，楚楚赶紧打电话给于佳婆婆李阿姨，告知李阿姨务必时刻监控于佳，免得发生惨剧！
    李阿姨在电话那边，颤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这么严重？楚楚也不便详说，只是再三叮嘱。李阿姨听后越发恐慌，不过像士兵一样表态，保证完成保护儿媳的任务！
    根据秦剑的名册，我们在一天之内，又调查了三个死者的家人，结果发现，死者都参加过灵修班，都开过顶，都转移过巨款，都死了，前后都是三天左右时间！
    那么其余死者，就可以不用逐一调查了，就剩下唯一一个活着的受害人——贾兰——在精神病院。
    秦剑问我，能否用心理学方法从精神病人那里获得有价值的东西？我说精神病人只是言行举止大异常人，但是仍然能表达自己的经历和情绪，不过需要我们解读而已，完全可以一试！
    于是便定下下次行程——去精神病院探访贾兰。
    奔波劳碌一天，已经晚上九点了。我们刚要散去，各回各家，好好休息，明日继续。这时，楚楚的电话响起，楚楚“嘘”了一声，是李阿姨。
    我和秦剑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开顶之后，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喂，李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吗？”楚楚话音未落，电话那边李阿姨焦虑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楚楚，你们快过来吧！于佳昨天晚上没回来，今天我问了两句，本来还以为没什么，结果现在爬到楼顶上去了！我和我儿子正拦着呢，你们快来吧！”
    于佳也要跳楼？我和楚楚赶紧上车，秦剑立即启动汽车，一路车开得飞快，直奔石景山区。
    一路上，我们三个心情都压抑得很，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担忧于佳的命运，希望能赶得及！
    到了于佳家的小区之后，我们飞似的跑了进去，发现一群人围着其中的一栋楼指指点点，还听到一个老大妈说，那不是李老太婆家儿媳妇么，怎么想不开要跳楼？另一个说，现在的年轻人，吵吵架都寻死觅活的，我听说，是因为李老太儿子出轨了！第三个接茬，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等我们跑到电梯，直奔顶层，楚楚则联系上李老太，李老太气喘吁吁地在电话里说，她儿子正死命抱着于佳，于佳不哭不闹，就是一心寻死，让我们赶紧上到房顶！
    我们三个冲到房顶，看到母子两人正在拼命抓着于佳，于佳则两眼发直，面无表情，就是要走到楼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