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景抬起手，挥散掉眼前的烟雾，这才看清楚冰冷的审讯桌后的男人。
    看不出什么牌子的西装，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大概是二队的人刚刚“请”李盼龙来时，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
    李盼龙的衣服上满是褶皱，就连领带也被拉扯的不成型。
    他双脚搭在桌面上，一手撑着椅子把手，正吞云吐雾着。
    见到门开，李盼龙掀起眼皮来，粗粗扫了一眼季珩他们。
    三角眼里面，载满了不屑。
    “哼。”
    轻蔑的气音，从李盼龙的鼻腔中传出，他甚至懒得开口同季珩他们说话。
    那副高高在上，视他人皆蝼蚁的，“大爷”做派。
    季珩与钟景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淡漠。
    “抱歉，这里是禁烟室，能请你先把烟给熄灭了吗？”
    钟景走上前，敲了敲桌面，见李盼龙转过头来，礼貌性提醒了一句。
    而得到的回应，却是李盼龙故意朝他迎面吐出来的一口浓烟。
    烟草的味道，很是有些呛鼻。
    钟景避之不及，也难再忍下去了，手撑着桌面狠狠咳嗽了好几下，才感觉鼻腔里稍微舒服一些。
    李盼龙瞧在眼里，长相周正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他扯扯嘴角，悠悠笑叹：“啧……你们这儿的人都像你这样似的，这么弱鸡吗！
    一口烟都受不了！”
    李盼龙说完，又猛抽了一大口烟，朝钟景方向吐了出去。
    这次钟景，虽然有用手捂住口鼻，但习惯不了烟味儿的他。
    还是隐隐觉得，鼻腔嗓子里有些不舒服。
    他正想开口，就听旁边季珩冷冷道：“这位先生，请你配合一下将烟给熄灭。”
    “哈哈……啧啧，又是一个弱鸡。”
    李盼龙上下打量了眼对面，穿着一身西装革履，打扮的一副文化正经人模样的季珩。
    一抹鄙夷，毫不掩饰的从他眼中划过。
    就这样的“弱鸡”，毫不夸张的讲，他一拳一个的好吗？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李盼龙还会怕再多几分罪责不成？！
    想到这儿，李盼龙仍旧是自顾自的抽着烟，完了还要挑衅一般朝季珩挑挑眉。
    “老子管你是不是禁烟室。
    老子想抽就抽要你tnd在这儿废话，你有本事就把老子铐起来啊！
    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待在那儿看着好了，或者等老子什么时候抽够了，抽爽了，你们再进来。”
    音落，李盼龙果然就见季珩转身走了出去，心下里自以为他是服软害怕了。
    正咧着嘴角，露出一口发黄、甚至还隐隐有些泛黑的牙，笑得是一脸自得。
    李盼龙翘起脚：呵呵，明知道他上面有人，还来找他的茬。
    现在想服软溜走，晚了！！！
    等他出去，肯定要让人好好的收拾一下这群人不可！
    ……
    李盼龙正在幻想着，出去后他继续过自己灯红酒绿的美好场景。
    这时，刚刚离开的季珩，忽然又重新回来了。
    他手里面，还提着一个小型的吹风机。
    别看拳头大小的一个，马力却是十足的，绝对不容小觑。
    开关一打开，风猛的一吹。
    桌面上李盼龙抽烟留下来的烟灰，瞬间就飘荡起来，全数朝着李盼龙方向而去。
    ……
    李盼龙半躺在椅子上，正笑得开心，根本来不及有反应。
    就觉嘴巴里面，忽然有些苦涩。
    鼻腔也被弄的难受极了，他慌慌张张的想要站起身来。
    可因为一个姿势，坐的有些太久了。
    一时间，肢体竟然有些僵硬，他好不容易双手撑着椅子把手站起。
    抬起手指，正想直接季珩鼻尖骂街。
    李盼龙一开口，就又是一股强劲的猛风，这下子……
    烟灰可不仅仅，只是往他嘴里钻了，直接进到了嗓子眼。
    李盼龙瞬间，连说话都觉得难受。
    他俯下身，想要通过咳嗽，将嗓子里的异物弄出来。
    可在后退的时候，又不小心被椅子腿给拌了一下。
    李盼龙，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直接坐在地面上硬生生摔了个屁股墩儿。
    “咚……”
    沉闷的一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钟景甚至有看到，极其细小的尘埃，荡起在李盼龙的四周。
    一时间，他也忍不住了，不再顾忌形象的笑出了声。
    钟景声音轻轻的，但在这瞬间寂静下来的屋子里，却格外的清晰可闻。
    李盼龙眼睛瞬间瞪的像头牛，直直的怒视向钟景。
    “闭嘴！弱鸡！”
    他一说话，烟灰就顺着口水喷了出来，散落在周边。
    那股李盼龙自以为骇人的气势，落在他们俩眼里……
    钟景只觉得滑稽，但还是将脸上的笑意，全数都收敛了起来。
    毕竟，老师从小就告诉过他，绝对不可以嘲笑别人。
    钟景：我可是个懂礼貌的乖孩子！
    ……
    而，要知道。
    有些东西，就算是表面隐藏的很好，它还是会不自觉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看着钟景拼命按捺住笑意的模样，李盼龙只觉嘲讽感满满，心头火瞬直蹿而上。
    他这样……还不如笑出声来呢！
    李盼龙狠狠地磨了磨牙，苦的他，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一口老痰出来，都是发黑的。
    他捧起季珩推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漱口，正想要随意吐在地上的时候。
    脚边，忽出现了个垃圾桶。
    “请把你制造出来的垃圾好好处理一下，稍后我们要开始问话了。”
    季珩一脸淡漠说完，没等李盼龙回应，便直接拿起桌上的吹风机走了出去。
    “……”
    李盼龙心里不忿。
    但想到刚刚那人二话不说，就让自己吃了一嘴烟灰，恶心人的狠劲儿。
    他心下，还是有些怯怯的，不情不愿的按照季珩说的话去做了。
    要不然……那人要是让他，喝自己的漱口水怎么办。
    这可比吃烟灰，还要更加恶心人啊！
    旁边的钟景，见李盼龙动作十分麻利的将桌面和自己身上的脏污都处理干净了。
    他回过头，忍不住朝送完吹风机回来的季珩挑挑眉毛。
    行啊！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季珩竟然还是个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干的狠人。
    ……
    察觉到钟景目光，季珩并没多说什么。
    他走上前，拉开桌子，用纸巾先擦拭了下桌椅才坐了下来。
    钟景紧随其后。
    见到两人落座，李盼龙散漫的神情间，几不可察的掠过一抹警惕。
    他手习惯性摸上烟盒，正想抽一根来提提神。
    但用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对面那双如海般冰冷的眼眸。
    李盼龙的手，自不自觉又蜷缩了回去。
    看似再凶猛的野兽，在面对自己的天敌时，哪怕他心下再怎么有底。
    但动物的本能，还是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收起自己的獠牙和爪子。
    “你们想要问什么？”
    李盼龙语气焦灼，很是有些不耐烦的不停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嘟嘟……嘟”的声响，毫无节奏感可言。
    季珩和钟景听在耳里，面儿上，却没有显露出半点儿的不耐。
    两人依旧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各自捧着文件夹，慢条斯理的翻阅着。
    时不时，还极小声讨论上几句，就是没有人去搭理李盼龙。
    李盼龙坐在那儿等了又等，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大概有个十分钟左右吧。
    在季珩与钟景俩人，又一次交头接耳下，李盼龙是在再也坐不住了。
    他手指的动作一停，猛地拍了下桌面。
    “砰”的一声巨响下，钟景只觉自己耳膜都被震的颤了两颤。
    刚刚季珩出去时给他发来消息，说让他配合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好尽快从李盼龙的口中套出话来。
    然而……
    季珩可没说，这行动还有些废耳朵啊！
    钟景瞥眼旁边淡定自若的季珩，忍不住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小耳朵。
    被震的发懵感才稍稍减退去一些，他耳边就又传来李盼龙的一声怒吼。
    “好啊！
    你们俩故意晾着老子，都把老子当成空气是吧！
    我跟你们讲，我上头可以是有人的，等我出去后……保证让你们连这个位置都坐不住。
    信不信！”
    钟景微抬眸，看着对面目露凶光，正指着自己磨牙的人。
    他真想抬手，将其手指往右移去。
    钟景：“真凶”在隔壁好吗？他不想背这个锅啊！！！
    ……
    “咳～”
    接收到季珩“可以行动”的眼神，钟景有些做作的清了清嗓子。
    他将文件夹猛地拍在了桌上，阴恻恻的墨瞳直直盯着李盼龙。
    “我们为什么会这样，你心里面难道就没点儿数吗？”
    “……”
    李盼龙被唬了一跳，刚刚逼人的气势，瞬间减退去了大半。
    心里面，莫名有些毛毛的。
    他虽说对这里的职位了解的不是很详细，但毕竟是在街上混得，大致还是知道一点儿。
    在来的路上，二队的人没有将他和其他人一起带走。
    而是转交给一队时，李盼龙心里并不以为意。
    不就是个专攻刑侦断案的组吗！
    或许是他们这儿缺人手，临时拿来凑数的也不是不可能。
    可现如今，看对面他们俩人那副样子，倒像是他惹上了什么大麻烦似的。
    李盼龙皱皱眉，仔细回想了下过往，他虽说手上不干净。
    但沾人命这种事儿，他好像并没有做过吧？！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总之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就是了！”
    李盼龙不敢确定，心虚的说了句，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他俩。
    “呵，无关不无关，你说了可不算。”
    钟景冷笑着，将卢俊杰一张生活照，递到了他的面前。
    “卢俊杰，可说是你的老顾客了，你应该很熟悉吧。”
    “是认识，那又怎么样？”
    李盼龙瞥眼照片，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
    卢俊杰，他熟的很。
    牌品还算不错，就是没有什么事业运，不过卢俊杰要是事业运好了。
    恐怕他也没办法，从卢俊杰身上捞钱了。
    李盼龙心下想着，不由疑惑的皱皱眉头，就听对面的钟景接着道。
    “卢俊杰现在很有可能失踪了。
    而根据他手机信号来看，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昌盛酒楼。
    所以……”
    “所以什么？你们难道还怀疑我，绑架自己的客户？！”李盼龙被钟景的话逗笑了，轻蔑的扯扯嘴角，嘲讽道：
    “我看……你们真是纯纯的有病！”
    “……”
    钟景闻言面无怒色，反而是勾了勾唇：“这倒不是……
    我们调查过卢俊杰的银行流水账号，只发现他同昌盛酒楼正常的流水记录。
    我想知道下，他玩票的最后记录时间点，究竟是几月几日几时……”
    “呵呵，你们这是问我的人，问不出什么来，就随便编个失踪前来套我的话吧。
    真把我当傻子遛呢！”
    李盼龙虽是笑着，但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
    眸光冰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两人，眼中怒意尽显。
    “我们还有必要吗？”
    钟景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大叠现场缉捕的照片，直接随意的扔到李盼龙面前。
    他摊开来直白的道：“二队在现场，所收获的人证与物证。
    已经足够，让你好好的喝上一壶了。
    我是不知道你上头的人，究竟是谁，有多么多么的厉害。
    不过，如果他还没有大到可以现在就马上替你修改条文的地步。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绝对没有办法从这里面出去。”
    “你少忽悠我了！”
    李盼龙嘴上很硬，但看着桌上的照片，不禁想到……他上面的那个人来。
    若是在平时，他一只脚还没有踏进这儿，就已经是被人给放了才对。
    可今天……
    他已经是坐在这儿老半天了，连烟都抽了小半盒子下去。
    怎么那人还是一丁点儿的动静都没有？！
    难道说，真和钟景说的一样，那人根本做不到。
    所以打算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了？！
    正在李盼龙心下越想越虚的时候，就听旁边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很有文化人模样的季珩淡淡道。
    “能把场子开到那么大的人，我想您一定是一位聪明人。
    我们说的是真是假，您心里面，其实应该早就清楚了吧。
    不过，怕您不懂。
    我还是想要提醒您一句，主动提供证据，配合我们的工作。
    可是要比后来我们自己搜查到，对您来说划算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