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塔贡没有打算正面回答。
    他知道艾文指的是什么，但荒原兽人千年以来都是这样的生存方式——
    拼命的去生小兽人，然后让其中的幸运儿逃脱成长中的死亡。
    在荒原部落统一之后，十来年的确没有遭遇让人口锐减的灾难，所以兽人的人口才得以爆发性增长。
    虽然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兽人，都意识到了这种人口短时间大爆发的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兽人族群还改不掉、或者说不敢改这种多生小崽子的习惯。
    毕竟明天会怎样，没人能知道。
    “在我看来，这个问题没有哪条是对的，也没有哪条是错的。
    或者更加直观点说，我认为现在的荒原兽人，更需要爆炸性增长的人口。”
    “啊？”
    塔贡愣住了，他是真的愣住了。
    就连最底层的兽人劳工，都能意识到多生只是无奈之举，怎么到了这个人类嘴里，反而成必须任务了……
    很少在外人前表达真实情绪的塔贡，这次啊出了声来。
    “别急着惊讶，我们现在来看另外一个问题。
    大族长，你认为一个族群需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自己的栖息地不惧外敌和天灾？”
    塔贡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我有一个观点，就是当这个族群已经在栖息地拥有最大话语权时，外敌就需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入侵；
    如果一个族群的生产力可以完全自给自足并有余力应对危机之时，天灾就不足为惧。
    这些在自己的生产技术和军事科技没有发展到足够的阶段之前，都得靠人口去完成。
    所以荒原兽人，现在满足上面的哪一条了？”
    一时间，在荒原大族长的帐篷里，只能听见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塔贡以为摩根女神的预示，是指艾文会带着如何有效削减人口的方法，毕竟这是最近几年族群最头疼的问题。
    没想到艾文的建议恰恰相反。
    而且那套先靠人口撑基建的说法，确实让塔贡心动了。
    “人类小子，西北荒原的物产就这么点，哪怕是用上了你那个神奇的种植方法，也只能让荒原氏族再扩张两年的时间，
    到了那个时候，西北荒原将没有更多适合口嚼薯的耕地，兽人必将再次挨饿受困。”
    “噗嗤——”
    艾文看着火堆，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塔贡大族长，你所认为的扩张，只有领土的扩大和战士的增强吗？”
    “难道不是？”
    “天啊，大族长，您可是萨满耶！传说中和神灵关系最好的凡人。
    您不打算凝聚信仰了？也不打算发展生产技术？
    族群的强大永远都不会只是领土的辽阔和战力的位阶，
    族群里的普通人，才是族群赖以生存的基石，
    只有他们才能生产种植出丰裕的粮食和尖利的兵刃。
    也就是说，假设你们总人口翻了五倍，但因为注重生产技术提升，同等生产要素的前提下，粮食可能会增收十倍；
    这些可不是拿着刀盾的战士们可以完成的，但是那群在口嚼薯田里的农夫们，反而可以做到。”
    篝火前，这位比断牙还要年长二十多岁的高龄兽人，久久没有出声。
    ……
    在族长大帐不远的湖泊冰面上，断牙正带着莉安，观看几个半大兽人做着“广播体操”。
    与其说是一种训练方式，不如说是兽人在发泄过剩精力所使用的宣泄方式。
    断牙看见从帐篷里走过来的艾文，迎上去拍了拍这个人类小子的肩膀。
    “谈完了？大族长怎么说？”
    “还能怎样，你们的摩根女士都已经提前报答案了……”
    这个对神灵没什么敬畏之心的蓝星废青瘪了瘪嘴，他看着不远处兴致勃勃模仿兽人抽筋舞蹈的莉安，和湖边一列列艾文牌立体种植装置，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惆怅。
    “喂，断牙……”
    察觉到这个人类小子的情绪，断牙·荒原还以为是和大族长之间的条件没谈拢，正准备安慰安慰，然后就听见艾文继续问出了声。
    “你说，神……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你们大部分都有各自信奉的神灵、我们之前还在精灵庭院看见过一个不着调的神，
    但是对于我们，对于世界来说，神到底……算是什么？”
    摩根的“预言”，对于艾文来说触动挺大的。
    在蓝星时期，虽然自己并不相信神佛一说，但也了解过宗教历史。
    大部分的宗教典籍中，神是不会犯错、没有自我意识的。
    艾文在穿越之初还曾经想过，如果像这个世界里的神灵那样，又有独立的自我意识，还得做到公平公正不犯错，那不是这群家伙们其实都自我压抑的不行？
    今天提到的摩根，会八卦、会偷窥……这没有让艾文感觉到神是“神”，而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智慧生物。
    想起了某个为老不尊的老骷髅，艾文甩了甩脑袋。
    就在艾文准备叫上莉安离开时，断牙的声音传了过来。
    “人类小子，我不是你和塔贡那样的聪明人，我不会思考什么神、什么世界的事情；
    虽说我不是萨满、不是牧师，没有和神灵沟通的能力，
    但是我知道，每次呼喊摩根女士的时候，她会让我感到她的存在；
    每次我需要决心与信念时，她从未辜负于我。
    如果你问我什么是神，可能对我来说，就是一位强大而慈爱的照拂者吧。”
    艾文听完，眼神恍惚的穿过远处的莉安。
    作为一个从未感知到神灵存在的人类，艾文对断牙所说的“感到神的存在”毫无概念。
    或许自己可以试试？
    没有默念之前尝试但一直失败的自然诸神，而是在心底呼唤起了兽人的农业女神摩根。
    喊了半天，中途还小声念叨了几句，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果然，自己就是个神学绝缘体……
    正当艾文准备叫上莉安闪人，塔贡突然从大帐篷里面跑了出来，冲着艾文大喊了起来。
    “人类小子！你到底在心里编排摩根女士什么了？
    她让我把你和发情的猪猡兽关在一起，还特地强调要十头公的！
    这是摩根女士给我下的神谕，我不做会下不来台的那种。
    要不你去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