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总和老胡随着张扬的话一齐扭头，往院子里看去。
    看到一排的彩色陶俑，郑总心里一惊。
    我去，这陶俑真多吧？
    才多久啊，就做出这么多件了。
    一个小作坊能有这样的产量？
    这不合理。
    除非做这些东西的人，捏陶俑熟练的跟吃饭喝水一样。
    郑总想着想着，突然觉得眼前的张扬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连带着整个院子，在他眼里都有了一层神秘的滤镜。
    当然，事后证明，这是因为他跪久了，头有点晕，眼有点花。
    “张老板的手艺真绝啊，竟然烧了这么多。”
    “八件不算多。”
    “主要还是因为颜料买少了，其实陶土都还有剩的。”
    张扬看了一眼跪下地上的男人：
    “郑总你先起来吧，你现在跪的方向是吴老二家的祖坟。”
    “啊？好的好的。”
    郑总赶紧让老胡扶着自己站了起来。
    跪麻了都。
    他虽然不知道吴老二是谁，但是感觉张扬说的话，应该是在侮辱人。
    “张老板，这些陶俑，你说个价吧。”
    “我保证没有任何意见。”
    “这样啊……那就按市场价来吧。”
    张扬不假思索的答道，他没打算趁火打劫。
    郑总不买的话，这堆东西他还真不知道卖给谁。
    民间收藏陶俑的人其实不多，很多人欣赏不来汉代陶俑的美。
    包括张扬自己。
    “那……”
    郑总犹豫的看着张扬，在脑海中回忆着陶俑的市场价。
    半天才憋出一句：
    “您觉得四十万怎么样？”
    “多少？”
    张扬手一抖，手机差点给摔了。
    这个价格太吓人了。
    四十万可以把张扬身处的这一整个院子，包括里面的东西，全部买下来。
    看张扬的反应这么大，郑总还以为自己说少了。
    有些讪讪的解释道：
    “最近国外汉代陶俑的拍卖，行情好像不太好。”
    “我上个月在香江那边参加佳士得的拍卖会就是这样……”
    “郑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张扬想打断对方。
    不是，谁让你按真品陶俑出价了啊？有病啊？
    这么有钱，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身后的后母戊鼎？十个亿便宜卖你了。
    但张扬的举动，直接让郑总心里一凉，心说：
    坏了坏了，张老板不高兴了。
    他赶紧给张扬道歉：
    “对不起啊，张老板，是我不懂行情。”
    “要不还是您自己说个价吧？我都能接受。”
    让我自己说？
    张扬心想，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看，40万这个价格就不错嘛。
    可话还没说出口，他转念一想：
    不对啊，这郑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可是警察上门前敢潜逃的狠人。
    现在为了减轻罪行，确实是卑躬屈膝的，但真当他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保不齐会回过头来，让张扬退钱。
    这种人，恩将仇报也很正常吧？
    拿他这四十万？还真不踏实。
    再说了，也没必要这么贪婪。
    张扬想了想，算了，便宜卖吧，就当结个善缘。
    郑总这次没事的话，兴许以后还能继续做生意，也不少赚。
    “要我说价的话，咱们还是按之前说好的价格吧。”
    “八千一件，带送样的一共9件，我帮你抹个零头，给七万块钱就行。”
    “这个价格，我真心没怎么挣你的钱。”
    张扬心算了一下，也就小挣个六万五的样子。
    这是他手艺的价值，钱拿起来心安理得。
    郑总听完，二话不说，结结实实的给张扬鞠了一躬：
    “谢谢张老板。”
    “您这份情谊，我郑向前记下了。”
    “嗯嗯，扫码吧。”
    张扬没多废话，确认钱到账后，马上开始研究起白布上的东西。
    半晌，他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郑总一眼。
    “怎么样？这东西能修吗？”
    郑总神情紧张的问道。
    “可以修，但没必要。”
    张扬轻飘飘的答道，站起来拍了拍手，一副打算收工的样子。
    “嗯？张老板您的意思……我不太懂啊。”
    “没事，我慢慢帮你分析。”
    张扬压压手，示意郑总冷静。
    就算这东西是国宝，现在也不配吃花生米了，所以不至于这么急。
    “这件东西，不是什么青铜神树，学名叫做摇钱树。”
    “国博有一件类似的，叶子比你这件还多。”
    张扬拿起一片摇钱树的叶子，指着上面外圆内方的图案说道：
    “你们两位难道看不出来，这上面刻的是铜钱吗？”
    “汉代的五铢钱，就长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郑总听完恍然的点点头。
    哦，是颗摇钱树。
    这工艺、这做工、这题材……
    郑总眨了眨眼，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自己是来修复文物的啊，不是来鉴宝的。
    知道是汉代的摇钱树，有什么用？
    “张老板，你为啥说这个摇钱树不用修？”郑总主动问道。
    “因为这是翻模浇筑的假货。”
    “假货碎就碎了，修它干嘛？”
    张扬一脸无奈的说道。
    他一开始没看出来真假，但是东西一入手，马上就发现不对劲。
    这锈明显是电解锈啊。
    张扬自己就是作假的高手，这种电解锈没有层次感，是最低端的做旧方法，上手一看就知道。
    “假货？不可能啊。”
    “这东西从墓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我家里，哪来的机会造假？”
    郑总言之凿凿的说道。
    但是他也明白，张扬没理由骗他。
    谁会放着一百万的辛苦费不挣呢？
    郑总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嘴里嘀咕道：
    “不应该啊，东西一直就在我家。”
    “难道我挖的那个汉墓，也是同行回填的？”
    郑总他经常干古墓回填的事儿，现在自己挖出来了仿品，他下意识的往熟悉的领域想。
    张扬听了，当场给郑总竖了个大拇指。
    宁愿相信是挖到了假坟，也没有想过是真品被掉包了。
    看来对那个樱花妹是真爱啊。
    他真的，我哭死。
    “张老板，你这个意思是？”
    郑总顺着张扬大拇指的方向看去。
    天上，天上什么都没有啊。
    难道指的是头顶？
    可是自己头顶也是什么都没有啊。
    还有，张老板这笑容，有点怪怪的。
    不对不对，有一种东西，是能虚空存在于头顶上的。
    那就是……
    郑总一脸震惊的看向张扬：
    “张总，你的意思是，我被戴了绿帽子了？”
    “啊？”
    张扬和老胡对视一眼。
    玛雅，还有意外收获。
    快快快，细说帽子的事。
    郑总没有被他俩的反应打断思路，而是开始了仔细的分析。
    “所以这件东西，是被梅川美代子换成假的了。”
    “这就说得通了，我说那天晚上，她为什么突然要去客厅，还主动坐在桌子上。”
    “最后这件东西也是她碰掉的。”
    郑总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这个解释明显比挖到假墓更可信。
    他对樱花妹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纯纯的“交易”。
    对方应该也是如此，所以背刺他也很正常。
    那可是价值三百万美金的东西啊！
    郑总觉得，换作他是这个女人，他也会背刺。
    不过虽然理解，他还是挺恨的。
    要不是张扬，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傻乎乎的找人修复摇钱树呢。
    “谢谢张老板，我悟了。”
    郑总又给张扬鞠了一躬。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下跪+二鞠躬了。
    “你明白就好。”
    张扬不知道郑总的心路历程，但对方的结论和他想的是一致的。
    就是东西被人掉包了。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好是这件最值钱的宝贝，在运动过程中被摔碎？
    那个樱花妹嫌疑很大。
    “说句实话啊，我没怎么听明白。”
    一旁的老胡迷茫的摇摇头：
    “所以郑总你到底被绿了没嘛？”
    “呵呵，这已经不重要了。”郑总苦笑着答道。
    他伸出手，接住了从嘴里吐出来的牙齿。
    后槽牙真给他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