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在食堂里吃过了晚饭后，直接来到了办公室。
    从电脑里，他拉出了一份河山市正科级以上干部的名单。
    这一份名单，是用目录树标注的。
    而目录树的标注，并非以单位划分，而是以市级领导为索引。
    反复过了几遍之后，张卫东的大脑里，便有了一个大致的结构。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张卫东不但能够跟其相貌联系起来，还能大致说出他们各自的长处和缺点。
    七点半多一点，三楼的走廊上，就响起了邹晓燕那极富节奏感的脚步声。
    张卫东早早的迎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市长来得这么早？”
    “你不也早来了吗？没别的事儿的话，那就进来吧。”
    张卫东紧随其后来到了市长办公室。
    邹晓燕身上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名贵香水的味道。
    这种淡雅的芳香，不但不会让人觉得俗气，反而会让人顿时感觉到它的主人那种高雅的品位。
    这种名贵香水，多被像邹晓燕这种官场女性所追捧，而其购买渠道，也有些特别，不是有钱就能随便买得到的。
    “到这边来。”
    邹晓燕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在了她的老板椅里。
    张卫东也跟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
    然后，她打开了电脑。
    等出现密码窗口的时候，张卫东自觉的稍稍背转了身体，看向一边。
    邹晓燕浅浅的笑了笑，随即输入了几个符号。
    邹晓燕打开一个文件之后，上面出现了两个名单。
    第一个名单，是上次齐悦交给她的那个视频里出现的名单，其中属于省管干部的名字，邹晓燕都作了特别的标注。因为这些人，都将由省委直接调查处理，不需要河山市委市府插手。
    另一份名单，则是这段时间以来，张卫东汇总了市长信箱里被群众举报的那些人。
    “根据你对咱们河山干部的了解，你能分出来，他们都分别属于哪一个派系吗？”
    邹晓燕毫不避讳派系这个词。
    因为，在整个河山，张卫东几乎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
    既然是跟自己人讨论，那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可以，我用一个目录给您表示出来可以吗？”
    张卫东不清楚，邹晓燕习惯于什么样的结构图。
    有的人喜欢用图形，有的则喜欢用这种目录树，还有人喜欢运用表格的形式。
    “都可以。”
    邹晓燕主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椅子让给张卫东。
    而张卫东却是连忙去外面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到了电脑前。
    将第一个名单掠了一眼之后，张卫东立即在键盘上十指翻飞的敲打了起来。
    很快，一个目录树就呈现在了邹晓燕的眼前。
    这个目录树比较详细，不但带着人名，还标注着他的职务。
    尤其是他这种标注的方式，可以让邹晓燕对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这里面基本分了四大派系，从人数上来看，最大的一派，就是以韩振邦为首领的韩派，多达三十多人。
    第二大派，就是以常康为首的常派，十几人。
    第三派，则是以宋拥军为首的宋派。
    其余零散的几个人，要么就是杨金余的同党，要么就是被各大派系边缘化了的角色。
    其他几个副市之所以没有成为头领，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向这三大派系靠拢了。
    常康、韩振邦，以及宋拥军，都没有出现在那个视频之中，但是，视频里记录的那些人，却是分别属于他们三个派系。
    “杨市长的人很少啊？”
    邹晓燕奇怪的问道。
    “前段时间因为受到了杨市长的牵连，大部分已经处分了。”
    这些已经被处分了的人名，早已被张卫东给剔除在外，并不在这份名单里，所以，现在看着杨金余的人就特别少。
    接下来，张卫东又把第二份名单进行了目录树编排。
    看着两份加起来差不多上百名官员的名单，邹晓燕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市长，您要是一下子把这一百名官场一锅端了的话，那真不亚于又一次河山大地震啊。”
    “市长，您要是一下子把这一百名官场一锅端了的话，那真不亚于又一次河山大地震啊。”
    张卫东从邹晓燕的那声叹息中，似乎听出了一些无奈和焦虑，于是他便附和了一句。
    “是啊，那样一来，我可就真的出名了。以后，谁还敢与我共事？”
    邹晓燕苦笑了一下说道。
    “那您想怎么弄？”张卫东此时倒像邹晓燕的一个谋士，而不像她的一个秘书了。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果然，这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张卫东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人家却更随意的把包袱又甩了回来。
    “那我可就直说了？要是觉得不合理，您只当听一听便是。”
    “但说无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用得着跟我拐弯抹角了？”
    “第一个名单里的，都是已经有了真凭实据的，追究起来，一个都跑不掉，谁也无法抵赖。但也是有轻有重，咱们可以根据他的能力与基本品行，区别对待。当然了，这个区别对待，就是您跟几位老板讨价还价的砝码。处理不处理，完全掌握在您的手里。
    “第二个名单里的，虽然有个别存在诬告的可能，但大多数不会冤枉。查谁不查谁，怎么个查法，也是完全掌握在您的手上。因为您没有任何把柄在他们的手上。我会根据这些人的恶性程度，给您一个名单，您掌握之后，可以拿着这个跟他们讨价还价。
    “这么多官员处理之后，势必出现很大的职位空档。您初来乍到，跟谁都不熟，而这正是您的优势所在。据我了解，每一个单位和部门，都有至少一位能力不错，却不被重用的副手。他们之所以一直得不到提拔，就是因为他们不善于跑官要官。这些副手的人品大都不差，关键是能力很强，群众基础相当不错，一旦被您提拔起来，您会瞬间获得群众的交口称赞。
    “还有一个让他们死心塌地听您号令的办法，那就是，在提拔他们之前，您可以逐个跟他们谈一次话。让他们心里清楚，谁才是他的贵人。这一点非常重要。”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权谋倒是不浅呢。连这样的驭人之术都门儿清！都是杨市长教你的吗？”
    听着张卫东侃侃而谈，邹晓燕不由对这个年轻人又刮目相看了一次。
    “就算是我不说，市长心里也早就胸有成竹了吧？这不都是基本操作吗？”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要是让你来干这个市长，怕是也游刃有余，让你当一个小秘书，真是屈了你这个人才了。”
    邹晓燕一半是玩笑，一半也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她越来越感觉，许多看似非常复杂的事情，一旦到了张卫东的手里，似乎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举重若轻。
    如果她能有张卫东这样的头脑，或许也用不着如此辛苦了。
    “谢市长夸奖，我能给您当一个牵马拽镫的人，时常跟在您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嘴倒是挺甜的。只是，这样一来，那我不是把常委里这帮人，全都得罪透了吗？”邹晓燕马上就提出了自己所担心的事情，毕竟许多大事，都是要上常委会讨论的。
    而目前来说，又不可能把两位大佬直接拿下。
    她不想让自己在常委当中处于过分孤立的地位。
    “在用人方面，您可以向宋书记那边倾斜一下。宋书记心里自然明白您的心意，这样，宋书记岂不就成了您的人了吗？而且，他那帮手下，在明白了新的形势之后，自然也知道，自己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到底是谁给他的了。毕竟新提拔的这批干部，都是之前没能进入宋书记核心圈子的人。”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么高明的主意，竟是从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家伙的脑子里蹦出来的！”
    邹晓燕已经举起来的手，最终没有拍到张卫东的头上，而是轻轻的落到了他的后背上。
    “嘿嘿，我这不都是被您逼出来的吗？”
    “我有那么周扒皮吗？”
    “市长，不瞒您说，自从您提携了我那天起，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考虑这些事情的处理方案。我知道我的经验和认识，都没法跟您相比，但我却很想能够助您一臂之力，哪怕能够替您分担一丁点儿压力，我也觉得无比的幸福。”
    “行了行了，你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真叫人受不了。好了，你赶紧把你说的那个人事方案给我列一个名单，每个单位里面，到底还有哪些副手值得重用？”
    “这个简单，我会把他们这些人的联系方式也一并提供给您，到时候您直接打电话就能让他们为您肝脑涂地了。”
    “肝脑涂地我倒是不敢奢望，只要在后面的工作中，他们能够不打折扣的执行，我就谢天谢地了。”
    “市长，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污点，也不会对您后面的执政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而且不管哪一个，都是一员猛将，不远的将来，河山面貌，必然因您而焕然一新！”
    “我都被你吹晕了。你再这么吹下去，我可真的受不了啦！”
    不知道是不是被张卫东的一番演讲所打动，邹晓燕很快就满脸潮红起来。
    听着邹晓燕一连两个“吹”字，张卫东一度怀疑，这美女市长是不是要把他往沟里带？
    更何况她又是“晕了”，又是“受不了啦”，这怎么听都像是要开车的节奏。
    “市长，我一点都没有夸张，这次换将到河山的人如果不是您这样一身正气的领导，或许河山就一直烂到底了。”
    “其实这段日子我也是焦头烂额的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以至于颈椎病都犯了。你今晚的这一番分析，倒是一下子把我给通开了。”
    邹晓燕说的全都是心里话，可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措辞，却是让张卫东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市长，要不，我再给您揉两下吧，这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我最知道颈椎疼的滋味了。”
    其实邹晓燕早就想找个人给捏巴捏巴了，只可惜赵芊芊纤弱无力，根本就指望不上。
    而张卫东毕竟是个大小伙子，已经麻烦过一次，邹晓燕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再次向他开口。
    “你要是不忙的话，也行。”
    “为您服务，就是我的工作。”
    张卫东麻利的起身，来到了邹晓燕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