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拒绝？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清修玄帝面容凝肃，声音沉怒。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是和蔼可亲的老人家，那么现在在他身上，苏七开始感觉到了一位玄帝的威严。
    还有气势。
    那隐隐压过来的威仪，叫苏七感觉到了心悸。
    可她会害怕吗？
    苏七面色不改，抬眸对视，“我知道，但我不想当你徒弟。”
    清修玄帝不明白，还有些气愤，“你可知道这当今世上多少人抢着要当我的徒弟？”
    “当年多少人跪在清修洞府的门口，从中州跪到东洲，多少人排着队要当我的徒弟，而你一旦应下，可就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是致虚斋唯一的掌门人，当今炼器师之首，你居然拒绝！”
    清修玄帝实在恼怒，“愚蠢至极！”
    苏七面色不改，她连神域都去过，女帝也当过，也曾有百万追随者，可又如何？
    人死灯灭。
    便是当年的清修玄帝如何了得，可他死后，那所谓的追随者就一定还在吗？
    而继承清修洞府，当他的徒弟，便也等同揽下他口中的致虚门派的责任。
    有得便有失。
    苏七从不认为自己会白白捡了这个便宜，继承了这个洞府，连带着后头还有无数的麻烦。
    苏七清醒得很。
    要是没有这个执念继承也就继承了，但这个执念在的时候，苏七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
    许是苏七的态度太坚决，清修玄帝缓和了态度，他整个人也萎靡了下来，“你就不能答应我吗……”
    老头双眸含泪，“我当年错信了一个人，害了整个门派，死后连洞府都不能交给自己的师兄，只能在这座海上徘徊，我已经数不清过了多久，我没有时间了。”
    清修玄帝声音颤颤，“你就……接了这一座洞府，继承我的遗愿吧。”
    苏七：“……”
    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
    苏七绷着脸。
    不能点头。
    清修玄帝眼眶含泪，“我知你不喜束缚，我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我都死了一千多年了，当年辉煌的致虚斋也肯定早就不在了，我只是……”
    清修玄帝声音颤抖，“只是希望你今后去了中州，见到了他们，带他们一把，别让他们再因为我受苦了。”
    “别再让人追杀了。”
    苏七疑惑，“都一千多年了，怎么还有人追杀你们。”
    清修玄帝自嘲道，“因为我得罪的是……当今的中州霸主，皇族萧氏。”
    苏七皱眉，又是他们。
    无处不在的苍蝇。
    “你就……点头吧，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你把清修洞府带走，元灵跟着我多年，它不该埋没在这里。”清修玄帝伸手一招，一团灵光就在他掌间。
    苏七知道，这就是这座洞府的器灵。
    她低头想了想，“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没办法答应你去中州。”
    苏七拱手，“对不起。”
    苏七缓步后退，打算离开。
    然。
    眼前的老者却一改刚才的苦苦哀求，霸道地道，“不，小丫头，当焚雷天火选择了你的时候，你就逃不掉了。”
    “而现在，你也没有机会走了。”
    苏七正想问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清修玄帝掌间的元灵便打了过来。
    强制认主。
    苏七瞪大眼睛，“你……”
    时玖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走到了苏七面前，之前坐着，苏七不知道他的一条腿是瘸的。
    而左掌，更是被人齐齐切断。
    苏七瞳孔一缩。
    他……
    居然残废了。
    执念保留着的是他生前最后的样子，这个人死前，居然被人断手断脚。
    清修玄帝低声说：“你的身体有那个小子在帮你护着，元神就留在此地继承我的功力，我不会害你。”
    他眼眶微红，“我只是想要给致虚斋找一个传承人，我已经对不起太多人，我不能再对不起悉心教导我的师父，让他一手创办下来的宗门在我手上消失。”
    “你要干什么？”
    苏七警惕地问。
    清修玄帝轻声说，“我观过你炼器，你走的是野路子，想来从没有进过任何门派，是自己领悟学会的，嗯，炼得乱七八糟，但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我把我这一身修为以及领悟所得传给你，助你今后走得更远。”
    苏七恼怒，“你这是要我欠你人情！”
    清修玄帝低声笑道，“是啊，你不认我这个师父也无所谓，但我这身东西，就给你了。”
    “清修洞府，以后就交给你了。”
    清修玄帝突然瓦解，化为无数灵光涌向了苏七的额头，冲向了她的识海。
    在苏七的脑子里，突然就多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有一个孩童在师兄的教导之下，日日打铁。
    有一个少年在师兄的指导之下，掌控炼火，也有一个青年背着行囊下山历练。
    这三个人，都是他！
    清修玄帝！
    还有他在街头遇见穿着一身淡紫长衫，却模样清纯如小白兔的少女，少女回眸一笑，时玖一见钟情。
    “你叫时玖呀，我叫紫衫。”
    那是他的妻子，也是……妖族。
    一幕幕，一件件，如同走马观灯，从眼前闪过，刻在了脑海里，有时玖得知妻子是妖族真相之后的崩溃，弃妻抛子离开。
    也有他不顾一切得罪萧氏，只为要回妻儿，可最终得到的是儿子冷冰冰的尸体。
    “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被关在牢笼里的女人，无情地掰断了定情簪，憎恨而偏执地看着他，“我们……死生不复见！”
    有被屠灭山门的致虚派，有满门师兄临死也没有出卖他的决绝，可换来的是满山的尸体。
    最后的记忆是时玖与人在海上大战，而时玖惨败，当场身陨，死前，被废一手一脚。
    全部记忆一股涌来，苏七几乎呼吸不过来，她半跪着在地，喘着气。
    恨意席卷而来，几乎快要把苏七给吞噬。
    满门被灭的绝望，儿子死在怀里的悲痛，妻子断簪断情的撕心裂肺。
    属于另一个人的情绪，全部砸了过来。
    苏七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不要去恨，也不要去报仇。”清修玄帝的声音轻声响起，可带着颤音，可见他自己并不是那么平静。
    苏七眼睛通红，“你让我别帮你复仇……”
    怎么可能。
    这一段记忆继承而来之后的恨意，苏七根本承受不住。
    “对不起……”
    那执念终究散去，可只剩下三个字。
    苏七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只是生生地忍受着一切，还有随之而来的庞大修为！
    经脉。
    在暴涨！
    苏七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