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虚空中形成的罡风足以将修行者的神魂撕碎。
    饶是裴道野也感受到了这种来自于天地力量带来的威压。
    原来十一次炼神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要是让外界的修士得知，怕都会捶胸顿足，骂他一句“何不食肉糜！”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裴道野这般开天门，直接以神魂之身踏足这片虚无浑沌之地。
    这种地方……可能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会被消弭于天地。
    可偏偏裴道野好似惊险但实际上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了锚定之地。
    他没有着急上前。
    而是看着眼前的混沌。
    犹如死寂的星空，在无意识中流转，流转的速度极慢，就像是缓慢碾磨一样。
    但裴道野却很清楚。
    这看似缓慢的混沌却足以让他成为这方天地的养料。
    “天地之力不可逆……”
    裴道野心里微惊。
    随着靠近，面前的混沌逐渐具象化，犹如烈焰。
    烈焰形成一扇大门。
    冷不丁在火光的阴影中看到一个人影，裴道野心头一跳，暗自戒备了起来。
    尤其是那人木头似地立在边沿处，莫名有些诡异。
    混沌虚空不知道会碰上什么鬼东西。
    他挪动步子想要退离此地。
    但在此时，那人竟然转过了身来。
    由于无法分辨这人的性别，裴道野对于此人的称谓暂且用“祂”来代替。
    尽管火光祂的脸庞像是一个大大的圆盘，白得发光般的面孔上，有一圈红彤彤的色泽印在眉心处。
    圆形的脸庞衬托得祂的脖颈很细。
    像是细高瓶的把儿。
    更诡异的是祂脸上看不见五官，像是被浆糊蒙住了一样。
    黑漆漆像是双瞳的“眉目”正对着裴道野。
    嘴巴那里在微微蠕动，发出类似泥浆翻涌的声音。
    明明没有嘴巴，但却传来了声音。
    “你来了。”
    裴道野立刻警惕。
    这道人影依旧继续发出声音：“我等了很久，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来。”
    “你是谁？”
    裴道野沉声问道。
    “如你猜测的那个人。”
    “我该如何相信你的话？”裴道野目光紧盯过去。
    对方轻笑一声，只是似乎太久没有说过话以至于笑声显得有些尖锐。
    “你很谨慎。不过，这是好事，只是很抱歉我已经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为了我所在的世界。”
    “不妨说说？”裴道野还是没动。
    “我等候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的灵魂已经消散了七成。我只能简短的告诉你，如果你没有追求修行上的迫切念头，不必前往上界，那里的尔虞我诈伴随着邪诡！远比你们所在的世界还要复杂千百倍！”
    这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描述有多苍白。
    只能无力一叹。
    “这是一个崩坏的世界，而我们一直无法查明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所以引来一种名为诡的存在，它们悄然藏匿在人间，蚕食万物的信念，成为他们的信仰……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祂们行尸走肉的傀儡。”
    裴道野闻言陷入思索。
    诡？
    作为穿越者，对于这种概念级存在并不是没了解过。
    可了解归了解，现实谁碰到过！
    就算他此刻已经是元婴境的修为，也不敢完全说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更何况……眼前的这人，如果真的来自上重天世界，连他对其谈论都讳莫如深，也足以可见这种诡物的可怕。
    只是……
    他有不得不离开这里的理由。
    “前辈，我有一个疑惑想请你解答。”
    “但说无妨，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人影坦诚道。
    看向面前的人影，裴道野不动声色道：“我听有人提起过一种言论，如果修为超过了这个世界的最高限制，就会崩坏血肉之躯……”
    “没错。”人影感慨一声，“便如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
    原来如此……
    裴道野倒不会觉得李长青会欺骗自己。
    受他控制，李长青自然不可能欺骗他。
    但他心里存疑……
    万一当初告知李长青的那个人说了假话呢？
    所以他专门将这个问题抛出来，以自己强大的感知力来判断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说谎。
    没有……
    裴道野心里并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
    就目前而言，对于对方口中所描述的上界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且当初李长青跟对方接触，此人必定已经告知他有关上界的事，可为什么李长青没有提及此事。
    裴道野在心底暗自警惕。
    他向来都是会多想几分的人。
    所以上界如果真的如他所言，存在“诡”。
    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被诡盯上？
    又或者对方有没有想要夺舍的打算？
    大概是看出了裴道野的心思，“人影”轻声道：“你并非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如我今日所说的这些话，你也并非是第一个听到的。”
    “他们人呢？”
    “都走了。”
    “走了？你难道不怕外界的人都知晓上界的秘密？”
    “我当然也怕，若是此界的人对于上界生恐，那我所谋划之事并不可成。所以我会提前签订契约，他们离开这里后会忘记一些事。”
    “所以你在谋划什么？”
    “别担心，我会告诉你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依旧会同你签订契约，这个契约不会伤及你性命，更不会谋划你的未来，仅限于确保若你不打算继续，只会遗忘接下来发生的事。”
    “人影”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裴道野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颔首道：“先让我看看契约。”
    “好。”
    也许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谨慎的人，这位来自上界的修士并没有任何意外和恼怒，事实上对于一开始的警告，裴道野并没有表现出抗拒，这就足以让他进行现在的这一步。
    将契约凝聚成印。
    而裴道野心里一沉。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清楚对方凝印的手势，这无疑说明对方的修行功法远在他们之上。
    这便是上界吗？
    他心头警醒的同时更是一片火热。
    大道有望了！
    盯着契约法印认真检查了一番，确实没有任何不妙的因素，他假模假样的收回手，暗中控制阴尸同其签订契约。
    契约形成之后，双方不得坑害彼此，若无法进行后续交易，则“上界者”会以一段秘法为代价，让裴道野遗忘此段记忆。
    签订后，此人也并没有发觉异常，反倒露出了轻松的语气：“如此我也可以跟你说些更真实的话了。”
    “愿闻其详。”
    “我们所在的那方世界跟你们这里不太一样，我曾经听你们这里的修士描述，还停留很久远的古代，而我们那里世界已经翻天覆地……”
    一个使用火铳的近现代世界徐徐展开在裴道野的世界里，也正是这种历史的浩荡进程也让他内心波涛起伏，他甚至怀疑他之前所在的世界也属于这方世界的一环。
    只是……
    前世的“现实”实在太“普通”了。
    让他很难以将其与当下的仙联系在一起。
    ……“想要进入上界，就需要通天之路，但外界所知的通天之路却都是假的。”
    “假的？”
    裴道野表情微微一变。
    如果通天之路是假的。
    那怕就是眼前这人故意传播出去的。
    为何？
    “因为正如我所言，我需要很多人找到这里，但可惜……走出这里的人很少能够重新再返回。”“人影”叹息一声。
    他还是太高估这个世界的修士了。
    原以为这数百年之内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找到这里，但实际上屈指可数。
    “我为什么需要你们找过来，就是需要同你们签订契约，然后我们达成条件……这也是转生缚灵的媒介……别这样看我，我说过的，我不会害你，这本身就是件公平的事……事实上，通天之路也就是转生缚灵，你将进入我的一段生死危机的真实世界之中，这是缚灵的强大所在，你需要记住，你降临的世界是绝对真实的，可以当作是时光回流……”
    裴道野凝眉不语，暗自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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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
    自己只是利用阴尸签订了契约，真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大不了就浪费一具阴尸。
    他看向对方：“进入之后？我需要做什么？”
    “渡过难关。只需要你完成最后的生死难关，就算成功。”
    “成功如何？不成功又如何？”
    “人影”却在此刻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若你成功，我便不复存在，我将成为通天之路的媒介，助你前往上界。可若你失败，从此你将彻底沉沦于那段时间里，直至你神魂寂灭。”
    “……”
    然后再夺舍我血肉之躯吗？
    裴道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件事确实有点危险。
    只是……
    他还是想要冒险一试。
    成功了，掌握前往上界的办法。
    失败了，最多损失一具阴尸……免不了再来一战。
    站在那道燃烧的门前，他盯着这个自称卓无双的“人”：“好，我答应。”
    “你想清楚了？这绝非是我在逼迫，而且我向来尊重你们的选择……”
    “卓无双”变得絮絮叨叨了起来。
    在裴道野强大的感知中他可以清楚感知到……对方既激动，但又有些紧张。
    仔细想想。
    其实也能理解。
    启动“转生缚灵”的代价可以说是极限一换一。
    也就意味着。
    要么他死，要么对面这家伙死。
    对方自然不愿意死。
    “开始吧。”
    “祝你好运。”
    ……
    他眼前一片漆黑的屏幕骤然崩碎，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过后，渐渐变得清晰。
    满目苍穹一片火烧云，余晖将尽。
    一阵阵冷风吹刮过耸立在茅草地上的一座座平顶石头房子，也钻进裴道野的衣领里。
    这种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紧了紧领子。
    伸出手的时候才看见手掌上出现了数道疤痕。
    他回过神。
    坐在散落些碎石子的地面上，只觉得身子虚弱至极。
    勉强将身子撑了起来。
    在昏暗的天色里辨认着四周的景物，地平线上隆起的群山，像是被如同潮水的黑暗吞噬，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逼近。
    “小双！天黑了，别出门！躲起来！快躲进房间！”
    忽然身后传来了急迫的喊声。
    他扭头看去。
    一个阿婆正在门口伸手呼唤，身后的男人转眼将她拉过，大门重重关上。
    裴道野踉跄了一下身子。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身子有些虚弱，还没有适应下来。
    但自己的能力……
    沿着自己记忆冲进自己那间小房子的时候，面前的结算面板浮现——
    【替换完成】
    【一切技能可用】
    见此，他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
    学着对方将大门紧闭。
    按照记忆，将房间内的蜡烛点燃，尽管已经所剩不多，但眼下也是他唯一能驱逐黑暗的方法了。
    接下来……
    他抓紧时间修行。
    神授奇门法莲疯狂运转，修复这具身躯。
    一直到那种充沛的力量重新复苏的时候，裴道野才停下来。
    盘坐在地上。
    还保持着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
    并没有立刻结束冥想。
    他此刻进入到一种奇特的状态。
    整个人好像快要融入到四周烛火笼罩的光明之中。
    消耗的体能和精神飞速的攀升起来。
    时间慢慢的走过。
    黑暗逐渐笼罩在了这片山区。
    一下子世界像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丁点声音都听不见。
    也就在裴道野这样感知度灵敏无比的状态下，一个细若蚊呐的话语声像是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妈回来了，开门……快开门，道野。”
    裴道野猛然睁开了双眼！
    妈？
    这是他前世的记忆！
    竟然也被勾了出来！
    这就是“诡”吗？
    他紧闭心神，不为所动。
    大门被敲响，紧跟着剧烈拍打了起来，最后像是有无数咆哮声围绕在小屋附近，无数魑魅魍魉正在垂涎三尺。
    “我该怎么办？”
    杀出去？
    不！
    裴道野清除杂念。
    他知道如果是卓无双在这里，他一定会期待自己贸然冲出去，然后彻底被杀。
    眼下烛火快要燃尽了。
    那就……
    画符！
    没有材料那就自己造！
    大道至简，他现在的符阵也已经达到了某种地步，尽管缺少材料，也能绘制出来……至于效果有损那也无所谓！
    “三生明火，守我清灵！”
    “起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