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险过后,晴天最后全须全尾地回到家。
她听妈妈的话,到家第一时间就去向外婆道歉,外婆和阿婆见了她都哭了,不过在妈妈的安慰下,两个老人止住了眼泪。
一大家子都在客厅围着晴天,顾淮远盘腿坐在地板上,晴天坐在他膝上,他低着头循循善诱:“来,告诉爸爸妈妈和外婆阿婆,你和青蛙先生还有郑叔叔的冒险之旅。”
“说得详细点,妈妈每个细节都想听。”陆兮紧张地坐一边补充。
平时夫妻俩都有刻意培养女儿的叙述能力,讲完一个绘本故事后,会引导她把整个故事尽可能完整地复述出来,晴天这几个月的语言能力进步飞速,因此尽管有些磕巴,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今天晚上的经历都完整说了出来。
概和老吴的信息一致,郑杰夫打上一辆出租车,先带她去了附近的盛苑路吃饭,这条路还是出租车司机推荐的,说那里小馆子多。
与此同时,老吴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先去加了油,再去附近金店给老婆买了一条项链,尔后行驶到盛苑路吃饭,就坐在窗边,恰好就见郑杰夫牵着晴天走过,于是不放心给顾淮远拨去了电话。
而郑杰夫自己吃面条,给晴天点了碗饺子,之后就带着她去了河边公园,席地而坐,老吴始终跟随在侧,直到顾淮远夫妇赶来。
夫妇俩一字不漏地听完,又用眼睛无声交流,所以听完全程,除了郑杰夫不耐烦说了句“闭嘴”,倒是并没有对女儿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事,中间女儿想回家大哭了一次,后来也被他想办法哄好。
两人双双松了口气。
晴天犯了困,洗好澡就开始打哈欠了,陆兮细心观察,这一晚的经历也并不是对她全然没有影响。
自从有爸爸妈妈完整的陪伴,她已经很久不曾体验过害怕,今晚突然离开他们一个多小时,潜意识里晴天是恐惧茫然的,分离焦虑的表现也很明显,哪怕已经陷入睡眠,小手孜孜不倦地放在陆兮温热的脖子上,好像只有通过和妈妈的触摸,才会得到她想要的安全感。
陆兮感觉到女儿的不安,就如同她刚出生时那般,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拍她的屁股,晴天在睡梦中渐渐安心,原本抓着她的手慢慢松弛,呼吸香甜,已经坠入深睡眠。
她浑然不知,她的爸爸妈妈在黑暗里凝望她的睡颜,根本难以成眠。
“接下来,怎么处理?”陆兮问老公。
“交给警察处理吧。”顾淮远一顿,“以后不要和叶持再来往。”
就算他不提醒,陆兮也是这样打算的,出了这档事,她已经没法再和叶持做朋友,两人注定会疏远,变成陌生人。
“他来求情,我没理他,也直白告诉他了,以后不会再来往。”她仍然心有余悸,“要不是老吴刚好碰到晴天,我都不敢想象今晚会怎么样。”
虽然郑杰夫没有对晴天表现出恶意,但她对人性实在不敢抱太高的期待,如果不是老吴发现他们行踪,她相信晴天现在还在外面某个地方流浪,郑杰夫明早会不会归还孩子也是未知数。
“老公,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老吴,他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我知道。”顾淮远应着,“我会安排的。”
两人静了一会儿,陆兮悬浮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突然出声:“对了,我们要搬家吗?”
出了这档事,她心里瘆得慌,总怕郑杰夫哪天想不明白,又要做这样吓人的事,一个晚上的相处,晴天已经对他不设防,在她纯净的世界里,没有罪恶和黑暗,她并不知道人性是复杂的,前一刻对她好的人,也许下一刻就变了一副面孔,做出伤害她的事。
“我也在考虑这件事。”顾淮远原本是面朝着她,思索时习惯性地仰面躺着,看向天花板,“住这里本来是为了上下班方便,原本想着我们一家人先挤一年,等那边别墅装修好再搬进去,现在看,我们就算不搬,也会提心吊胆,不划算。”
“那还是搬吧。”女儿就是她的命,任何潜在的风险陆兮都不愿意承受。
“这周末就搬。”顾淮远作为一家之主,一锤定音。
“搬哪里去?”
“回我原来的房子怎么样?比这套大得多,老人住得舒服些,就是我们俩,通勤时间要比现在多。”
陆兮去过那套房子,位置上佳,唯一的缺陷就是离他们两的公司都远,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比起上班麻烦,她更看重女儿的安全。
“那就这么定了,这几天我自己接送,我跟她慢慢讲道理,这种事再来一次我会疯的。”她埋怨地瞪了一眼自己呼呼大睡的小姑娘,“胆子那么大,也不知道随的谁。”
“我们俩,可能都随了点。”顾淮远想得更长远一些,“那边离她幼儿园也远,还好快放暑假了,暂时不用考虑接送的问题,不过下学期,我们还是考虑给她转园。”
接送确实是个很头疼的问题,现在有老吴帮着接送,其实已经很大程度上帮他们缓解了日常中的实际问题。
转园陆兮没意见,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暑假,她还是有点慌神:“暑假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带着上班吧。”
她试过带着晴天上班,第一天她还乖,会自己找点事做,但第二天就不行了,她开始无聊,会来缠着她,一口一个“要坐在妈妈腿上陪妈妈工作”。
但其实她是没办法工作的,整一天都在疲于满足晴天的各种需求,之后她就很少带她上班了,实在是上班也做不了什么。
暑假怎么安置女儿确实是个大问题,顾淮远也有些头疼,斟酌片刻后说:“暑假先送到我父母那里吧,一周让他们带三天,我们自己解决两天,周末自己带,暑假差不多能熬下来。”
陆兮其实不太想和她那个贵妇婆婆有过多接触,但目前摆在眼前的困难无法解决,她公婆又积极表示可以帮着带孩子,也只能先麻烦他们了。
夫妻俩这晚都睡不着,商量搬家的细节,搬一次家相当于拆一次筋骨,老人孩子好不容易适应新环境,刚稳定下来,又要大热天的张罗搬家,陆兮想想就开始汗流浃背。
光是给晴天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够伤脑筋了。
搬家的决定并没有遭到家里老人的反对,她们反而极其支持,至于晴天,她对于新家懵懵懂懂,于是陆兮和顾淮远搬家前带着全家人去了趟他们要搬的新房子,晴天瞬间就喜欢上了宽阔的空间,在客厅跑来跑去,就连安放她滑滑梯的位置,也已经自行选好。
这套房子有200平,晴天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虽然她还是只想和爸爸妈妈睡,不过不妨碍她喜欢拥有自己的个人空间,陆兮打算搬进来以后好好布置她的房间,布置得梦幻一些,圆她粉红色的公主梦。
花了一个周六,行动迅速地搬好家,周日一家人都累得不想出门,这个周末就在忙碌和抽空休息中度过。
杨姿言已经回来,听说他们二次搬家的原因,气得破口大骂叶持“垃圾都不如”,陆兮倒没有骂,只不过她已把包括叶持在内的,以及和他有关的所有人的微信和联系方式删除得干干净净。
她或许心软过,但一旦决定此生不见,她也不是说着玩的。
出了这档事,她将许多工作都暂时搁置,或者等到晴天睡着以后做,放学后所有时间都拿来陪女儿,周末顾淮远接她的班,让她休息做自己的事,晴天他来管。
很快暑假来了,晴天被爷爷奶奶接走,日常活动也丰富许多,和爷爷在游泳池学游泳,在菜地浇水种菜,晒得小脸红通通,但也比过去更活泼了。
某天晚上,陆兮在接女儿回家的路上,晴天突然感慨:“妈妈,伯伯比外婆还要可怜,他只有嘴和眼睛能动。”
“谁?”陆兮一时没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伯伯”是谁。
“是伯伯呀,爷爷要我喊伯伯。”
陆兮终于反应过来,是顾淮涌,这段时间为家庭工作忙碌,她倒真是把这位大哥给抛在了脑后,也很久没有打听他的现状。
所以,顾淮远他爸带着晴天去看望大儿子了?
陆兮也说不上对与不对,但内心不自觉地凸起一颗小疙瘩,半天也抚平不了。
带着晴天去看望一个病人,总要知会她这个妈妈吧?
顾淮涌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不成人形,普通人见了都要心惊,又何况一个年幼的孩子?
她试探着问女儿,没有发现她有被病人吓到的迹象,回去质问顾淮远,发现他也被蒙在鼓里,最近他又忙到不得不一周加班几个晚上,回到家也是沾床就睡。
顾淮远打了个电话给他爸,才得知顾淮涌昨天出院,搬回了庄园。
他的护理团队,自然也跟着整体迁移回去。
陆兮奇怪:“你哥不是和你妈水火不容?有你妈在的地方你哥绝不出现?”
“我也捉摸不透。”顾淮远因为最近的超负荷工作,面露疲惫,“我爸说他自己提出来回去的。”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你?”
“我哥不许吧。他那么骄傲,就连昨天出院,也是趁我妈不在家搬回来的,他是千年的狐狸,既然决定回家,就不会让我妈好过的。”
这中间的隐情,顾淮远不费力气就能想通,他揉着眉心有些心浮气躁:“我妈明天才回来,在我爸面前还要装模作样,到时只能哭哭啼啼跟我闹。”
陆兮却不同情她那位总是趾高气扬的婆婆,她如今的幸福是靠窃取别人得来的,顾淮涌前几年与这个家主动割席,已经让她舒服了几年光阴,如今他要回家住,再名正言顺不过,她婆婆又有什么立场哭闹?
两夫妻正聊着,顾淮远的手机响了,他爸顾万廷打来的,要他们夫妻俩明晚回去吃晚饭。
顾淮远听得出来,他哥想通回到家里住,一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他爸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隔天恰是周五,顾淮远难得提早下班,接上陆兮和女儿,去他父母那里吃饭。
果然作为这个家真正的主人,顾淮涌王者气场不减,表现得气定神闲,反而衬出梁佩珊的眸光暗淡、笑容勉强。
这个偌大的地方,谁是光明正大的主人,谁是见不得光的侵入者,一目了然。
梁佩珊已经好几年没有那么低声下气了,就连和家里的阿姨讲话,也是变了一副温柔腔调,见到儿子顾淮远出现,她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底气和靠山,腰板顿时直了一些。
可惜顾淮远无意给她出头,不打算跟他哥明着掰手腕。
他妈享福太久,也该吃点苦头了。
陆兮话很少,她是以观察者的姿态坐在这里,也通过这顿晚饭,深切明白一个道理。
豪门家庭的饭很不好吃。
这顿饭吃得人味同嚼蜡,她也终于理解当年顾淮远为什么非要和这个家庭割席,跑出去两年不肯回家。
顾淮涌虽然在餐桌上,却吃得很少,看护缪澜主要为他选择一些软烂的食物,比如没有刺的鱼肉、豆腐之类。
他的目的似乎也不在于吃,而是双目铮铮,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大家子,仿佛在看着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小丑。
“领证了?”这话他是对着弟弟顾淮远问的。
顾淮远“嗯”了声,已经预料到他哥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听。
他为陆兮剥了只虾,放到她碗里后,又给女儿剥了一只,俨然是模仿好丈夫、好爸爸。
“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就不打算高调办婚礼了?”顾淮涌满口促狭,“可不要学爸爸,一婚结的天下人尽知,二婚却结的静悄悄,生怕人知道。”
果然顾淮涌话音刚落,梁佩珊脸色都变了,愁苦地望向自家老头子,顾万廷耷着脸,可大儿子好不容易才肯回家住,自然不愿意和他起冲突,给了老婆凌厉的一眼,要她忍住,否则后果自负。
梁佩珊只好哑忍。
餐桌上唯一能够做到置身事外的只有陆兮,就算她也免不了成为顾淮涌嘲讽的对象,不过她心大,根本不在乎。
顾淮远也不怎么在乎,淡然说:“我们会办一个小型的海边婚礼。”
他看了他哥一眼:“只打算邀请最亲密的亲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打算邀请我了?”顾淮涌笑着问出尖锐的问题。
“我会给你发邀请函,来不来,你自己定。”顾淮远不慌不忙地又给老婆剥了一只虾,“我们之间是不是亲密的家人,哥,这一向取决于你自己。”
“取决于我?”顾淮涌依然在笑,“我的好弟弟,难道你就把我当过家人?”
两兄弟针锋相对,顾淮远如今也不是等闲之辈,气势上几乎是势均力敌。
“感情从来是相互的。”他特地舀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到他哥桌前,“比如我盛的这碗粥,大哥,你喝吗?”
喝了,说明你还认我这兄弟,不喝,大家就维持现状,总有一天分道扬镳。
“喝,怎么不喝,这是我兄弟亲手递过来的橄榄枝,哪怕是带刺的,我也要接住。”顾淮涌被人反将一军,表现得倒爽快,只是不知这爽快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缪澜。”
叫缪澜的看护走到他身旁,吹凉了粥后,一口接一口喂他。
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喝了几口,粥喝了一小半,他眯了迷眼,缪澜得到暗示,不再继续喂他,用纸巾擦了擦他的嘴角,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一边。
陆兮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沉默寡言的女看护,总觉得她和顾淮涌太有默契了,这种默契甚至完全超越了她和顾淮远这对夫妻。
她仿佛把自己变为顾淮涌身体的一部分,被他牢牢操控着。
顾淮涌笑容讥讽,不掩饰与生俱来的高傲:“只要我们流有一半相同的血,我就认你这个兄弟。”
这话若细细揣摩,便可以琢磨出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顾淮远将手轻轻覆在陆兮手背上,叫她稍安勿躁,淡声道:“你认不认,都不能掩盖我们是兄弟这个事实,而且,这句话,你晚了十年。”
对面的顾淮涌脸色微变:“怎么?等我这句话等了十年?”
顾淮远不疾不徐地对上他瞬间锐利的视线,也道出真心:“大哥,你一直是我想要成为的人。”
“你一直是顾家的骄傲,我钦佩你,为了成为你,这些年一直不敢松懈。”
他这些肺腑之言一出,餐桌上寂静一片,顾淮涌更是沉默,大概想不到自己在顾淮远心中,竟有这样的高度。
他亲口承认他钦佩他这个大哥,这么多年,也是在努力成为他。
顾淮远:“兄友弟恭的场景,十年前我或许还期待,至于现在,我们还是省省吧。”
“吵什么!我还没死!”
一声震怒从长桌那头响起,顾万廷怒斥兄弟俩:“连一顿安生饭都不让老人好好吃,你们两个都不配做我儿子!”
这顿饭吃得人心惊胆战,就连晴天都发现爷爷生气了,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周围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吵架了!吵架了!”她害怕地哭了出来。
顾万廷最怕在孙女面前树立自己“凶爷爷”的形象,孙女这一通哭,直接把他哭慌了,一家人好一通安慰,晴天这才止住啼哭。
而自始至终,顾淮涌只是笑容淡淡地看着这手忙脚乱的一家人哄孩子,等到陆兮把晴天哄好,就见他已被缪澜推着离开了餐桌,去外面看夕阳去了。
陆兮再也不想去公婆那里,但是晴天平时没人带,只能送过去,听晴天晚上回来描述,说大伯伯每天都会坐在花圃中间晒太阳,有时会教她认花圃里的鲜花,也会很耐心的解答她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有时候会整一天不想说话。
顾淮远倒是能多少猜到他哥消沉的原因,那片花圃是他妈种下的,多年来也是她亲手在照料。
他哥触景伤情也有原因,因为他妈的忌日就在两天以后。
不同的人生,快乐是相同的,却各有各的悲哀。
比如叶持,比如杰夫,比如顾淮涌。
陆兮对丈夫的大哥如今抱有微妙的同情,却固执地只想和他保持距离,他明确说过他不需要同情,那么她就将同情藏起来,不去同情他,是能给予他的最大的尊重。
直到两天后,晴天被老吴接回。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晚饭,晴天却显得闷闷不乐,胃口不佳,这个不肯吃,那个直摇头。
顾淮远问:“怎么了?不是很想爸爸陪你吃饭吗?为什么不高兴?”
晴天皱着眉头,说:“爸爸,刀片是什么味道呀?”
一家人心一惊,齐齐放下碗筷,陆兮强自镇定地问:“刀片当然没有味道了,这是很危险的东西,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晴天更困惑了:“可是伯伯想尝尝刀片的味道,叫我给他。”
顾淮远已经没法呼吸:“那你给他了吗?”
66、第66章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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