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山看眼地上碎裂的茶杯，分外刺眼，如同马达碎裂的副局长面子。
    屋内静了片刻。
    陈常山走到门口，拿起笤帚簸箕，将碎裂的茶杯扫起，倒进垃圾桶，又找了一个新茶杯，沏杯新茶，双手递到马局，“马局，刚才我有些话说得确实不对。
    我诚心向您道歉。
    您喝口茶，消消气。”
    马达冷哼声，推开茶杯，“陈常山，你不用玩这套把戏，你背后有人撑腰，我这个局长，还是副的，在你眼里根本不算事。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也没有权利让你回县里。”
    马达转身走到了床上，点支烟，狠狠连抽几口。
    陈常山把茶杯轻轻放到床头柜上，看着马达道，“马局，不管您怎么想我，但我自认为这一路来，我都是尊重您的。
    我本不想打这个电话，可我没有办法，我不打，我就得提前结束下乡任务。
    我尊重您，但我也同时尊重这次下乡任务。
    马家沟是我的老家，那些村民都是我的乡里乡亲，他们帮过我，我回来是还他们的乡情。
    所以我不可能现在离开。
    这电话我必须打。
    另外，我打这个电话，也是帮您。”
    “帮我？”马达冷哼声，“说的好听。”
    陈常山语气依旧平静，“马局，您为什么改变决定，住在村部，你我心里都明白。
    作为下属，我改变不了您的决定，但我也不希望您掉进坑里，张局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很明白，不能犯错，一步错，您这次来马家沟的目的，就可能永远实现不了了。
    刚才嫂子在电话里，肯定也是在等着您的好消息。
    我们都是男人，有一样的通病，有时候我也克制不住，但只要想明白我最终想要什么。
    其它就不是问题了。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只是说些心里话，最后我再次向您道歉。
    对不起，马局。”
    马达没说话，只是默默抽着烟。
    陈常山也不需要他的回复，“您休息吧，我回我的房间了，您决定住在村部，那就住在村部。”
    说完，陈常山走向屋门。
    马达依旧没说话。
    当陈常山到了门前，刚要拉门，马达幽幽道，“常山啊，你刚才的话有对也有不对，我决定住在村部，根本还是为了工作。”
    陈常山应声是，等着马达继续说。
    马达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陈常山拉门而出。
    屋门轻轻关上。
    马达长叹一声，这个陈常山啊，强硬的时候真强硬，低头的时候又是真低头。
    能屈能伸。
    自己这个副局长在他面前都没招了。
    他说的话又不无道理，自己来马家沟到底是想要什么，一步错，就可能全盘输。
    马达重重抽口烟，陷入沉思。
    陈常山出了房间，直接到了村部外，点支烟，也想平复平复自己的心情。
    身后传来柔柔的声音，“陈主任。”
    陈常山回过身，白小霞笑盈盈走过来。
    陈常山冷冷问，“有事？”
    白小霞顿顿，“我是来向陈主任道歉的，刚才我不该那样说，让陈主任差点回了县里。
    我一直在乡里工作，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有时候就会乱说话。
    陈主任千万别往心里去。”
    白小霞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陈常山冷笑声，“白主任，你不是乱说话，你是很会说话，在招待所我就领教了。”
    白小霞忙道，“陈主任，那是误会。”
    陈常山一摆手，“是不是误会，你清楚，我心里也明白，你不用解释。
    我在县局也是干办公室主任，我知道干办公室主任的难处，直接为领导服务，领导吩咐下来，心里情不情愿都得无条件执行，而且还得执行到位。
    否则就是失职。”
    白小霞接上话，“陈主任，你说的太对了。”
    “听我说完。”陈常山道。
    白小霞立刻应声好，美目含水看着陈常山，等他继续说。
    陈常山接着道，“可花田乡不是只有王乡长，其他副乡长副书记，我就不提了。
    我只提刘万通刘书记，虽然在你们乡里，甚至县里一些人眼中，他是个弱势书记。
    但他毕竟是书记，花田乡真正的负责人。
    他不满意，你这主任也当不成。”
    “这。”白小霞怔怔。
    陈常山根本不给她缓过神的机会，直接掏出手机拨打刘万通的电话，电话很快通了，陈常山笑道，“刘书记，我是常山，我没什么事，就是告诉您一声，我和马局现在在马家沟，并决定住在这里，直到马家沟的问题解决完。
    您有什么事，就来马家沟找我吧。
    对了，白小霞在我旁边，您和她有什么话要说吗。
    好，我把手机给她。”
    陈常山把手机递向白小霞。
    白小霞愣愣看着陈常山。
    陈常山又把手机往前递递，“你们刘书记。”
    白小霞才醒悟，忙接过电话，下意识看眼号码，心里立刻一激灵，这个号码是刘万通的私人号，她白小霞都没有，陈常山居然有，陈常山和刘万通的关系不一般。
    白小霞对着手机小心道，“刘书记，您好，我是白小霞，好，好，我一定做到。
    我肯定会全力配合马局和陈主任做好马家沟的工作，您就放心吧。”
    白小霞又连说几个好，通话才结束，白小霞握着手机依旧心有余悸，电话里刘万通的口气很严厉，如果陈常山对白小霞的工作不满意，白小霞的主任就当到头了。
    白小霞相信刘万通的严厉绝不是戏言，尽管她是靠王金虎上位，但王金虎再强势再霸道，也只是乡里的二把手，刘万通在王金虎之上。
    刘万通若真下狠心拿下白小霞的主任，王金虎未必能挡住。
    自己不能得罪刘万通，也就不能得罪陈常山。
    兜兜转转一圈，现在才彻底明白，在马达和陈常山两人中，真正有实力的是陈常山。
    白小霞双手把手机递向陈常山，恭敬道，“陈主任，手机还您，刘书记的话我都记住了，我肯定配合好您的工作，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执行。”
    称呼都变成您。
    陈常山接过手机，“白主任，希望你真记住了。”
    “真记住了。”白小霞重重回应。
    咚。
    院门突然撞开。
    许大梁和马有田捂着脑袋跑进来，“打人了，打人了。”
    白小霞和陈常山立刻互看眼，“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