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丁山的问话刚落，陈常山就站起身，“丁科长，那份材料是我写的。”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
    咚。
    一声响。
    丁山和马达同时闻声看。
    贾明边用手擦桌子，边尴尬道，“两位领导，不好意思，水太烫了，洒了。”
    丁山微微一笑，没事。
    马达皱皱眉，招呼工作人员过来帮贾明收拾。
    丁山重新看向陈常山，笑道，“陈常山，刚才自由发言的时候，你是最后一个说。
    现在我问材料是谁写的，你却是立即回应。”
    陈常山也笑笑，“自由发言是说别人，我的一字一句都有可能影响到对方的发展，我必须要慎重考虑好再说。
    而丁科长的问题，不涉及别人，只涉及我自己，材料又确实是我写的，我自然可以立刻回答。
    否则就是浪费大家时间。”
    丁山满意点点头，“回答的不错，可这份材料真是你写的吗？”
    丁山从随身包里取出材料，向陈常山晃晃。
    陈常山刚要回应，丁山接着道，“你先别急着回答我，本来问材料是谁写的，只是我个人的好奇。
    可是当你站在我面前，堂而皇之告诉我，这份材料是你写的后，这好像就不是好奇的事了。
    我来之前，也问了我们部里同志，他说招商局在递交材料时，去递交材料的人明确告诉他材料是谁写的。
    我相信我没有记错，那个名字不是陈常山。”
    啪。
    丁山重重把材料拍在桌上，黑脸沉下。
    满屋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这完全不是闲聊，这是引蛇出洞，怪不得丁山能当组织部监督科科长，确实厉害。
    丁山目光咄咄，“陈常山，年轻人想要进步，我理解，但想进步不能用这种方式。
    说小了，这是个人人品问题，说大了，这是欺瞒组织。”
    咚咚。
    丁山粗短的手指在材料上重重敲了两下。
    众人都看着陈常山。
    陈常山面色平静，也看着丁山道，“丁科长，我没有欺瞒组织，材料就是我写的。
    如果您不相信，可以让那个去组织部报送材料的人出来，我与他当面对质。
    法院判案要求讲事实讲证据。
    组织部是管理干部的，断定一件事也应该以事实为依据，否则怎么能让被管理的干部信服。”
    哄。
    会议室内又是一片哗然。
    陈常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组织部的科长当众这么说话。
    马达一拍桌子，“陈常山，注意你的言辞。”
    丁山一摆手，“没关系，他说得对，我们确实要以事实说话，不能偏听偏信，无故冤枉一位同志。
    另一位同志也请站出来吧。
    上午，你去递交材料的时候，不是亲口说这材料是你写的吗？
    现在怎么沉默了？”
    丁山环顾一下四周。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他脑袋转，想看他的目光最终会落在谁身上。
    目光落在贾明身上。
    贾明再也藏不住了，艰涩道，“丁科长，上午是我去组织部递交的材料，也是我和部里收集材料的人说，材料是我写的。”
    丁山微微一笑，“贾主任，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还要我点名。
    不就是一份材料吗，在组织部可以说，在这就不能说了？
    是不是我这科长的级别不够，你不屑回答我。”
    丁山口气明显不对。
    贾明忙道，“丁科长，我绝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今天我们的会议主题是了解刘海同志的个人情况。
    材料是谁的不在会议主题范围内，而且不重要。”
    丁山直接打断他的话，“很重要。”
    说完，丁山拿起材料对向众人，“我不知道在座各位有多少人写过材料。
    写过的请举手。”
    有几人举手。
    “你们还想再写吗？”丁山问。
    几个人互相看看。
    “实话实说。”丁山道。
    有人怯怯回应，不想写了。
    其他人也都附和，是。
    丁山一笑，“原因我就不问了，我告诉大家，写材料太苦太累，既要写出内容，还要领导满意，有时候你点灯熬油一晚，领导一句话就全否了，你必须推倒重来。
    别人还不看不到你的辛苦。
    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几个举手的人异口同声，“丁科长，您说得太对了。”
    丁山又笑笑，“所以我们看到一份好材料，不仅要认可材料，也要认可写材料的同志，认可他的辛苦。
    也所以拿着别人的辛苦付出，冒名顶替为自己换取荣誉，这是一种非常卑劣的行为。
    是另一种形式的材料造假。
    李书记在会上多次强调，我们想做好工作，首先要实事求是，材料不能造假，冒名顶替这种行为，也绝对不允许。”
    丁山重重一拍桌。
    会场内所有人都一激灵。
    丁山喝口茶，“我明白那位冒名顶替者的心态，这次培训是组织部举办的，报送的材料不仅组织部领导能看到，县委领导也能看到。
    这可是一个很好让领导关注的机会。
    所以才出现了李鬼。
    你们二位哪位是李逵，哪位是李鬼？”
    丁山看看陈常山和贾明。
    两人都没说话。
    丁山一笑，“因为这个主题，我来之前没有请示过领导，现在主动承认自己是李鬼，就是丢点面子，把这毛病改了，以后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
    但若是被查过来，那性质就变了。
    二位听明白了吧？”
    陈常山两人同时点点头。
    丁山往椅背一靠，“说吧。”
    全场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贾明感觉自己腿在哆嗦，周林怎么还不回来，刘海你个王八蛋，你要把老子扔在这吗？
    当众承认，太丢面子。
    可不承认，又没人帮自己，那被查出来，就不是丢面子的事了。
    怎么办？
    贾明偷偷看眼丁山，看出来了，这黑脸不好惹，干脆承认吧，丢点面子就丢点面子，总比丢职强。
    贾明刚要张口承认自己是李鬼，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一闪，是白霞发来的微信：贾主任，我挺你。
    贾明立刻看向白霞坐的方向。
    白霞做个力挺的手势。
    贾明的心又活了，对，不能承认，材料这东西，写完了就很难查，电子版和纸质版自己都有。
    自己还有后援团。
    今天之后，自己和陈常山也不可能在一起共事了，干脆趁这个机会就把他除了。
    心一横二，贾明道，“丁科长，那份材料确实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