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馨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地回过头来。
    在看到张扬身影的那个瞬间，她原本已经撑在了边缘的手上，似乎忽然就失去了力气。
    原本风已经吹干了眼泪的，但这个瞬间又重新注满了眼眶，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她保持着这个姿态没有动。
    张扬有些惊慌，连忙跑过来，就这么直接从背后抱住了田馨的腰，然后强行把她从天台的边缘上给抱了下来，俩人一起坐在了天台安全区域的地板上，靠着墙，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田馨没有挣扎，也没有叫他不要过来，她安静地被他抱下来，安静地和他一起坐在那儿，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过了很久，张扬才说道：“外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田馨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张扬叹了一口气，靠近了一点，把她给搂在了怀里。
    田馨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就好像在那个瞬间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港湾，眼泪虽然一直在落，但是又好像终于有了一点依靠。
    “从前的情况不是更坏么，都已经熬过来了，偏偏现在最难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反而失去了信心。”
    田馨摇了摇头，“从前，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也就不会有失望或者说绝望。”
    张扬握住她的手，“不，你都已经迈出过成功的步伐，那就一定还可以迈出下一步，如果你今天坚持不愿意活下去了，那才叫真的绝望，连我都一起绝望，要不我现在陪你一起跳下去算了！”
    他说着，还真的站了起来。
    田馨愣了一下，连忙按住了他的胳膊，“张扬……”
    两人之前，其实曾经有过美好。
    田馨刚到浩海来的时候，沈皓祯还不是什么大老板，只是一个创业前期的年轻人，他的光芒还没有今天这么炽盛。
    他身边的张扬，正年轻气盛，充满着激情与活力。
    新来的田秘书年轻娇嫩，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整容，但是模样清纯可人，张扬很快就陷入了对她的追求，两人甚至开始了一段地下的办公室恋情。
    沈皓祯的公司越做越大，在继承了纪松明遗产以后甚至直接跃为首屈一指的娱乐集团，张扬这个小助理，依然也就是个小助理。
    沈皓祯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些公司的股份，使他也拥有了一些身家，但那也就是跟普通人比稍微多拥有了一点而已。
    和沈皓祯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田馨想要的越来越多，张扬能给的早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她，两个人关系最终也是渐行渐远，田馨后来便逐渐把目标转移到了沈皓祯的身上。
    但是他对田馨的感情却依然还在。
    两人维持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停留在了暗处。
    今天田馨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外人指责她，羞辱她，家里人不理解她，只把她当作赚钱和充门面的工具，公司不给她任何依靠。
    可是张扬说，要跳陪她一起跳。
    虽然话只是这么一说，他也不见得真就能陪她一起从这里跳下去，可是在那个瞬间，田馨觉得心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蜇了一下。
    她捂着脸呜咽，好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张扬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回了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你都已经走到了今天，已经给自己打出了第一步的名气，就算以后要承受的东西更多，难道最艰难的不是已经度过了吗？外面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还没到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
    田馨愣了一下，“你是说……”
    张扬心里有点难受，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柯炎的身家，足够你在上面做点文章……”
    田馨是一点就通，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昨天晚上她跟柯炎一夜春宵，有过好几次，当时两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柯炎想着不光是占有程晓雾，要是能让她直接怀上孩子，事情就更好办了，她立即转为被动，那就是他想怎么样都可以了，甚至可能还会担心他始乱终弃不要她呢。而且这么一来，也就彻底能断绝沈皓祯对她的占有。
    而田馨也想着，要是她怀孕了，刚好可以拿这事来当筹码跟沈皓祯谈，母凭子贵，就算最后沈皓祯不能娶她，只要她坚持能把孩子生下来，那赡养费用也会相当可观，足够她小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所以两个人都放心大胆，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做。
    而且她这段时间刚好是危险期，怀孕的概率有点大。
    如果真怀上了柯炎的孩子，也许她还有翻身的希望。
    沈皓祯可以冷藏她，可以为难她，但只要她能傍上柯炎这边，也许还能利用柯炎的关系和面子，把浩海这边的合同解除，打个翻身仗。
    田馨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好，我还有希望。张扬，能陪我喝几杯吗？”
    张扬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
    他和田馨的关系，一直都隐藏得非常好，公司里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平时两人之间也显得非常冷淡。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几乎平时都不敢跟田馨多说一句话。
    现在整个剧组的人都在这家酒店这栋楼里看着，他却跟田馨出双入对，这样好像有点太嚣张了。
    天台上幽微的光线里，田馨的眼睛早就已经适应了这种昏暗，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张扬脸上的不情愿。
    她抹掉了脸上的眼泪，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喝，酒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着，果断地转身，往下楼的楼梯间走去。
    她没有死，她还得活着，而且还得继续以一个尽量漂亮的方式活着，哪怕是被万千人唾骂，被全世界嫌弃，她也只是在活着而已。
    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得做。
    她回到9009号房间里，柯炎依然没回来，似乎也没有回来的打算。
    她在房间里拾起自己的高跟鞋穿在脚上，对着镜子再一次优雅地转圈，然后坐电梯下楼去，到对面的小药店里，买了一盒验孕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