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宣。”
    盛清宣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便了然，他已经什么都知晓了。
    他没多说，只是轻声问道：“你想好了吗？”
    他才只有二十三岁。
    他遇见程晓雾的那一年，应该是十八岁，那时的他，应该还是一个明媚的少年吧。现在，已经开始长成一个青年的模样了。
    五年前的盛清宣，应该有一张阳光的笑脸，晨曦在他面前都要失色。
    而现在，他的眼角眉梢，全部都被忧伤占满。
    她现在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去，替他抚去那些忧伤。
    程晓雾把命给了她，可她却没有办法替她保护他。
    如果今天被逼分手的人是原来的程晓雾，不知道她会不会痛苦万分？
    可惜她不是程晓雾，也好在，她不是程晓雾。
    她的手抬起来，但终究没有触到他的脸。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会自己处理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也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他看着她，眼里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而她其实也并不知道，他的千言万语，到底是给她的，还是给原来的程晓雾。
    他曾经陪着她，走过了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也经历了很多的痛苦与煎熬，支持着她，鼓励着她的蜕变。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有的时候，她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是程晓雾。
    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拥抱盛清宣，也不知道怎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明明这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分手的戏码，可是盛清宣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心疼。
    “清宣，谢谢你。”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风大，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盛清宣不动。他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还是我看着你走好了，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
    程晓雾用力地抿着嘴唇，好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落得那么凶，然后点了点头，“好，你也照顾好自己，我想看着你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想看你有一天能像很久以前的照片里那样笑。”
    她转过身去，往沈皓祯停车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若再回头，看见他站在那儿，满眼忧伤的样子，她的心一定还会再狠狠地疼起来。
    一直走到沈皓祯的车前，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才终于捂着脸，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她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在和盛清宣“说分手”的时候，会忍不住这样落泪。
    只不过，在沈皓祯面前，这样也的确比较像程晓雾的正常反应。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盛清宣依然站在那里，以目送她的姿势，看着她上了沈皓祯的车。
    程晓雾抬头看了一眼高架桥，“你可以往前开，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再上高架桥么？”
    沈皓祯没说话，沉默地发动了车，往前驶去。
    绕了一个圈子，绕上了桥。
    他把车开得很慢，程晓雾的脸贴在车窗上，从桥上往下看，可以看到盛清宣终于开始收起目送的姿态，拉开车门，上了自己的车，车缓缓发动，终于离开了桥底。
    就连他的车离开的样子，似乎都带着落寞的味道。
    晓雾，我替你目送他离开，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希望，他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吧？
    盛清宣已经走了，车从高架桥上下来，便直接往纪宅去了。
    回到家里，天色渐渐的晚下来。
    程晓雾一半是因为心情真的不大轻松，胃口不佳，另一半也是为了演个分手的伤心样子给沈皓祯看，晚饭也没有吃，就直接回了隔壁的房间。
    她站在窗前，就这么看着外面的天色从浅蓝变成粉红，再变紫，又变成灰蓝，最后成了一片暗色，又看着灯光从一点两点，渐渐的增加，最后变成了万家灯火、霓虹闪烁。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背后的灯忽然亮起来了，沈皓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也不开灯？晚上的汤不错，我拿了点上来给你。”
    程晓雾回过头去，果然见沈皓祯手里端着一碗汤走来，送到她面前。
    大概是一碗鸡汤，颜色很正，看样子炖的时间很长了，一端进来立即香气扑鼻。
    她只得接过了。
    沈皓祯劝道：“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见你养几天，身体是自己的，别折腾。”
    程晓雾笑得有点凄凉，“这不正中沈总的意么，你们都想看我跟他分手，现在你高兴么？”
    沈皓祯想了想，“你以后住在我家不需要跟谁解释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很高兴。推己及人，如果当初疏影能像你一样听话，离开我，我到现在还能看着她，我也高兴。但你伤心绝望，对我又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高兴？”
    程晓雾从他手里接过鸡汤，一饮而尽，然后拿小勺慢慢地吃着底下剩的鸡肉碎快。
    就在这时候，楼下外面被树木遮挡的隐蔽处，忽然闪了一下，闪着了她的眼睛，程晓雾的手一抖，吓得把碗都给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摔碎了。
    沈皓祯往外一看，立即一把把她给拉回来，另一只手“呼”的一下就把厚厚的窗帘给拉上了。
    “有人在偷拍。”
    幸亏两个人连站都站得远，只是递了个汤碗。
    要不然的话，明天一早，估计就上头条了，“海城首富沈皓祯金屋藏娇，深夜在窗前卿卿我我”，她连标题都想到了。
    记者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剧组里的谁，或者浩海那边有人把她给卖给媒体了。
    看样子，从今往后，怕是大白天都得拉着窗帘，开始过见不得光的生活了。
    沈皓祯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有些不高兴。
    “收拾一下东西，拿两件随身的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程晓雾迟疑了一下，顺从地回身，简单地收拾了两件明天要穿的衣服，和一点简单的用品，装在一只小包里。
    沈皓祯带着她直接从一个隐蔽的后门出去，穿过一条狭窄的暗道，直接到了后面的小巷子里，然后在巷子里上了一辆破旧的车，直接开走了。
    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到了一处别墅区附近，程晓雾忽然认出来这是哪里了。
    位于角落里的一处独栋小别墅，沈皓祯把车随便停在外面，然后带着她走过去。
    当看到门上挂着“皓梅居”三个字，程晓雾把自己的脸藏在路灯的阴影里，一低头，两行清泪便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