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普通。”
    艾尔奇亚用四个字总结了他的想法。
    “太没礼貌了哦！”塞壬不满地反驳道：“总比你家那一片乱七八糟好吧？”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这是精灵的家——客厅有着整洁的实木地板，一张茶几自然地摆在中间，一旁便是沙发和电视。总共有三间卧室，房间的色调不同但内部设计却令人惊奇的一致。餐厅和厨房是一体的，此时煤气灶上似乎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你父母呢？”艾尔奇亚打量完一圈后问道：“你父母应该在家才是，一般人不会就这么把高压锅放在煤气灶上煮着就出去吧。”
    “我和你打赌。”塞壬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指着沙发后的某片阴影小声道：“那是我爸。”
    然后她手指的方向一转，隔着门指向厨房的一个两人看不见的死角道：“我妈在那。”
    “嗯？”
    艾尔奇亚迷茫地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门后，一副完全不得要领的模样。
    “他们是想吓唬我。”塞壬无奈地说道：“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调皮……”
    “这不是很好吗。”艾尔奇亚淡淡地笑了笑道：“老人家很有活力啊。”
    “什么活力不活力的。”塞壬的脸上流露出某种苦涩的表情：“他们就是想让我赶快成年然后嫁出去自己生活。”
    “那你直接搬出去不就好了？”艾尔奇亚换上了塞壬给他准备的拖鞋：“你的经济条件比我好得多，不难吧？”
    “不难。”塞壬跟着进到屋里：“但他俩年龄加起来快两千了，我不能把他们孤苦伶仃的丢在这吧？”
    在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她也走到了沙发旁边——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两道黑影分别从沙发后和门后飞扑出来。
    和塞壬的预测丝毫不差……
    两位老人满脸是血——或者说是像血一样的鲜红液体，像是僵尸一样摇摇摆摆地向着塞壬走来……随后，他们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艾尔奇亚——
    “哎呀？女儿，这是你男朋友吗？”头发已有些发白的妇人愣了一下，一把抓起塞壬拖到角落小声问道：“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这样这多丢人啊。”
    “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位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边用餐巾纸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边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温和笑容道：“我们不知道有客人来。”
    艾尔奇亚注意到，这个中年男人讲的是中文——没用概念共享。而塞壬的母亲用的则是纯属的法语——看起来他们一家应该是来自法国。
    “没事没事……”他很上道的摆出一副后辈的样子——顺便开起了概念共享：“您可以不用对我说中文。”
    “你懂其他国家的语言吗？”中年男人倒了一杯水递给艾尔奇亚：“概念共享可是只能让对方听懂自己的语言哦？”
    “应该没问题。”艾尔奇亚礼貌地点点头接了过来：“我似乎会说十二国语言。”
    “entfaitunfran?aispoursesuicider?（法国人是怎么自杀的？）”中年人突然用法语问道。
    艾尔奇亚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ilsetireuimètresau-dessusdelatêteenpleindanssonplexedesupériorité.（他们会带着复杂的优越感，朝脑袋上方15cm处开一枪。注：这是一个法国人自黑的著名笑话。）”
    “不错啊！”中年人坐到沙发上哈哈大笑：“你居然知道这个！”
    实际上此时的艾尔奇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笑话，于是便假装喝水，埋下头去用茶杯遮住自己的脸。
    “爸！”塞壬在一旁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处：“你脑袋上还有番茄酱没擦干净。”
    艾尔奇亚这才知道原来那些是番茄酱。
    “小伙子啊。”塞壬的母亲仿佛认定了什么一般靠了过来：“我们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塞壬在一旁大声咳嗽了一声。
    塞壬的母亲置若罔闻。
    “今晚你要住下来吧？”她慈祥地笑着：“家里没几个房间，也不好让客人睡沙发——你就先和塞壬凑合凑合？”
    塞壬更加大声地咳嗽了一声，这一次是对着艾尔奇亚的。
    艾尔奇亚的幽默感——或者说是恶趣味？——久违地涌了上来，于是他对着塞壬的母亲点了点头。
    塞壬在后面一边跺脚一边无声地呐喊……
    塞壬的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偷偷地对着塞壬的父亲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塞壬的父亲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报纸，他看了一眼塞壬，眼镜上反射出诡异的光。
    艾尔奇亚看着这两个好玩的千岁老人，心中猛地被揪了一下，好像有一扇被尘封已久的门被打开了。
    但门里空空如也。
    “这一幕好像见过……”他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感觉……”
    塞壬的母亲转过头看到艾尔奇亚脸上阴影般黑暗的表情时愣了一下，但是后者的表情转瞬即逝——一下子又变回了那副淡然的样子。
    “晚饭吃些什么？”塞壬的母亲走到厨房关掉了煤气灶：“蔬菜汤已经做好了，但是既然有客人也不能就这样直接端上来呀？”
    “您随意~”艾尔奇亚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脸上已无适才的阴霾：“我什么都吃。”
    “那晚上的主食是牛排！”塞壬的母亲宣布道。
    吃完晚饭，在和两位有趣的老人以及满脸不情愿的塞壬玩了玩以色列麻将，不知不觉时间便已到了十点多。
    “喂。”艾尔奇亚看了一眼床上以大字型躺着的塞壬。
    “怎么了？”塞壬一边竭力地伸展四肢，试图占满整个床一边问道：“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睡哪？”艾尔奇亚继续盯着塞壬。
    “地上。”塞壬理所当然而又冷酷无情地说道。
    “那么你把我叫过来的理由只是为了让你的父母觉得你有了个男朋友吗？”艾尔奇亚面无表情地保持着盯着她的状态。
    “是的。”塞壬继续像海星一样贴在床上：“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成年。”
    “啊？”
    “我不想成年。”塞壬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有了你这个'男朋友'以后，我的父母就不会去天天翻着新吓唬我了，他们会把这件事情转交给你。”
    “为什么不想成年？”
    “精灵族在成年的一瞬间，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会大幅度改变。”塞壬突然放弃了大字型躺姿，转而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当然。”
    “那么你觉得，这个精灵还是以前的那个精灵吗？”塞壬背对着艾尔奇亚问道：“既然外貌和性格都变了，那么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还是以前的我？”
    “你觉得可怕？”
    “我觉得可怕。”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