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城，依旧是灯火辉煌。
    议事大厅中，几个老人坐在圆桌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不时歪头看一眼大门，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一阵风吹过，几个老人感觉脖子一冷，都是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停止了议论，一齐看向大门。
    来者看体态，应该是一名年轻女子，身材瘦削，着白色紧身皮甲，面戴白色面具。
    几个老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对来人鞠躬道：“恭迎神族使者到来。”
    几人说完便起身，继续看向门外。
    “不用等了。”夜莺冷冷地道：“董长老有事，不能亲自前来，这次会议，由我主持。”
    夜莺缓缓走到圆桌主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夜莺。”
    “夜莺使者好。”一众老头，一个个看着都上了年纪了，却一个个都毕恭毕敬，一直等到夜莺就坐，才陆续落座。
    “夜莺使者，还请告知，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老头在他人的视线鼓励中站了起来，问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夜莺永远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又或者有，只不过被很好的掩盖了起来。神族，是一个以刺客出名的种族，宇宙中传，十个刺客，可能有十个种族，但是一百个刺客，只能有十一个种族。
    神族中超九成的人都会成为一名刺客，而历史上最出名的刺客，十个有八个都是神族。举个例子，曾经有个神族刺客，外号魇，以十一阶实力，于黑暗中暗杀了一名泰坦族十二阶战士。虽然那神族人也因战斗中受伤过重而去世，不过那次刺杀，却被列为神族一大佳话；同理，也是泰坦族一大耻辱。
    说话的老人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一件事，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所为何物？第二件事，为何突然多出来这么多流民，大肆涌到平安城。要知道我们平安城的容量只有两百万，可是如今平安城，加上周边偏僻区域，已经有三百万人口。这么多人，我们养不过来。”
    老人说完，看着夜莺的面具，犯了难。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空旷的议事大厅，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夜莺端起放在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然后问道：“还有吗？”
    最角落的老人使个眼色，大厅外马上走进来一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身姿绰约，缓缓踱步而来，优雅地给夜莺将水杯添满，随后便离开了。
    “我是问，还有问题吗？”夜莺轻咳一声，平静道。
    老人们相互对视，又有一人站了起来，问道：“据说机械与妖蛇族都撤离了地球，还有灵岚也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夜莺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听谁说得？”
    老人嘿嘿一笑，忙解释道：“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我今天来就是说明这些事情的。”夜莺手臂一挥，在圆桌上便投影出来许多画面，其中多有太空战争场面，不少战舰对轰，各式武器齐发，将黑暗的宇宙星空映照的光亮如白昼。
    “简单地说，我们----不只是你说的那几个种族，我们所有人都会从这里撤离。”夜莺抛下一个炸弹，安静的会场顿时被引爆。
    “啊，这这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莺使者，还请告知缘由。”
    ......
    “都静一静。”夜莺站了起来，拍桌子道：“想知道，就闭嘴。”
    几个老人都被噎住，到嘴边的话又悄悄咽了下去。
    大厅再次安静下来。
    夜莺点点头，又坐下了。她端起水杯，喝一口，道：“你们这个饮料，味道正好，不咸不淡。”
    圆桌上的老人们视线又一次看向最开始说话的年轻老人。年轻老人一脸肉疼的表情，缓缓道：“夜莺使者，我那里还有一些珍藏，这就去让人带来，赠与使者。”
    “可以。”夜莺靠在靠背上，沉吟一声道：“我也不白拿你的，这块牌子，内有三台我们军队淘汰的机甲，性能尚可，算作回礼。”
    夜莺伸出手，空无一物的手中凭空出现一块银色金属牌，材质不清。她将牌子扣在桌上，轻轻一推，牌子便滑向年轻老人。
    老人丝毫不理会周围几人的灼热目光，大大方方地将牌子收下，随后对着外面的人吩咐道：“乖孙，去，把我珍藏的那些个茶叶，全部拿来。”
    “知道了。”门外有稚童，嗓音清脆，回答着。大厅里的老人听着“啪嗒啪嗒”的跑步声，又笑了起来。
    老人上半身坐得笔直，看着其他几人羡慕的眼神，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这笔生意怎么想都不亏。茶叶这东西，保质期长，他珍藏的确实是极品，不过也就五罐，送人便送人了，算不得什么大损失。将来让部队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再从废墟里找找，应该还能找到些。
    机甲这东西，听说白家那小子最近在研究，我这里有三台，留一台，其余两台还可以拿出来换不少东西，说不得得让你们七家人大出血了----仗着资历欺负我，我宁家就好欺负了？
    毕竟物以稀为贵，夜莺使者不在意的东西，我们可不能不在意。
    老人笑得更开心了。
    夜莺敲敲桌子，老人才收敛笑容，看向夜莺。
    “接着说回刚才的事情。”
    “联盟已经破碎，名存实亡。黑潮一出，也许是释放了什么信号，我们暂且还不清楚。这次黑潮爆发，二十家的联盟，有十三家叛变，这其中又以虫族为首。这是内忧。”
    “我们与黑暗星区的交界处，最近发生了不少小规模战斗。虽说那里平时也偶有摩擦，不过数量如此密集，频率如此之高，还是少见。我们认为他们近期可能有大动作，因此要调出大部分人手前往边线。这是外患。”
    “内忧外患之下，不少我们比较在意的文明也没法全部照顾到了----很不巧，你们这颗星球，是我们要放弃的地方之一。也就是说，以后的路，要你们自己走了。”
    “顺带一提，黑潮这个东西，只有你们的星球才有。我们这些个存在万年的种族，也没有见过，因此你们提问的第一件事，我无法回答。”
    “地球从今日起，将只存在两座城市，一座是平安，一座是苍川；一座在这里，另一座在彼岸的大陆上。想必你们也清楚，你们这座城市偏大，有两百万的容量，另一座城市小一些，只有一百万的容量。我们这些‘外星人’，建立了二十个聚集地，一共也只有两百万的人口。除去最近新增的一百万伤亡，现状就是，两座城市，四百万人口。”
    大厅里一众老头大眼瞪小眼，皆觉得不可思议。
    战争？战争爆发了？
    都说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可如今高个儿扛到一半跑了，剩了些矮巴子要接这个大旗。
    这些家族经常内斗，争夺权力，那也是因为知道这些外星人在，种族兴盛说不上，苟延残喘却是有保障。如今这些老外要走了，他们还怎么斗？
    种族存亡的担子可在自己肩上呢，这还要怎么斗？
    几个老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有各种意味，理不清，摸不清。
    “非走不可......”一个比较年长的站起来，刚开口，还没说完，便被夜莺打断。
    “我们非走不可，不用强求。如今这个宇宙乱成一锅粥，形势比你们这里严峻多了。而且，说实话，这些怪物，你们自己也能处理，麻烦的是处理了也会有新的怪物产生。这是一个怪圈循环。”
    “怪物产生的原理一日不明，循环就一日不会断绝......具体如何，是那些创师大人们该头疼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情况不容乐观。”
    “真的没有挽留的余地么？”
    “夜莺使者，可否商量商量，再等些日子。”
    ......
    夜莺说完之后，便静静坐着了，一言不发，任由这些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发言。
    “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夜莺抬起头，看向大门处。只见一个半大女童怀里抱着三个小罐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女子，两只手各拿着一个小罐。
    女子快步跟在后面，不停说道：“你慢点，慢点跑，别摔着了。”
    夜莺看着小孩，眼睛一亮。
    “爷爷，你在柜子里面藏着的茶，我全部翻出来了。”小孩跑到老人身边，踮起脚尖，要将怀里的三个罐子推到桌子上去，可惜身高不够，桌子上只能看到她的小圆脸。
    “哈哈哈。”老人讲女孩抱起来，放在腿上，女孩这才顺心地将罐子推到桌子上。
    老人见状，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我就五罐茶，你都抱出来了？”
    “嘿嘿嘿。”女孩笑了起来。
    貌美女子进了大厅，发现里面坐着许多老人，便不再出声，只是将罐子放在老人身边，然后弯腰轻声道：“爸，东西放下了，月月，来，咱们走，大人们要在这里谈事情。”
    老人也将女孩放下。女孩也是乖巧，拉住貌美女子的手，任由她牵着走出大厅。
    “且慢。”
    许久未曾说话的夜莺开口了。
    老人疑惑地看向夜莺，貌美女子也停下了脚步。
    “让她跟我走，我可以给你们十台现役机甲，每台可以让使用者的实力上升两个层次，上限十阶。”
    “让谁？”宁家老人心里一颤，总觉得大事不妙，“和您去哪儿？”
    “我看她根骨不错，想收个徒弟。”
    “收徒？那是好事啊。小宁，你可一定得答应。”
    “对啊，宁老头，拜夜莺使者为师，那可是荣幸啊！”
    “而且跟着这么一位高手，安全也有保证啊。再者说了，十台机甲，你可得想清楚了。”
    “对啊，都有道理，这可是肺腑箴言，宁兴文。”
    ......
    其实这些人说的，多少都有些道理，不过其中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毕竟这是他的乖孙女。
    还要被人强行收徒，说得难听点，就是当着他的面掳走。
    人老了，就想着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试问哪个人愿意忙碌
    一生，直到七八十岁还要每日想着身上的担子。
    他也想养老，可是条件不允许，灾变之前自不必说，世界局势不甚明朗。现如今，灾变后的世界，几乎是一片废土，年轻人没有经验，他们这些个糟老头子子，必须得出来主持局势：对内，要安抚人心，维持社会秩序；对外，既要组织兵力清理怪物，又要和那些外星人沟通谈判----名为谈判，实际上就是“我给你的，你才能拿；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人，被推出来作为代表，专门签署这个那个的条约。这是一个谁上谁行的职位，不过要在这里面翻出花来，还是需要很大的本事，尤其是在国力如此羸弱的环境下。
    “夜莺使者，我与乖孙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又要分离，很是不舍。”宁兴文有些问难。
    “那是你的事。”夜莺冷冷地道。
    “不妨这样。”有个白胡子老头站了起来，“夜莺使者，你再加两台机甲，我们帮你做宁老头的工作。”
    “据我所知，你们都擅长讨价还价。不巧，我不擅长这件事，我已经说了我的底线，接受与否，全看你们。”
    老人们激烈地争吵着，夜莺则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小女孩。
    女孩很有灵气，她知道大人们为什么争吵。她挣脱貌美女子的手，跑到绕过圆桌，绕过爷爷，来到夜莺身边，伸出自己的小手，在夜莺的腿上打了一巴掌。
    “不许欺负我爷爷。”
    “月月，过来，你干什么呢？”貌美女子急忙跑过来，拉住月月的手，然后在她的背上比较用力地拍了两下，“快跟这位大人道歉。”
    “不必了。”夜莺从座位上起来，然后低下身子，蹲在女孩面前，“我跟你道歉，你跟我走，怎么样？大人的世界，这些利害关系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不如你就凭意愿做个决定，自己做个决定。”
    ......
    陈曦醒来了，她的头还有些疼。她揉着自己的头，慢悠悠地从桌子上做起来，第一眼就看见趴在桌子角睡着的唐晋阳。
    “头好疼。”陈曦扶着墙，顺着打开的门来到院子中间，正好看见围坐在篝火边说说笑笑的李灏与维罗尼亚两个人。
    篝火上已经架上了那口铁锅，锅里正在煮着沸腾的肉汤，表面上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泡，然后咕嘟一声，就全部碎掉了。
    “李灏，刚才怎么了，怎么那么吵？”陈曦坐在李灏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铁锅，一边问道。
    李灏看见陈曦，本能的捂起了耳朵，生怕她又开始教训他。不过陈曦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罕见地没有凶李灏。
    李灏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一笑，拿起一个小碗，给碗里盛上满满的肉汤。
    “喏，和昨晚的不一样，今天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李灏指着放在一边的调味料，“吃完记得给个好评。”
    陈曦接过肉汤，喝下一口，品尝着其中滋味。
    没有昨天的好吃，不过还好。陈曦又喝下一大口，道：“你这汤怎么和皮蛋瘦肉粥一个味道。”
    “秘密。”李灏故作神秘，扬起了头，大喊道：“张思齐，起床了，叫上你唐哥出来吃饭。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重要的事情？”陈曦看向维罗尼亚，心想她可能知道什么。
    “早上来了几个人渣收保护费，我们已经处理掉了。不过底下的村子里还有几个人，我正和李灏商量着下去看看。”维罗尼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陈曦，接着说道。
    陈曦还有些难以置信，又问李灏道：“你是说他们可能养着怪物？”
    李灏点点头，转而扭转话题道：“吃饭时间，不说公事。这顿我做得多，保证让每个人都吃饱。”
    李灏拿出了自己的专属碗筷，足有自己胸围那么宽的大碗。
    “你这不就是个锅嘛？”陈曦指着李灏的碗笑道。
    是有点吓人了。李灏看着自己的碗，想扔了，转念想想，又舍不得。
    “我这碗怎么了，对我来说刚刚好。若是让我拿你这小碗，要想吃饱饭，不得来回盛上个十来次？”
    陈曦还是笑，笑面如魇。
    以后身上得多备些酒了，嗯嗯，越烈越好。
    张思齐推开门，看着在篝火边聊天的几个人，直直地走了过来。李灏看见这小子虎头虎脑的样子，笑骂道：“干啥呢，让你去把你唐哥叫醒来，没听见吗？”
    张思齐在原地站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掉头就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你唐哥在那个屋子，你隔壁。”李灏看张思齐迷迷糊糊的样子，就想笑。
    “哦。”张思齐生硬地转过九十度，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真烦，你知道他在哪里，自己去叫不好吗？宁愿自己坐着不动，都要等我醒来，才指挥着我去叫。真烦......”张思齐嘟囔着。
    李灏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喝着汤。
    “难怪人都喜欢做领导，就算做不成领导，也要做父母。这有个人使唤，就是舒服。”想到这里，李灏又偷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