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卓施然又意识到了另一点。
    如果说，自己以后要是离不开他，然后又需求阳光的话。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她看着已经从被子里露头的男人，看着这木头脑袋的脸上那些诡谲咒文，不断出现，又消失，又因为灼伤而再次出现……
    卓施然忍不住，朝着他走了两步，到了他跟前，轻轻抬了抬手。
    他没动，定定看着她。
    卓施然的很轻地，落在他脸上，几乎，就只接触到了一丝丝而已。
    她眉心紧紧拧着。
    他安静看着她。
    卓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的灵力，已经帮不到你了吗。”
    大抵是自己真的孕傻了，又或者是对眼前这个脑子有坑的家伙有怨气，所以就没想多注意。
    以至于到了现在，卓施然才惊觉。
    以前自己的力量，明明能够缓解封炎的自伤情况，也能够让他某种程度上来说，对阳光的抵抗力更强。
    但是现在怎么好像……完全没有用了呢？
    倒是封炎，看起来像是对此全然不在意似的。
    他略略挑了挑眉梢，但脸上的表情没敢有太大的幅度，就好像，担心惊走了轻轻停留在他脸上的，像是蝴蝶一样轻柔的，她的手指。
    “好像是吧。”他淡声说着，听起来很是随口，“没太注意。”
    倒也正常，因为他已经被封住了和她之间的记忆。
    所以他的确也不太有什么，她的灵力能够缓解自己自伤状态的印象。
    再然后，卓施然就一直有些沉默。
    班昀早早就过来了，原本情绪还不错，毕竟，总算能看到卓施然起床了。
    这些天来，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像要死了一样，非常虚弱的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睡着了。
    醒来都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起床……
    而现在，一早却是起床了。
    不仅起床了，看起来，还很有起床气的样子。
    怎么看，都比之前要更活力满满。
    只不过，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让班昀有些想笑，他语带调侃，“之前吐血吐成那样，每天难受得睁眼都费劲儿了，没见你不高兴，眼下状态好起来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卓施然看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可能只是很单纯的，没力气不高兴了。毕竟，不高兴和生气，都是很耗费力气的强烈情绪。”
    班昀眉梢一挑，不置可否，反正卓施然说得也有道理，至于她想掩饰什么，班昀也懒得多提就是了。
    而且，班昀还敏锐地发现，比起卓施然的不太高兴……
    自己这位久违了的挚友，情绪高兴得好像有些明显。
    看着卓施然走去一头水房洗漱。
    班昀才低声问了封炎一句，“怎么回事？”
    他朝卓施然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生气了？”
    班昀瞧不见封炎脸上表情，只听见封炎的声音，平静里似是带了些浅浅笑意，“不知道，好像因为我受伤的缘故？”
    虽说这样一句话简短，而且其实封炎声音里那浅浅笑意，都若有似无。
    但班昀愣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喂了一嘴什么味道奇怪的东西，噎得慌。
    忽然有种……自己就不该多问这一嘴，不该管这闲事的大悟感。
    清澈的水泼在脸上，不施粉黛的小脸，肤色白皙细腻，嘴唇是天生的殷红。
    哪怕不用任何妆容，也依旧是美得秾艳的一张脸。
    此刻，卓施然看着水中的自己。
    能清楚看到自己的状态，的的确确好了很多。
    但她也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在迅速流失。
    所以，自己现在是真的……不能离开那个男人。
    只要离开那个男人，自己很可能就坚持不下去，又会恢复成之前那个状态，很是危险。
    而自己如果一直跟着这个男人……
    卓施然眉心拧着，心中忍不住想到，现在自己起码还能够坚持一会儿，不用总是黏着他。
    但……这才只是开始呢。
    卓施然向来是未雨绸缪的人，她抬手轻轻在小腹上抚了抚。
    心里有些忧虑地想到，如果以后月份大了，这样的情况会变得更严重呢。
    到时候自己若是需要总是黏着他才能保持状态稳定呢？
    要是自己又如他所说的，需要阳光。
    那么大白天的……一个需要阳光，一个被阳光所伤。
    这样的局面，简直就是个两难的局面。
    她轻松一些，他就会煎熬一些。
    她若是煎熬一些，他就能轻松一些。
    卓施然双手撑着盆子，看着水里倒映的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无奈和疲惫。
    以前总觉得，别人说的都是屁话，封家那些人说的都是屁话，什么她和他不适合。
    但是现在想起来，或许还真是有点那意思在里头。
    起码就现在的情况，两人似乎都只会给对方带来疼痛而已。
    “姐姐！”卓淮跳了进来。
    的确不是走，而是实实在在地三步两步跳了进来。
    脚步非常轻快，脸上都是笑容，很灿烂。
    看得出来，这些天他焦虑得够呛，眼下卓施然总算好些了。
    他心情很不错。
    “嗯？”卓施然从先前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转眸看向卓淮。
    卓淮主动拿了一旁的巾子，认认真真，动作轻柔仔细地给姐姐擦掉脸上的水珠。
    “庄叔做好早膳啦，你的药也温好了。”卓淮说道，很是体贴了。
    明明之前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算经历了水云宗药人一事，得到了些许成长。
    但总归还是有些孩子气，算不上懂事。
    反倒是卓施然最近这情况，让他一下子成长了起来。
    卓施然无奈道，“还喝啊？”
    “当然！”卓淮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之前吐了那么多血，总得补回来吧。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饭前喝红汁，饭后喝汤药。”
    红汁，就是卓淮给血蛊浆取的名字。
    说是这样听起来会好接受一些。
    卓施然不觉得，反正她一听到这俩字儿，喉咙眼都开始反酸了。
    “再喝两三天，补养好些了就行，你身体底子好，补养起来应该快的。”
    卓施然想拒绝，但是……不得不说这孩子的确是懂事了，劝人一套一套的。
    卓淮认真说道，“姐姐，我合理猜测，娘会被招过来，到时候要是看到你脸色不好，娘会哭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