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了国贸附近，陈峥去庐阳之前租住的那栋公寓之中。
    这套精装修的公寓房，从租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但是陈峥住在这里的时间，大概加起来还不到一周。看着已经有些积灰的那些家具，陈峥却也无暇收拾了。忙碌了大半天，此时看见了床铺，眼皮便有些不听使唤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睁眼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洗个热水澡，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的陈峥，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
    陈峥坐在字台前，打开电脑。一边在网上检索这相关的信息，一边开始仔细阅读起那份“长征生物”的企业资料文件。
    在陈峥的记忆中，似乎对这家名叫“北河长征生物制药厂”的企业完全没有什么印象。这只能说明要么这家企业一直没有发展起来，只是一家小型企业；要么，就已经在经济发展的大潮之中，其他企业吞并淘汰掉了。
    这个时代的网络信息，还远没有后世信息爆炸时代那么丰富。
    几经检索之后，陈峥只找到几条相关的信息。再结合一下郭将军给他的这份文件，这家企业的一副粗略肖像，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是一家军转民的生物制药厂。原属于某军区下辖的子弟企业，四年前的大裁军过程中，军工编制被裁撤，随后转制为国企。
    也许是由于经营理念没有转过来，前两年还有部队订单的时候，效益貌似还是不错的。但是这两年部队的订单陆续流向了其他大型国企，这家企业的日子似乎就不那么好过了。
    陈峥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家企业的产品目录，发现有些品种的疫苗制品，甚至还只是70年代的工艺水平。但矛盾的是，这家企业提供给郭将军的固定资产清单中，却有着不少先进的、甚至是价格不菲的新设备。这个矛盾的信息让陈峥顿时明白了，这家企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由于管理缺失造成技术人员断层，这是这个年代的老企业通常都会面临的一个问题。
    长期没有竞争压力的固定市场，让这些企业逐渐丧失了进取心。稳定的订单也让企业，从领导层到员工都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随着国家经济转型，大量拥有新技术，新产品的企业迅速占领了市场，失去了“体制订单”的企业几乎瞬间就被扫进了垃圾堆。
    当这些企业想要努力跟上时代的步伐时，却发现技术早已与市场出现的断层。虽然企业还有足够的资金去购买一些较为先进的设备，但是多半也只是为了捞回订单而做做样子而已。
    因为长期管理缺位造成的人才断层，和企业竞争力的滞后，除非对员工进行大规模的换血，否则根本无法弥补。
    然而在这种军工或者国有企业中，别说大规模裁撤人员，就是想公开招聘社会人员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大量职工子弟等着被安排就业，严格一点的也最多是顶父母的岗位。然而，那些被子女顶替下来的老员工，你还要支付大量的“内退工资”来安抚这些老伙计。
    早在90年代第一次改制的时候，这样的恶性循环拖垮了多少企业。
    而这家“长征生物”，显然是因为“军工”这块牌子，才勉强又多挺了这么几年。从郭将军提供的财务报表看，这家企业几乎已经把多年积攒的全部身家，都用来购买了大规模细胞培养设备。这次竞标b型疫苗，恐怕也是殊死一搏了。
    那么，就选你吧。
    陈峥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
    “老书记，咱们厂都撤编好几年了，您穿这身去京城不合适吧？”
    长征生物制药厂的厂长办公室中，技术主任一脸便秘式的表情，看着自家的老厂长认真的整理着那件没有任何军衔的草绿色军装。
    “你懂个啥，这次招标会是谁组织的？咱们厂这个状况，你不穿上这身衣服去涛哥近乎，用啥和别人争？”
    技术主任本想争辩一句，但最后却还是撇了撇嘴，换了个比较委婉的口气：“我的老书记哟，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咱们想要拿下这个救命订单，那得靠硬实力。知道啥是硬实力不？就是咱们的技术、设备还有……”
    “说啊，还有啥？”老书记轻哼一声，将那顶已经摘掉了帽徽的军帽，扣在了有些花白的头发上。
    他掸了掸军装上的浮灰，嗤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些，那些大厂哪个没有，哪个不比咱们强？咱长征要是真有哪个硬实力，还至于砸锅卖铁进口那么多用都不会用的设备来摆着好看？”
    老书记一番话，将他的技术主任怼的哑口无言。是啊，我们能拿出手的硬实力，别人难道就拿不出来吗？
    “所以我才要穿上这身衣服。这不光是为了套近乎，更是要博取同情。再怎么样，我们也是老军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只要审标书的那些人里面多几个同情咱们的，成事儿的几率就高了几分。”老书记将军装上的灰尘已经抚扫干净，举在空中展了展。
    不过年轻的技术主任似乎还有些不太服气：“照您这么说，您把这身衣服一穿，咱们就能有贵人相助了么？”
    老书记笑了起来：“技术上我可能不如你小子厉害，但是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你还有的学呢。你还真别不信，只要我把这件衣服往身上这么一穿，肯定就有同情咱们的人会偏向我们。”
    年轻人撇着嘴摇摇头：“行，我等着看您能招来什么贵人。”
    在年轻的技术主任略带轻视的目光下，老主任潇洒的将那件已经浆洗的有些发黄的披在了身上：“那你就等着瞧吧。”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老书记朝技术主任努了努嘴，主任只能一脸无奈的将电话接了起来：“喂，马上下班了，您找谁？”
    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略微有些低沉，但明显是个年轻人的声音：“您好，我是‘盘古生科’的陈峥，我这里有一个合作意向，想和你们企业的负责人讨论一下，不知道他有没有空呢？。”
    年轻的技术主任眉头一皱：盘古生科？怎么听起来挺耳熟的。
    忽然，如同一道惊雷划过了他的脑海，让他顿时惊愕的连说话都有些磕巴。
    “书、书记，贵贵贵人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