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翼骞闻言,稍显犹豫,但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外套,却没有穿上,只是抱在怀中。
经理看了一眼她,没有再劝言,转身走了远去。
才是过了不到十分钟,身后传来了高跟鞋踩着地板‘当当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贺翼骞惊喜地转过身,“姐?”
贺翼雯回以她一笑,“冷了吧?”拉起她的手臂,“走,赶紧上车。”
车内开着热风,温度调试在20度。
“那是霍先生给你买的?”贺翼雯扭头看了一眼那米黄色的衣服,“摸起来,料子还不错。”翻了下牌子,“竟然是dior?”她惊讶地说道,“我前天还看到这款衣服,是新款,折合人民币也要一万多。”
贺翼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要呢。”
“算了,人家好心好意给买来的,干嘛要推掉呢?”贺翼雯安慰她道,“再说了,那点钱对他算什么,我估计这件衣服也是那经理挑的。”
贺翼骞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给你穿吧,我觉得普通一点的衣服就好。”
“这怎么行?再说,你当我经纪人,也该有一件体面点的衣服了。”贺翼雯忍不住责备她道,“看你穿的,和街面上的学生妹一样,好歹也快成为一个资深的经纪人了。”
贺翼骞不由得摇头,“你给我,我也会塞到柜子里,让它发霉的!”
贺翼雯一听此话,赶忙将衣服抢了过来,“我的天啊,你可真是暴殄天物,我还真怕你再过个一年发现了这件衣服后,就开始撕开它当抹布。”
贺翼骞勾起嘴角轻笑道,“或许还真是如此……”没来由的,她就是不喜欢那些衣服和化妆品,素面有什么不好?她喜欢这种自然而毫不拘束的感觉。
“对了,你以后吃饭时注意点!”贺翼雯一面叠着衣服,一面说道,“霍先生家教很好的,像是他们这种人都必须有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其中一点就是在餐桌上不许说话,出声音,甚至连筷子碰碗的‘叮当’响都不许有。”
贺翼骞眉头紧蹙,“那不是很奇怪?”
“就是这么奇怪!”贺翼雯将衣服放置前面的空座上,正面向贺翼骞,严肃道,“以后还会有碰面的机会,难免会在一起用餐,没看到你刚刚落下筷子时,他脸色的变化吗?”
贺翼骞没有吱声。
“你啊,以后多学着察言观色,这样也能让你成长,这是最基本的交际准则,尤其是面对那些比较有财有势的人。”贺翼雯提醒道,接着转过头,对司机说道,“麻烦稍微开快点,我回去有点事情。”
贺翼骞默不作声,她的心理有种怪怪的感觉,莫名地,只要一提到‘霍昀斯’那三个字,她就心跳就开始加速。
“要不要休息会儿?”贺翼雯瞅了一眼贺翼骞,“看你跟了我一天,也挺累的了。”
“嗯。”贺翼骞点头,将身子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狂乱。
车子还继续行驶着,周围的景物早已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清原貌。
空旷的餐厅内,小提琴协奏曲依旧响着,除了灯光稍稍变暗外,一切都没有变动。
“霍总,您要的资料找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恭敬地说道。
霍昀斯没有抬眼皮,只是一伸手将牛皮纸袋接过,抽出里面的文件,眉头越发紧皱,“这就是她的全部?”话语略带冷色。
男人点了点头,“毕竟年龄不大。”
“哼,那她人生倒是过得挺精彩!”霍昀斯有些鄙夷道,站起身,随手将文件向桌面上落下,“处理掉!”
“……是!”男人弯身,等到霍昀斯的背影走出了这间餐厅,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霍总前一个小时还看似感兴趣地要调查那个叫‘贺翼骞’的全部,可现在才看了不到一分钟,脸上登时就显出了一抹鄙视与……失望!
对,那是失望,他不会看错,霍总眼中的神色是失望。
可……他又为什么要失望?为了一个这么毫不起眼的人物,有必要吗?
这,似乎根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男人径自摇了摇头,拾起那张文件,翻开扫了一遍,不由得咕哝道:的确挺精彩啊,十五岁就开始和学校男生勾搭,十七岁开始进入舞厅、迪厅,十八岁时因为嗑药被抓进过监狱,不过后来知道是被冤枉的,不到两天就放出来,十九岁做了一件最轰动的大事,抢走了贺翼骞的未婚夫……
生命,如同潮水一般,只能前行而不能后退。
没有时间,更没有东西让你去后悔,后悔不过是个奢侈的物质。
四月,离花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但走在路上,鼻尖处满满飘来属于这所城市的香气,那么特别而令人记忆深刻。
自从贺翼雯给霍氏拍完了产品代言的宣传报后,此时,她的名声可谓躁动一时,就像是在日本,大街小巷,街头街尾,无不议论着‘贺翼雯’这三个字,成为了年轻人追求向往的大人物!
当贺翼雯拍摄的时候,贺翼骞就坐在下面隐蔽的角落,一面喝着热水,一面看似悠闲地望着上面。
贺翼雯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无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光环。但对那些在路面上的人,因为接触不到而想入非非。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吧,越是摸不着、看不到的东西,就会将她一切美好化!
“不行,不行,再来一遍!”这时,贺翼雯站起身,撅嘴要求道,“刚刚我眨了下眼,再来一次吧。”
向来她对自己的工作要求都很高,不能有一点的过失。
摄影师赞赏地点头道,“好,我们再来一次,准备——”
“霍总?”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耳畔响起。
贺翼骞扭头瞥去,却见霍昀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处,那抹高大而俊美的身影难以令人忽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似是看到了贺翼骞的存在,但好像又没有看到,目光只是匆匆掠过,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贺翼骞有些失望,但她不断地询问自己,失望什么呢?
本来,他就应当去注意贺翼雯,起初与她们接触时也是因为贺翼雯,而她……贺翼骞,不过是个陪衬。
想至此,贺翼骞不由得笑了下。
“他是不是走了?”
贺翼骞将头转向前方,却见贺翼雯已经停下了工作,眼光在偌大的摄影棚内巡视着,于是贺翼骞点了点头,“嗯,刚离开。”
贺翼雯沮丧地嘟了下嘴,“真是,早知道刚刚就该歇息会儿!”
贺翼骞看她不停地埋怨着,不禁轻笑道,“有那么重要吗?你坚持你的准则,我相信会更好。”
贺翼雯摇了摇头,依旧显得懊悔不已。
临近最后一天的拍摄时,终于还是要贺翼雯给盼来了霍昀斯。
“霍先生?”贺翼雯兴奋地叫道。
霍昀斯顿住脚步,身边还跟着两名经理,像是在巡场一般,他转过身,嘴角轻扬起,“有事情吗?”
“我……”贺翼雯欲言又止,“我们想要这礼拜六去郊游,不知道您要不要一起?”
“星期六?”霍昀斯扬声,“很抱歉,我可能去不了。”
“那周日呢?周日也好啊。”
“周日……”霍昀斯看似犹豫着,隔了一会儿才回道,“那我看下吧。”
“嗯,好。”贺翼雯开心地拍了下掌,“等您消息了。”转过身,脸上依旧难掩着喜悦。
贺翼骞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一部电影一般,被置身事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好似她的某个珍爱的东西被抢走了,那么难过而想要哭泣。
“怎么眼圈红红的?”贺翼雯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贺翼骞,禁不住问道。
贺翼骞赶忙用手背擦拭了下,“最近怪怪的,好像总是觉得眼睛发涩,不停地流眼泪。”
“告诉你了,不要老是晚上看书,你偏不听,看吧。”贺翼雯叹了口气,“回头去医院瞧下。”
“嗯。”贺翼骞点头。
车子行驶了起来。
贺翼骞像是想起什么来,赶忙又扭身对贺翼雯道,“周日的郊游,你们俩人去吧。”
“为什么?”贺翼雯急忙问道。
“我……我想要去趟医院。”贺翼骞随口找了个理由,“要不然也没有时间。”
“那也好。”贺翼雯接受道,“注意点车辆,你还没单独出来过呢。”
贺翼骞不禁又笑了笑。
周日比预期来得要快,这日一大早,贺翼雯就开始选衣服,选项链、首饰,无一不让贺翼骞来参谋下,看她的样子,十足像是一个新嫁娘,或是说比新嫁娘还要紧张。
其实,她一直想问,到底贺翼雯还有想过那个‘子昂’吗?是否因为现在的霍昀斯,已经淡忘了那个人的存在?
但最为可怜的是,自从睁开眼后,她自己这个当事人的头脑中就连一个他的影子都想不起来。
等到贺翼雯离开后,她一个人在屋内有些无聊地看了会儿电视,又躺着看了会儿书,一晃眼,不过才过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透明的窗子向下望去,一派繁华热闹。
贺翼骞从不觉得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相反,她觉得熟悉,再熟悉不过,凭着她的直觉,她可以将这座城市走上一圈,而不会迷路。脑海中就是奇异地闪过那个路线。
但她承认,她从来没有看过!
贺翼骞穿上外套,决定出去走一趟,呼吸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可谁想她刚一出门,就遇见了一个最不想见的人影。
“你没跟着?”鞠可童一脸地黯淡,“她不是说你会去吗?”
“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贺翼骞试图解释道,还稍微咳嗽了下。
鞠可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既然不舒服,干嘛还要出门?”
“想去医院。”
鞠可童闻言,眉宇微拧。
贺翼骞没有吱声,径自将身子从他面前闪过,迈了几步后,“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可刚走了不到三米远,只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陪你去!”鞠可童不容推却的语气,顿时令贺翼骞惊住。
“不,不用了。”她连忙摆手拒绝。
然而此时的鞠可童早已走在了贺翼骞的身前,那抹削瘦的背影正罩她,“你在跟我撒谎?”
“没……”贺翼骞顿时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冤枉死了,早知道如此就不说生病,干脆说是想要下去买点吃的。
唉!
在鞠可童的陪伴下,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像是开了一个很大的乌龙玩笑,当贺翼骞走入妇科门诊时,鞠可童的脸色登时就绿了,他看向贺翼骞,那怨毒的眼神好似在埋怨着: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害他现在跟了来!
贺翼骞回视了他一眼,不由得掩嘴失笑。
没错,贺翼骞只是正好假借自己来月经造成的痛经而试图遮蔽过这次的检查。
不过显然,她成功了。
自从贺翼骞抓完药后,自始至终,鞠可童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一直在沉默着。
快要到街边的时候,他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打开门,“你回去吧,估计翼雯也快回来了。”
贺翼骞点了点头,刚要将左脚收回,却又听他说道,“虽然我不太满意你,但我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至少比起你来,我要善良得多!”
贺翼骞眼底现出疑惑,“然后呢?”
“然后?”鞠可童听后竟是忍不住笑了下,这恐怕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然后就回去煮你的药喝吧!”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等……”等一下!
然而,车子已经开了起来。
贺翼骞显得有些懊丧,其实她更想要问,鞠可曼是不是和他有关系?为什么他们两人的名字那么相近?
她的心中一直对那个名字感觉疑惑,鞠可曼,鞠可曼,明明她的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却在梦中无数次地听到这个名字!
回到酒店的时候,贺翼雯早先一步进了屋,然而不像是往常,她有些瘫软地躺在沙发上,好似全身无力,就这样懒散着,鞋子丢到了一边,一身价值快有上万的衣服就这样毫不爱惜压着褶皱。
“怎麽了?”贺翼骞将皮包放置一旁。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去了。”贺翼雯哭丧着一张脸,忍不住抱怨道。
贺翼骞不觉哂笑,“你不是早就盼望着吗?”
“那谁想到他会带一个孩子去啊。”贺翼雯坐起身,“你都不知道,一岁多的小孩儿有多淘,刚学会走路,刚学会发音,我要时时刻刻地看着他,看他跑到马路边了,我都急得快要流冷汗。”
“小孩儿?”贺翼骞蹙眉,“谁的小孩儿?”
“还能谁的!不就是霍昀斯和她死去妻子的嘛!”贺翼雯撅嘴,“要知这样的话,怎么着也得拉着你一起,好歹有个人照应,我最烦孩子了,叽叽喳喳的,闹心得慌。”
贺翼骞面色依旧严峻,当听到孩子两个字时,就像是一个大的球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脏,记忆中的深处有个孩子在不停地‘哇哇’地哭泣,那么身临其境,令她感觉快要时空错乱。
“你都不知道,霍昀斯当时那怨恨的眼神,真的吓坏我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会有这样一面。”贺翼雯再次叹气,“本以为可以拉近下感情,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天啊,这要我怎么办?肯定连电视剧都会泡汤了。”她哀声向沙发上再次扑去。
贺翼骞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站着,聆听着埋藏在心底的那个孩子的啼哭声,痛彻心扉……
“不行,我要弥补,我一定要追回来!”贺翼雯坐起身,不甘心地说道,“明明已经到手了嘛,怎麽会就因为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给失去了!”
“嘟嘟嘟”手机传来了震动。
贺翼雯瞥了一眼,“喂,童——”她站起身,走向了卧房。
刹那间,偌大的屋内仅剩下贺翼骞一人,好似孤独感再次袭身,那么强烈,她的眼角处禁不住掉下了泪水……
第二天一早起来,早报的头版上就发出了公示:霍氏决定取消贺翼雯广告代言资格!
如此的轰动,媒体不禁争相报道。
“完了完了!”贺翼雯连脸都顾不得洗,披头散发地从卧房走出,“你看看下面那些记者,我要怎么去面对啊?”
“该怎样还怎样。”比起贺翼雯来,贺翼骞却显得沉着冷静。
“该怎样还怎样?”贺翼雯扬声,“我都已经大难临头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可能我在日本都混不下去了,霍氏的势力根本不能小觑!”
“那又如何?”贺翼骞将手中的牛奶杯放下,“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吗?”
“你说得倒是轻巧。”贺翼雯哀怨地耷拉下脸,默默地走回了卧房,将门一关。
贺翼骞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她再次看了一眼电视中报道的新闻,霍氏,霍昀斯……不知道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下午两点半,贺翼骞从酒店的一道小门走出,她的穿着显得普通,一条简单的瑜伽裤,一件看似淡薄的白色衬衫,头发向后束起,简单而利索。
她打车直到了霍氏企业楼下,正好赶上那些上班族要走进大厅,于是她低着头混入其中,但偏偏还是被门卫拦下了。
“小姐,很抱歉,你没有胸牌。”服务大厅的小姐客气地对她说道。
“我是贺翼雯小姐的经纪人,麻烦你转告下你们总裁,就说我有事情贺他商谈。”贺翼骞解释道。
小姐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没有和总裁预约,我们也很难办。”
“干嘛这么形式化?”贺翼骞有些急躁,“算了,那他总得下班吧?我在这里等!”
“还是不行,大厅内也不允许有外人。”小姐依旧摇头。
“那我去外面等。”贺翼骞直接向门口走去。
她就站在门卫的旁边,路过的员工无不将目光投来,好奇下又忍不住议论两声。
三点,四点,五点……晚上九点半……
楼上。
“霍总,已经十点了。”人事部经理向霍昀斯报告道。
“嗯。”霍昀斯用手捏了下眉心,“她还在下面吗?”
人事部经理干笑了两下,“这丫头挺倔的,还在下面等呢。”
“倔?”霍昀斯眉宇微蹙。
“霍总难道真的要她一直等下去吗?”人事经理说道,“好像起风了。”
霍昀斯抬起双眸,眼底透过一抹阴骘,登时那人事经理赶忙闭上嘴,“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
“噢。”人事经理退下。
时间又是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再抬眼望去,却已是十二点半。
霍昀斯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在霓虹灯的照射下,一抹小人影变得越发清晰,她蜷缩在大厦楼下的一个长藤椅上,周围早已没有了行人,看起来有些寂寞而孤单……
他的右脚微微向后撤了下,但即刻又是收回,拉下窗帘,关上灯,走向了后面的套房。
早上八点半。
“这是下个月的策划案,您看下。”策划部经理走上前,将文件递了过去。
霍昀斯大致扫了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站起身,走向了窗前,但见楼下的那个长藤椅上早已空无一人时,他的嘴角禁不住现出一抹讽笑。
策划部经理疑惑地问道,“霍总要找什么吗?”
霍昀斯敛住笑容,“我待会儿再细看,你先下去吧。”
“好的。”策划部经理走出。
霍昀斯刚要走出去,刚是拉开门,却听到门外的人事部经理说道,“哎哟,别提那个惨了,整个儿都冻僵了。”
“那还能活吗?”周围的小秘书禁不住问道。
“这还能活?肯定死了呗!”人事部经理摇头哀叹,“唉,可怜啊。”一转身,“啊……霍总?”
霍昀斯冷着一张面容,眼底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他快步上前,扯住人事部经理的手臂,“她在哪儿?”
“啊?什么……什么她?”
“你说的那个人!”
人事部经理登时恍然大悟,他左右瞄了一眼,咧嘴皮笑,“霍总,我们在说我昨天买的鱼呢,我不小心给冻到冰箱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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